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走進營帳時，百夫長們已經圍在沙盤邊。她沒有說話，直接走到沙盤前，從腰帶上抽出那把繳獲的短劍，放在沙盤邊緣。劍柄上的編號清晰可見。
    “這把劍，”她開口，“和密信殘片上的標記一樣。”
    一名百夫長湊近看了看。“是正規軍的製式裝備。”
    “不是邊防雜兵，也不是流寇。”艾琳點頭，“他們是先鋒，主力還沒動。”
    帳內安靜下來。火盆裏的炭塊裂開一聲輕響。
    艾琳拿起一支木棍，指向沙盤北麵主道。“敵軍前鋒走這條路線，速度快，目標明確。他們想搶隘口製高點。”
    另一名百夫長皺眉。“但他們隻派了小股部隊試探，會不會主攻方向不在這裏？”
    “東隘呢？”有人問，“那邊地勢開闊，適合大軍推進。”
    “南穀也可以走。”又一人接話，“林密坡陡，容易隱蔽行軍。”
    將領們開始爭論。有人說東線必須重兵防守，有人說南穀才是突破口，聲音逐漸升高。
    艾琳沒打斷。她低頭看著沙盤，手指輕輕劃過西側林道的位置。那裏樹木密集，地麵鬆軟，馬蹄容易陷住，但有一條獵戶踩出來的小路直通腹地。
    她抬起木棍，在西林位置畫了個圈。
    “你們看俘虜的口供。”她說，“敵軍指揮官說‘主力還沒動’。他不說謊。如果隻是邊防摩擦，不會用正規編製的先鋒隊。”
    她停頓一下，繼續說：“他們的衝鋒節奏整齊，弓手反應快，指揮係統沒有混亂。這不是臨時行動，是演練過的戰術。”
    眾人沉默。
    “再看傷亡分布。”艾琳拿出一張紙，“我們陣亡六人，重傷十一人，大部分傷在正麵交戰區。敵軍倒下的屍體集中在半坡，馬匹失控踩踏自己人。說明他們被打亂了陣型，但不是潰敗，是被迫撤退。”
    她抬頭掃視一圈。“這支部隊訓練有素，失敗後還能有序撤離。他們會再來，而且下次帶更多人。”
    “那主攻方向到底是哪？”之前提東隘的百夫長追問。
    艾琳走到沙盤前，木棍分別點向三條路線。
    “東隘太顯眼，我們早就設防，敵軍知道。他們不會拿主力硬撞。”
    “南穀路窄，不利於騎兵展開，補給線拉得太長，風險大。”
    “但西林不同。這裏有小路，能繞到我們側後。隻要突破一點，就能切斷南北聯絡。”
    她說完，把一根紅旗木樁插進西林深處。
    “他們以為我們重點守東麵，南穀也有哨崗，唯獨西林隻安排了輪值了望。這是弱點。”
    立刻有人反對。“可西林地形複雜，大軍不好調度。敵軍真敢走那裏？”
    “正因為難走，我們才會放鬆警惕。”艾琳聲音平穩，“他們就是賭這個。”
    又一人搖頭。“萬一這是佯攻呢？他們主攻東隘，派一隊人從西林牽製我們兵力。”
    艾琳看著他。“那你告訴我，為什麽先鋒隊出現在北麵主道？為什麽不從東麵發起進攻？如果主攻東隘，應該先擾動那邊防線才對。”
    對方沒說話。
    “敵人試探了三個方向。”艾琳繼續說，“北道強攻被擊退，東隘無動靜，南穀也沒發現蹤跡。說明什麽？他們在確認我們的防禦重心。”
    她把木棍收回手中。“現在他們知道了——我們重兵在東。下次進攻，一定會避開最強點。”
    帳內再次安靜。
    良久，一名老百夫長開口：“所以你是想……放他們進來？”
    “不是放。”艾琳糾正，“是等。等他們以為得手的時候，我們反手掐住喉嚨。”
    她拿起三根小木樁，分別插在沙盤三個位置。
    “第一道防線：北麵主道設伏兵，用絆索、陷坑遲滯敵軍速度，弓手埋伏兩側山岩，打亂衝鋒節奏。”
    “第二道：輕步兵從灌木叢出擊，切斷退路，逼敵軍深入。”
    “第三道：機動騎隊藏在西林外側高地，等敵軍主力進入伏擊圈，立刻封死入口。”
    她說完，看向眾人。“正麵隻留少量旗幟和假人，製造守備空虛假象。真正的力量藏在西林。”
    有人皺眉。“可這樣太險。萬一敵軍分兵兩路，我們兵力不夠周轉。”
    “那就讓他們隻能走一路。”艾琳說，“今晚加派獵戶小隊上高地輪值，每兩個時辰換崗，發現異常立刻鳴鼓。”
    她轉向負責弓手的隊長。“三輪齊射要再練一遍，間隔時間縮短半拍。我要他們在十秒內完成壓製。”
    又對另一人說：“陷阱組重新檢查西林小路，所有可能通行路段都埋上釘板和絆索。白天走過也要做標記，防止自己人誤觸。”
    命令一條條下達。
    包紮過的左臂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她沒停下，繼續指著沙盤。
    “我們不主動出擊，也不全線死守。敵人想打快戰，我們就拖。他們想隱秘突襲，我們就提前布網。”
    “這一仗，拚的不是誰人多，是誰更清楚對方想幹什麽。”
    她說完，拿起最後一根紅旗木樁，深深插入西林腹地。
    “這裏，放我們的刀。”
    全場沒人說話。所有目光都落在那個小小的紅點上。
    風從帳縫鑽進來，吹動地圖一角。火盆裏的炭還在燃燒，發出輕微劈啪聲。
    艾琳站著沒動。她的右手還握著木棍，左手垂在身側，紗布邊緣滲出一道暗紅。
    一名百夫長低聲問：“如果敵軍改道怎麽辦？”
    艾琳轉頭看他。“那就按預案調整。北道有伏兵，東隘有壁壘，南穀有滾石。他們總得選一條路進來。”
    她頓了一下。
    “我們不怕他們變招。”
    “怕的是我們自己亂了陣腳。”
    她說完，把木棍輕輕放在沙盤邊上。
    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傳令兵掀簾進來，手裏拿著一份記錄。
    “剛整理完俘虜審訊內容。”他遞上前，“還有戰場繳獲清單。”
    艾琳接過，快速翻看。目光停在一條備注上。
    “短劍編號……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八。”
    她合上紙頁，抬頭對眾人說：
    “這不是邊境摩擦。”
    “是戰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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