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南坡吹來，校場上最後一聲箭響消散在空氣裏。艾琳合上冊子，手指劃過紙頁邊緣，目光還停在靶心那支微微顫動的箭上。
    一道人影踉蹌衝進校場邊緣，膝蓋一軟跪倒在泥地上。是北線斥候，臉上滿是塵土和幹涸血跡，右臂纏著的布條已經發黑。他抬起手，掌心攥著一支斷裂的竹管，用力舉向艾琳。
    她立刻走過去，蹲下接過竹管，擰開蓋子抽出卷軸。紙麵粗糙，字跡潦草，但內容清晰——鄰國與未知勢力結盟，已在邊境集結重兵，目標直指領地核心區域。行動代號“破心”，預計三日內發動突襲。
    艾琳看完，沒有說話，把卷軸折成兩半塞進腰帶。她伸手扶起斥候：“你走了多久？”
    “兩天一夜。”斥候聲音嘶啞，“中途換馬三次，最後十裏是跑回來的。”
    “看到什麽？”
    “火堆不冒煙，騎兵馬蹄裹布，隊伍靜得不像行軍。還有……鐵車，用牛拉著，每輛都蓋著黑布，推起來地麵震動。”
    艾琳站起身，把手伸進衣襟掏出一枚銅哨，短促吹了三聲。傳令兵立刻從崗哨衝出，立正待命。
    “去議事廳，通知所有將領和謀士，一刻鍾內到齊。”她說，“再派兩人去西穀口和東林小徑，確認今晚輪崗是否按時交接。”
    傳令兵轉身就跑。
    艾琳對斥候說：“你先去醫帳，等我問完話再休息。”她指向了望塔，“現在帶我去高處。”
    兩人登上塔頂時，夕陽隻剩一線餘光。艾琳展開隨身攜帶的邊境圖鋪在木桌上，用炭筆標出斥候提到的三個集結點——北穀口外八裏、東林斷崖下方、南渡河上遊淺灘。
    “你說他們行軍無聲？”她問。
    “是。連馬都不嘶鳴。我們埋伏在石縫裏，直到他們離我們不到二十步才察覺。”
    “鐵車出現幾次？”
    “三次。每次都有十人以上護送，走的是野路，避開主道和哨卡。”
    艾琳盯著地圖，手指慢慢滑向領地核心區。如果敵人同時從三個方向逼近，目的不是騷擾，也不是試探補給線，而是要打穿中樞，摧毀指揮係統。
    她抬頭看向邊境方向。天邊最後一抹光正在消失，山脊輪廓變得模糊。
    這不是普通的進攻。
    這是滅心之戰。
    她收起地圖，走下了望塔。剛落地，迎麵撞上一隊返營的弓手。他們還在討論訓練成績，有人笑著說今天穿孔數破了記錄。
    艾琳抬手攔住隊伍。
    “所有人回營。”她說，“卸箭入庫，清點裝備，不準交談，不準離隊。等進一步命令。”
    那名笑過的士兵愣住：“頭兒，我們還沒吃晚飯……”
    “飯會送過去。”艾琳打斷，“現在執行命令。”
    隊伍沉默下來，依次列隊離開。
    艾琳加快腳步走向議事廳。門未關，她推門而入。廳內已有三人等候，其餘位置空著，但座椅整齊擺放，炭盆燒得正旺。
    她走到主位前，從腰帶抽出卷軸，撕成四段，分別遞給到場的人。
    “這是北線斥候帶回的情報。”她說，“鄰國已與不明勢力聯合，對方提供新型武器和戰術支持。敵軍主力正在移動，目標是我們這裏。”
    一人皺眉：“有沒有可能是假情報？上次他們用死囚冒充信使，就是為了引我們出擊。”
    “這次不是。”艾琳說，“斥候親眼所見。馬蹄裹布，火堆無煙，行軍路線繞開所有明哨。這不是常規部隊能做到的。”
    另一人開口：“如果是真，他們怎麽穿過我們的警戒網？北穀口雙崗沒報異常，浮燈也沒亮。”
    “說明他們找到了漏洞。”艾琳拿起炭筆，在牆上掛的地圖上圈出三點，“從這三個位置同時推進，逼我們分兵防守。一旦防線拉長，他們就能集中力量突破一點。”
    屋裏安靜下來。
    “你的意思是，他們想讓我們自己亂？”謀士低聲問。
    “不是想。”艾琳說，“是已經在做了。我們剛結束訓練升級，以為暫時安全，他們就選這個時候動手。”
    她轉向門口：“傳令下去，點燃烽燧信燈，三級警戒。所有主力部隊即刻歸營，哨崗加倍，禁一切非必要外出。關閉所有暗道入口，深挖護壕，加固城牆。”
    有人猶豫：“要不要先派小隊查探？萬一隻是虛張聲勢……”
    “我們賭不起。”艾琳盯著他，“一次誤判，整個領地就會失守。現在不是查探的時候，是防住的時候。”
    她走到牆邊，抓起一把鐵釘，一根根釘進地圖上的關鍵節點。
    “我不清楚他們的新武器有多強。”她說，“也不知道那支夜行部隊有多少人。但我知道一點——隻要他們敢踏進來一步，就得用命填。”
    門外傳來腳步聲，第二批將領陸續到達。艾琳把剩餘的情報段落分發出去，重複了一遍當前局勢。
    “這不是騷擾。”她說，“是總攻。我們必須在他們動手前，把所有防禦力量收攏回來。”
    一名將領問：“那外圍巡邏呢？要不要撤回來？”
    “不撤。”艾琳答，“但改變方式。每組加配信號彈，發現異常立即發射紅焰，然後後撤，不準交戰。我們要知道他們的動向，但不能被拖住。”
    她轉向謀士：“你負責聯絡係統。之前說的三套傳遞方式，今天必須全部啟用。我要確保每個哨點都能在十分鍾內收到命令。”
    謀士點頭記下。
    艾琳最後說：“從現在開始，所有人睡甲而臥，武器不離身。每日兩次戰情通報，由我親自主持。任何擅自行動者，按臨陣脫逃處理。”
    她走到窗前，推開木板。夜色已完全籠罩大地，遠處山脊一片漆黑。
    議事廳內燈火搖曳，映在每個人的臉上。
    她站在那裏，手按劍柄，一動不動。
    屋外，第一盞烽燧信燈被點燃，橙紅色的光衝上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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