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後的告別:晨光、紀念碑與北行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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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鶴崗的最後一天,楚凡在天色將明未明時醒來。他決定用一次晨間行走,與這座城市做最後的告別。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清冽的空氣吸入肺腑,帶著一種近乎原始的純淨。路燈尚未熄滅,在蒙昧的晨光中暈開一團團橘黃的光暈,將他孤獨的影子投在空曠的街麵上。
    他再次走向那個他曾徘徊過的、略顯寂寥的 老舊小區 。與白日的感觸不同,在黎明前的寧靜中,那些沉默的樓房仿佛不再是衰敗的象征,而更像是一群疲憊卻依舊挺立的老兵,在默默守護著沉睡中的居民。一扇窗戶亮起了溫暖的燈光,隨即是另一扇。炊煙開始從少數幾個煙囪裏嫋嫋升起,融入淡藍色的晨曦中。生命,正在這些被外界視為“失落”的空間裏,如常地蘇醒。
    這景象深深觸動了他。鶴崗的底色,或許不是蓬勃發展的激昂,而是這種在困境中依然堅韌的、日常的生命力。
    早餐時分,他再次來到那個室內市場,在同一個攤位,又買了兩個 粘火勺 。老太太似乎認出了他,這次往袋子裏多塞了一個,朝他笑了笑,什麽也沒說。這份無言的善意,讓楚凡感到一股暖流湧過心間。
    上午,他去了 鶴崗市礦史館 。這裏詳細展示了這座城市作為重要煤炭基地的輝煌過往。黑色的煤塊、粗獷的采礦工具、工人們滿是煤灰卻目光堅定的老照片……與如今城市的“收縮”現狀形成了強烈的時空對話。他明白了,鶴崗的今天,與其昔日的貢獻密不可分。那些低價的房子,其地基下或許就埋藏著曾經為國家輸送光熱的“烏金”。
    在礦史館外,他看到了那座著名的 “深挖洞、廣積糧”時期的防空洞入口 ,如今已被封閉,像一個時代的句點。旁邊,是一座為紀念煤礦工人而立的 紀念碑 ,碑文已經有些模糊,但“奉獻”二字依然清晰可辨。
    楚凡在紀念碑前靜立了片刻。他將口袋裏那塊來自五大連池的 火山石 拿出來,輕輕放在了碑座的角落裏。這塊承載著地球原始能量的石頭,與這座紀念人類工業奉獻的碑石,在此刻產生了某種跨越時空的共鳴——無論是自然的饋贈還是人類的開采,最終都沉澱為這片土地的深刻記憶。
    下午,他整理好行囊,走向鶴崗站。他的下一站,將是此趟東北之行的最後一個省份——吉林 的起點,一個邊陲小城。
    在月台上等候北行的列車時,他的心情異常平靜。鶴崗沒有給他壯麗的風景,卻給了他一次直抵現實與心靈的深度對話。他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在午後陽光下顯得格外安靜的城市。
    他翻開筆記本,在鶴崗篇章的最後一頁,他畫下了一扇在晨曦中亮起的窗戶,畫下了那座煤礦工人紀念碑,以及角落裏那塊小小的火山石。
    他寫道:
    “鶴崗,我的告別始於黎明前的燈火,止於紀念碑下的靜默。
    你讓我看到,城市的價值,不應僅由經濟增長的刻度來衡量,更應由生活於其中的人的溫度與韌性來定義。
    那些亮起的窗戶,那份無言的粘火勺,是比任何數據都更真實的存在。
    我將火山石留給了奉獻的礦工,帶走了你對‘生活本質’的深刻提問。你不是終點,而是一個讓我重新思考旅程意義的坐標。
    感謝你的坦誠與寧靜。再見,鶴崗。你的故事,我會用心講述。
    列車來了,載著我向北,向吉林,向一段新征程的起點。”
    合上筆記本,楚凡踏上了列車。車輪啟動,鶴崗在視野中緩緩後退,如同一個沉默的、飽經風霜的守護者。他的東北徒步之旅,因為鶴崗這一站,而具備了前所未有的現實重量與人文深度。前方的吉林,長白林海與朝鮮族風情,正等待著一個內心更加豐盈和沉靜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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