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張耀緩緩將話筒放回原位。
    院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夜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鄰居大媽張著嘴，手裏還拿著濕漉漉的抹布，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一動不動。
    陳桃花的眼睛裏，寫滿了茫然和驚慌。
    北京？
    對外經濟貿易部？
    官方禮品？
    每一個詞，她都聽得懂。但當這些詞組合在一起，從電話那頭那個嚴肅的聲音裏說出來時，她就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那太遙遠了。
    遙遠得像是在聽天書。
    “耀子……剛……剛才電話裏說的是啥？”她顫抖著聲音，抓住了張耀的手臂。
    張耀的手，很穩。
    他的臉上，也沒有眾人想象中的狂喜，依舊是那副平靜到可怕的表情。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髒，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地跳動！
    這已經不是一筆訂單，一門生意了！
    這是一張蓋著通行證！是一份通往世界市場的，最高級別的推薦信！
    “沒事，”他深吸一口氣，反手握住妻子冰涼的手，聲音沉穩而有力，“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轉過身，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
    “我得回廠裏一趟，晚飯不吃了。”
    說完，他鬆開妻子的手，沒有再多解釋一句，轉身就朝著工廠的方向，大步流ik去。
    陳桃花呆呆地看著丈夫匆匆離去的背影，腦子裏，依舊是一片空白。
    ……
    罐頭城項目，臨時板房辦公室。
    王隊長和趙鐵軍等人，還在唾沫橫飛地議論著剛才孫立群屁滾尿流的狼狽模樣，複仇的快感讓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著紅光。
    “砰！”
    辦公室的門，被一把推開。
    張耀走了進來。
    他那張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臉，讓辦公室裏喧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
    “耀子，怎麽了？”王隊長的心“咯噔”一下，手裏的煙都忘了抽。
    張耀沒有說話，他徑直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了電話，撥通了縣政府的號碼。
    “我找王副縣長，讓他立刻接電話！就說是我，張耀！”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辦公室裏，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王縣長，”張耀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辦公室裏，“我需要縣裏，立刻派人過來，封鎖我們工廠的所有出入口！”
    “從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不準任何無關人員進出！”
    “另外，通知衛生局，防疫站，讓他們派最專業的人過來，對我們整個廠區，進行一次最徹底的，最高規格的消毒！”
    轟！
    這兩道命令，像兩顆炸彈，把王隊長等人，徹底炸懵了！
    封鎖工廠？
    最高規格消毒？
    這是要幹什麽？
    難道……是廠裏出了什麽重大的安全事故？
    “耀子，到底出什麽事了？你可別嚇唬我們！”老會計的臉都白了，扶著桌子，腿肚子都在打顫。
    張耀掛斷電話，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那一張張驚疑不定的臉。
    “剛才，我接到了一個從北京打來的電話。”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對外經濟貿易部。”
    “他們通知我們，立刻準備三百箱罐頭，作為官方禮品，一個星期後，隨同經貿代表團，出訪歐洲。”
    “……”
    辦公室裏，落針可聞。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王隊長、趙鐵軍、老會計……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
    他們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足足過了半分鍾。
    “我的……我的親娘嘞！”
    老會計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兩眼一翻，竟是直接朝著地上癱了下去！
    幸好趙鐵軍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
    王隊長的嘴唇，哆嗦得像是篩糠，他死死地盯著張耀，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耀子……你……你沒開玩笑吧？這……這玩笑可開不得啊！”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張耀反問。
    辦公室，瞬間炸了！
    “天啊！天啊！我們要上天了！”
    趙鐵軍等人，狀若瘋魔！他們激動地嘶吼著，擁抱在一起，又蹦又跳，那股子狂喜，幾乎要將這間小小的板房給掀翻！
    這是什麽概念？
    這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這是光宗耀祖，能刻在族譜裏，吹一輩子的天大榮耀！
    “安靜！”
    就在這狂熱的氣氛中，張耀的一聲低喝，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在了所有人的頭上。
    剛才還狀若瘋魔的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一個個挺直了胸膛，看著張耀，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三百箱罐頭，一罐都不能少！一罐都不能錯！”
    “這個責任，我們誰都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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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而嚴肅的話語，讓所有人腦子裏的狂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壓力！
    “現在，我命令！”
    “在！”所有人齊聲怒吼！
    “趙經理！”
    “在！”
    “立刻去生產車間！把所有生產線，全部停掉！明天一天，對所有設備，進行最徹底的檢修和清理！”
    “是！”
    “王隊長！”
    “在！”
    “從全廠，給我挑出五十個手最穩，心最細，政治背景最可靠的工人！組成‘生產突擊隊’！告訴他們，這是軍令狀！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
    “老會計！”
    “在！”
    “聯係我們縣最好的原料供應商！告訴他們，價錢隨便開！但是，蘑菇和黃桃，我要最好的！哪怕是有一點瑕疵的，都給我扔了！”
    張耀頓了頓，聲音陡然一冷。
    “臨縣那批三毛錢的貨，一斤都不準用！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一道道命令，清晰而果斷地發出！
    整個工廠的管理層，像一台精密的戰爭機器，在這一刻，被瞬間激活！
    就在這時！
    一陣急促的刹車聲和嘈雜的人聲，從外麵傳來！
    緊接著，王副縣長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他的臉上，是混雜著震驚、狂喜和恐懼的複雜表情！
    “張耀！張耀！市裏來電話了！省裏……省裏也來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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