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沒想啥，就是看著他們吃得香，我心裏就高興。”
    李明遠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慨萬千。
    “對！要的就是這個！這就是最真實的情感！”
    他大手一揮：“收工！”
    張耀送李明遠一行人到村口。
    “李導，那後期……”
    “一個禮拜！”李明遠拍著胸脯保證，“你放心，我連夜就回北京剪片子！張廠長，我給你交個底，這次拍廣告，我自己都上了一課。”
    “以前總想著怎麽玩花活兒，怎麽搞創意，總覺得土就是不上檔次。”
    李明遠回頭看了一眼村子，由衷地說道：“這次我才明白，真正能砸進人心裏頭的，就是真實。”
    “嫂子不是演員，但她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大牌演員都演得好。因為她不是在演，她演的，就是她自己，就是千千萬萬個像她一樣的女人。”
    張耀笑了。
    “李導，這就是我想要的。”
    一個星期後，張耀正在廠裏盯著生產線，辦公室的電話突然跟催命似的響了起來。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抓起電話，聽筒裏瞬間傳來李明遠藏都藏不住的狂喜和激動。
    “老張！成了！片子出來了！我跟你說，效果炸了！你絕對想不到有多炸！”
    李明遠當天下午就帶著成品錄像帶，風塵仆仆地趕到了青石村。
    張耀把錄像帶塞進廠裏那台寶貝的錄像機，按下了播放鍵。
    滋啦一聲，屏幕亮起。
    畫麵裏，是陳桃花在田裏彎腰割麥，汗水打濕了她貼在背上的衣衫。
    是她在灶台前切菜做飯，油煙熏得她眯起了眼。
    是她借著昏暗的燈光，手把手教女兒寫字，臉上掛著最溫柔的笑。
    一幕幕，真實得不像話。
    最後，她打開一罐青石村罐頭，熱氣騰騰的紅燒肉端上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兩個孩子吃得滿嘴是油。
    畫麵最終定格在陳桃花那張疲憊卻無比幸福的笑臉上。
    一個醇厚而溫暖的男聲響起。
    “青石村罐頭，每一口，都是家的味道。”
    廣告結束，屏幕變黑。
    整個辦公室裏，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張耀盯著黑漆漆的屏幕，半天沒動彈，手裏夾著的煙燒了一大截，煙灰都忘了彈。
    “李導，”他終於開口，聲音有點啞，“辛苦了。”
    李明遠咧著嘴，笑得比誰都開心。
    “不辛苦！能拍出這樣的作品，是我李明遠的榮幸！”
    他站起身，拍了拍張耀的肩膀：“張廠長，我得回北京了。後麵的事，就看你的了！祝你，生意興隆！”
    “李導慢走。”
    送走李明遠，張耀立刻抓起電話，直接打給了市電視台的孫主任。
    “孫主任，廣告片做好了，明天你派人來取。”
    電話那頭的孫主任，聲音激動得都變了調。
    “哎喲我的張大廠長！您這效率是坐火箭啊！我們台裏早就給您把黃金時段空出來了，隨時能播！”
    “那就明天開始播。”
    “好嘞！您就瞧好吧！”
    掛了電話，一直憋著沒敢出聲的趙鐵軍立馬湊了過來。
    “廠長，廣告……真的做好了？”
    “喏。”張耀把錄像帶遞給他，“自己看。”
    趙鐵軍寶貝似的接過，又放了一遍。
    這一次，沒等看完，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眼眶直接就紅了。
    “廠長……這，這他娘的拍得也太好了！”
    他抬手胡亂抹了把臉，聲音都哽咽了。
    “嫂子……嫂子這比電視上那些大明星演得好一百倍！不！一千倍！”
    張耀笑了，把煙頭摁進煙灰缸。
    “她沒演，那就是她。”
    “對了廠長！”趙鐵軍猛地想起一件事，“金麥郎那邊，這幾天屁動靜沒有。我這心裏總不踏實，他們不像是能吃啞巴虧的主兒。”
    張耀靠在椅背上，又點上一根煙，慢悠悠地吸了一口。
    “吃不下，也得給我咽下去。”
    煙霧從他嘴裏吐出來，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們當然不會算了。等著吧，招數還在後頭呢。”
    他看向趙鐵軍，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鐵軍，你現在就去，找幾個最靠譜的兄弟，給我把倉庫和生產車間盯死了。二十四小時輪班，一隻蒼蠅都不能給我飛進去！”
    趙鐵軍心裏咯噔一下，臉色瞬間嚴肅起來。
    “廠長，您是怕他們……來陰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張耀彈了彈煙灰，“他們敢來鬧一次，就敢來第二次。下次，可就不是砸幾塊玻璃那麽簡單了。”
    趙鐵軍攥緊了拳頭，用力點頭。
    “我明白！我這就去安排！”
    他剛轉身走到門口，又被張耀叫住。
    “等一下。去跟財務說一聲，這次幫忙拍廣告的村民，不管有沒有露臉，每家發五十塊錢的辛苦費。”
    “啊？”趙鐵軍愣住了，“廠長，他們也就站了會兒，說幾句話……”
    “幫忙就是人情。”張耀打斷他，“做人，不能摳搜。咱廠子能有今天，離不開鄉親們。”
    趙鐵軍一聽，剛才還緊繃的臉瞬間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得嘞！還是廠長您敞亮！我這就去辦！”
    ……
    第二天晚上七點。
    市電視台。
    《新聞聯播》的片尾曲剛剛結束，滋啦一聲，屏幕黑了下去。
    就在家家戶戶準備換台的瞬間，屏幕再次亮起。
    一張樸實、被汗水浸透的臉，毫無征兆地占滿了整個電視屏幕。
    一瞬間，市區裏不知多少戶人家的客廳裏，都響起了驚呼。
    “哎，快看快看，這是咱們村的桃花！”
    “我的天！桃花上電視了！”
    畫麵裏，陳桃花在麥田裏彎著腰，鐮刀揮得飛快，汗水順著脖頸往下淌，浸濕了大半個後背的土布衣衫。
    鏡頭拉近，她的臉被太陽曬得通紅，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嘴唇幹裂，卻咬著牙，一刀一刀，動作麻利得讓人心疼。
    “這女人，一看就是個能幹的。”
    “可不是嘛，這手上的繭子，騙不了人，是真下地幹活的。”
    畫麵一轉，灶台前，油煙嗆得她不停側過臉去，可手裏的菜刀卻穩得很，土豆絲切得又細又勻。
    “嘖嘖，這刀工，比國營飯店的大師傅都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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