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指揮帳內，燈已經滅了。艾琳站在沙盤邊，手指還停在北坡高地處那枚紅棋上。她的掌心發涼，指尖卻發燙。敵軍的推進方向和b級調度路線完全重合，這不是巧合。
    她沒回頭，隻低聲說：“去調昨夜所有換崗記錄，重點查北營哨位李九的入營文書和病曆底檔。”
    文吏應了一聲，快步離開。
    風從帳縫鑽進來，吹動桌角一張紙。那是李九的交接登記單。艾琳盯著它，想起陳岩昨夜說的話——“張七身體不適，我調了個熟手上去”。可張七今早照常出勤，臉色紅潤，連咳嗽都沒一聲。
    兩刻鍾後，文吏帶回三份材料。第一份是李九的入營文書，筆跡工整，但落款簽名的“陳”字勾尾太急，和陳岩平日簽押如出一轍。第二份是病曆，李九從未在軍醫處登記過傷病。第三份是馬廄守衛的口供：昨夜子時二刻，李九曾出現在馬廄後巷，逗留不到一刻鍾，走時手裏多了一個布包。
    艾琳把三份紙攤開，一字排開。她不需要更多證據了。
    陳岩借換人之機安插替身，李九借離崗之名傳遞情報。路線、時間、權限，全都對得上。唯一的問題是——怎麽抓？
    她抬頭問文吏：“通往境外小道的出口都封了嗎？”
    “按您的命令，四個出口都有暗哨盯住，但沒驚動任何人。”
    “好。傳令下去，今日所有調度改為口述，書麵命令一律作廢。另外……讓雷恩帶十個人，埋伏在馬廄西牆外。”
    文吏走後，艾琳坐回案前。她取出密冊，在“陳岩”名字下寫下三行字：
    擅自更換關鍵哨位，未報備
    替補人員身份造假，筆跡存疑
    情報泄露時間與李九行動完全同步
    她合上本子，叫來兩名貼身護衛。
    “等會兒我召陳岩議事，你們守在帳外。他一進來，你們就把門封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出。”
    護衛點頭退下。
    天剛亮，晨光透過帳布照進來。艾琳坐在主位，麵前擺著北坡防禦圖。不多時，帳簾掀開，陳岩走了進來。他穿著整齊的軍服，臉上帶著慣有的沉穩神色。
    “統帥，您找我？”
    艾琳抬頭看他一眼，指了指對麵的位置：“坐下。北坡防線需要重新核定，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陳岩坐下，雙手放在膝上，姿態端正。
    艾琳慢慢翻開圖紙，一邊說：“昨夜b級調度安排了一支小隊運送武器，路線經過北營附近。你看過這份命令嗎？”
    “看過。我以為是常規補給任務。”
    “可就在命令下發十二分鍾後，李九請假離崗。他在馬廄後巷見了人，手裏還拿著東西。”
    陳岩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艾琳繼續說：“更巧的是，李九的入營文書是你親手簽批的。他的筆跡和你平時簽字幾乎一樣。你說，這是不是太巧了？”
    陳岩抬起頭：“統帥，我隻是替一個生病的士兵換了崗。文書是我簽的，可內容是照規矩來的。至於李九……我並不了解他私下做了什麽。”
    艾琳沒說話，從案下抽出三張紙，推到他麵前。
    陳岩看了一眼，臉色變了。
    “你敢說這些和你沒關係？”艾琳的聲音不高，但每一個字都像釘子。
    “我……”陳岩張了張嘴，又閉上。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腳步聲。一名護衛掀簾進來，手裏拿著一塊布包。
    “統帥，雷恩在馬廄西牆外截住了接頭人。這是從他身上搜到的。”
    艾琳接過布包，打開。裏麵是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麵寫著：
    “北坡增兵，輕騎誘敵，伏兵藏於東側林帶。”
    正是b級調度的核心內容。
    她把紙條遞給陳岩：“這上麵的字，是你寫的吧？”
    陳岩沒接，整個人僵在座位上。
    艾琳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你是不是以為，隻要不親口說出計劃，就不算背叛？你是不是覺得，隻要打著‘用人失察’的幌子，就能全身而退？”
    陳岩的額頭開始冒汗。
    “可你忘了，北營那個位置，隻有我能批準換人。你越權行事，就是心虛。李九一出現，我就知道有問題。你讓他上崗，就是為了讓他看到命令，然後傳出去。”
    陳岩突然抬頭：“我沒有選擇！”
    帳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艾琳看著他。
    陳岩的聲音低了下去：“他們抓了我的妻兒。在鄰國邊境。他們說，如果我不配合，他們就殺了她們。”
    艾琳沒動。
    “我試過報信，可每次消息剛送出，她們就會受刑。我隻能照做……隻求能拖時間，等你們發現。”
    艾琳沉默了幾秒，轉身走到案前，拿起那份b級調度令。
    “那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傳出去的情報，我們差點全軍覆沒？”
    “我知道……”
    “那你現在告訴我，敵軍下一步會做什麽？”
    陳岩閉上眼：“他們會集中主力壓向北坡高地，因為你們的伏兵都在東側林帶。他們會在黎明發起總攻，打你們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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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盯著他：“你是真心想贖罪，還是又在騙我？”
    陳岩睜開眼，直視她：“如果你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我。但我求你，先救我的家人。”
    艾琳沒說話，轉身走向帳門。她掀開簾子，對外麵說：“把陳岩關進地牢，單獨看押。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見他。”
    護衛進來，架起陳岩。他沒掙紮，被帶走時最後看了艾琳一眼。
    帳內隻剩她一個人。
    她回到沙盤前，拿起一枚藍棋，重重落在北坡高地邊緣。
    “傳令。”她開口。
    “取消原定伏擊部署。所有兵力後撤五百步，轉入隱蔽陣地。遊俠隊改走南側斷崖線，雇傭兵主力繞後包抄。另外……通知雷恩，準備夜襲。”
    文吏站在帳口記錄。
    艾琳盯著沙盤，聲音平穩：“告訴所有人，這一戰，我們不再被動防守。”
    “我們要讓敵軍知道，他們的每一步，都在我們的計算之中。”
    她拿起一支炭筆，在戰術板上劃下一條斜線。
    筆尖劃破紙麵，發出輕微的撕裂聲。
    外麵傳來傳令兵奔跑的腳步聲。
    遠處營地開始響起集結的號角。
    艾琳站在沙盤前，手裏的炭筆還沒放下。
    她的目光落在北坡位置，那裏原本是敵軍的進攻方向，現在成了陷阱的中心。
    帳外有人低聲問：“新命令什麽時候生效？”
    艾琳說：“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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