張耀緩緩地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經涼了的茶，一飲而盡。
    冰冷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卻澆不滅他胸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一切，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
    還要瘋狂！
    “耀……耀子……”王隊長哆嗦著嘴唇，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剛……剛才……是李書記？”
    張耀點了點頭。
    “轟！”
    辦公室裏，壓抑到極致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引爆！
    “我的天！我的天啊！”老會計一把抱住自己的腦袋，狀若瘋狂，“省委書記！我這輩子，居然能聽到省委書記的聲音！我死也值了！值了啊！”
    “開發區！耀子！我們要有自己的開發區了！”趙鐵軍雙目赤紅，抓著張耀的胳膊，激動得語無倫次，“我們廠，要變成清河縣的中心了！”
    所有人都瘋了！
    他們被這一連串石破天驚的消息，砸得暈頭轉向，隻剩下最原始的狂喜和崇拜！
    張耀，就是他們的神！
    張耀看著窗外，夜幕已經開始降臨，但工廠裏，依舊燈火通明，機器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他知道，一個屬於他的，屬於青石村食品廠的全新時代，已經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正式拉開了序幕！
    他站起身。
    “都別激動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瞬間讓所有人安靜了下來。
    “開發區，廣交會，都是未來的事。現在，把我們眼前的事，做好。”
    他看向趙鐵軍。
    “招工！速度再快一點！開發區批下來，我們要建的，就不是一個分廠那麽簡單了！我要建一座罐頭城！工人，多多益善！”
    他又看向王隊長。
    “王叔，原材料的收購，範圍再擴大！不要局限在河東省！去隔壁省！去全國！錢不夠，我來想辦法！我們的目標，不再是一百萬罐，而是三百萬！五百萬！”
    三百萬！五百萬！
    王隊長和趙鐵軍等人，隻覺得頭皮發麻！
    但這一次，他們沒有了任何質疑，眼神裏，隻剩下烈火一般的狂熱和決絕！
    “是！保證完成任務！”
    交代完一切，張耀走出了辦公室。
    他需要回家。
    他需要去見那個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著他，也一直為他擔驚受怕的女人。
    還有他的兩個女兒。
    今天，大芸在學校，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他這個做父親的，雖然用一種最酣暢淋漓的方式，為女兒找回了場子。
    但他，依然覺得虧欠。
    夜色如水，繁星點點。
    張耀騎著自行車，穿過喧鬧的縣城，走向那個坐落在城郊，略顯破舊的家屬院。
    那裏，有他的根，有他的牽掛。
    那裏，才是他心中，最柔軟的港灣。
    家屬院裏很安靜。
    昏黃的路燈，將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張耀推著自行車，走進院子，老遠就看到了自家窗戶裏透出的溫暖燈光。
    與工廠那熱火朝天的喧囂不同，這裏，有一種能讓人瞬間心安的寧靜。
    他推開門。
    一股飯菜的香氣，撲麵而來。
    “你回來了。”
    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陳桃花穿著圍裙，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擔憂和關切。
    她今天在家裏，也聽到了各種各樣的風言風語。
    有說廠子要倒閉的，有說張耀要被抓起來的。
    她急得團團轉，卻又不敢去廠裏添亂，隻能在家裏，坐立不安地等著。
    “回來了。”
    張耀笑了笑，將自行車停好，走上前，很自然地從後麵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肩膀上。
    隻有在這一刻，他才不是那個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的張廠長，隻是一個需要溫暖和慰藉的，普通的丈夫。
    “我……我去做飯。”陳桃花的臉一紅，身子有些僵硬，小聲說道。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張耀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陳桃花不動了，她能感受到丈夫身上那股沉甸甸的壓力。
    她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張耀環在她腰間的手背。
    “不管外麵發生什麽，家裏有我。”
    一句簡單的話，卻讓張耀的心，瞬間暖流湧動。
    這就是他奮鬥的意義。
    “爸爸！你回來啦！”
    一個小小的身影，像炮彈一樣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張耀的大腿。
    是小女兒二芸，紮著兩個羊角辮，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充滿了天真和爛漫。
    “二芸放學了？”張耀鬆開妻子，彎腰將小女兒抱了起來，在她肉嘟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放學啦！爸爸，老師今天表揚我了！”二芸摟著張耀的脖子，驕傲地挺起小胸膛。
    “是嗎？我們二芸真棒！”
    就在這時，裏屋的門開了。
    大女兒大芸走了出來。
    她的眼睛，還有些紅腫，但臉上，卻洋溢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燦爛的光芒。
    “爸。”
    她看著張耀，聲音裏，帶著一絲哽咽，和無比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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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學校，沒受委屈吧？”張耀看著大女兒，柔聲問道。
    大芸用力地搖了搖頭，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沒有！爸！我今天，特別驕傲！全校的老師同學，都知道了！都知道你捐了一萬塊錢！劉局長還親自來我們班，跟我握手了！他們……他們都羨慕我！”
    她再也忍不住，撲進張耀的懷裏，放聲大哭。
    那是委屈的淚水，更是自豪的淚水！
    她終於可以挺直腰杆，告訴所有人，她的爸爸，是英雄！
    陳桃花看著這一幕，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她走上前，輕輕地撫摸著大芸的頭發，又心疼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這個男人，在外麵頂著天大的壓力，回到家，還要為她們母女三人，撐起一片最溫暖的天空。
    “好了好了，都別哭了。”張耀拍了拍大芸的背，“吃飯！我今天可餓壞了！”
    一家人，終於坐到了飯桌前。
    飯菜很簡單，一盤炒雞蛋，一盤青菜，一鍋白米粥。
    但張耀卻吃得格外香甜。
    這種平淡的幸福，是任何山珍海味，都無法比擬的。
    “爸爸，我們家，現在是不是就是報紙上說的‘萬元戶’了？”二芸一邊扒著飯，一邊好奇地問。
    “噗——”
    張耀一口粥差點噴出來。
    陳桃花嗔怪地瞪了小女兒一眼：“小孩子家家，問這個幹什麽！快吃飯！”
    張耀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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