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的小手還指著遠處，聲音亮得像剛拆了包裝的糖果：“爹爹你看！那邊真的有光哎！”
    周佳威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海麵正泛起一圈圈幽藍漣漪，像是有人往深水裏投了顆會發光的糖丸。
    他下意識把女兒往懷裏摟了摟，風係魔力在指尖輕輕一繞，試探著前方空氣的流動。
    “不是敵人。”莉婭盯著光屏，語氣鬆了些，“能量波形很純淨，接近水係高階共鳴頻率。”
    “那還等啥？”朵朵蹬了蹬小腿，“肯定是伊莎姨姨帶人來支援啦！她上次說要給我做珍珠果凍的！”
    話音未落，海麵中央緩緩升起一道身影。
    綠色長卷發濕漉漉地貼在肩頭，藍寶石般的魚尾輕輕擺動，水珠順著鱗片滑落，在月光下閃出細碎的光。
    她身後數十名人魚族浮出水麵，手持水晶豎琴，安靜列隊。
    伊莎貝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線的周佳威。
    她眼眶一熱，嘴唇微顫，下一秒已遊到岸邊，魚尾一甩化作雙腿，赤腳踩在焦黑的地麵上。
    她撲上來抱住他，腦袋直接埋進他胸口，聲音帶著點鼻音：“夫君……我來晚了。”
    周佳威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不晚，剛打完收工，就差個善後。”
    “你每次都這樣。”她仰起臉，眼裏還有點濕，“自己扛著，也不早點叫我。”
    “這不是叫了嗎？”他眨眨眼，“再說了，你不是說要當我的‘戰場清道夫’？現在正式上崗。”
    朵朵在一旁叉腰：“伊莎姨姨！他們剛才用人造檸檬味洗潔精打怪，可厲害了！你要不要也試試？我分你一瓶！”
    “……”伊莎貝拉嘴角抽了抽，“我是來淨化的，不是來刷鍋的。”
    莉婭忍不住笑出聲，趕緊低頭假裝看數據。
    伊莎貝拉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戰場中心。
    她雙手抬起，指尖凝聚起一層柔和的水光。隨著一聲輕吟，清澈的歌聲從她喉間流淌而出，像山澗泉水漫過石縫，又像夜晚潮汐輕輕拍岸。
    音波擴散開去，空氣中蕩起肉眼可見的水紋狀光暈。
    “開始了。”周佳威低聲說。
    起初一切平靜。但幾秒後，地麵突然輕微震顫，泡沫覆蓋的裂縫中滲出縷縷黑霧，像活蛇般朝人魚族纏繞而去。
    “不好！”莉婭迅速調出頻譜圖，“腐毒在模仿聲波節奏反向共振！它們在試圖吞噬淨化能量！”
    周佳威眼神一凜，風係魔力瞬間展開，半透明屏障如傘般罩住所有人魚族成員。他回頭對莉婭道：“你算最佳頻率，我護場子。”
    “已經在傳了！”莉婭手指飛快滑動，將一組數據發送給人魚祭司。
    伊莎貝拉閉上眼，歌聲驟然轉變。原本清亮的旋律變得低沉而莊嚴，每一個音符都像從海底深處傳來，帶著古老而沉重的力量。
    她的身體微微發顫，額角滲出細汗，但依舊穩穩站著，沒有停下。
    音波與腐毒的震動頻率終於達成共振。
    轟——
    整片大地猛然一震，所有殘留的綠膠在泡沫下劇烈扭曲，隨後崩解成無數微小光點，如同被驚起的螢火蟲群，緩緩升騰而起，消散在夜空中。
    戰場徹底安靜了。
    連風都像是怕吵醒這片剛剛痊愈的土地，輕輕掠過，隻帶走最後一絲焦臭味。
    “活性歸零。”莉婭看著光屏，長長舒了口氣，“全滅了。”
    朵朵蹦跳著衝出來：“耶！伊莎姨姨最棒！比洗潔精還管用！”
    沒人回應她。
    因為伊莎貝拉的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蒼白如紙，雙腿一軟，整個人往後倒去。
    周佳威早注意到她氣息不對，風翼瞬間展開，身形一閃已衝到她身後，伸手攬住她腰肢，將她穩穩抱進懷裏。
    “伊莎？”他低聲喚她。
    她靠在他胸前，呼吸微弱，睫毛輕顫：“夫君……我尾巴……沒力氣了……”
    “嗯，知道了。”他輕笑，一手托著她後背，一手穿過她膝彎，把她整個人打橫抱起，“這回輪到我當你坐騎了。”
    她嘴角動了動，露出一絲虛弱的笑，隨即閉上眼，昏睡過去。
    朵朵湊過來摸了摸伊莎貝拉的臉：“她是不是太拚啦？”
    “她是那種——哪怕隻剩一口氣，也要唱完最後一個音符的人。”周佳威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女人，聲音放得很輕。
    莉婭走過來，遞給他一瓶水：“她這次用的是‘鎮魂歌’最高階版本，強行拉伸音域匹配深層菌絲頻率，魔力透支是必然的。”
    “我知道。”他點頭，“但她不來，沒人能清幹淨那些地下殘餘。”
    “下次別讓她一個人扛。”莉婭看著他，“你可以喊其他人。”
    “我喊了。”他笑了笑，“隻是她總第一個到。”
    朵朵拉著他的褲腿：“爹爹，我們帶伊莎姨姨回去休息吧！別墅還有新買的草莓布丁！”
    “不行。”周佳威搖頭，“腐毒雖然沒了，但土壤和地下水還有微量殘留，需要持續淨化。她唱完了前半段，後半段得靠我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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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開屏障？”莉婭皺眉，“你現在魔力還沒恢複吧？剛才那一戰消耗不小。”
    “所以我隻需要維持最低頻共振就行。”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把伊莎貝拉放進臨時搭起的結界庇護所，順手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你幫我監測能量波動，我來當‘人形信號塔’。”
    莉婭點頭，迅速打開設備調試參數。
    周佳威走到戰場中央，雙掌貼地，空間魔力緩緩擴散，形成一張無形的網，覆蓋百裏範圍。緊接著，風係魔力纏繞其上，模擬出與伊莎貝拉歌聲相近的振動頻率。
    一圈圈淡青色波紋從他腳下蔓延開來，深入地底。
    “同步率87。”莉婭看著數據，“穩定，有效。”
    “挺好。”他喘了口氣，“就這麽幹著，跟上班打卡似的，就是電費貴點。”
    朵朵趴在他背上戳他臉：“爹爹你明明超厲害的！剛才那個大泡泡陣，伊莎姨姨都說震撼！”
    “那是你們捧我。”他笑著扭頭親了她額頭一下，“不過被自家閨女誇，確實爽。”
    莉婭在旁邊小聲嘀咕：“明明被老婆抱著還嘴硬的男人。”
    “啊？”周佳威裝聽不見，“你說啥？”
    “我說數據正常。”她推了推眼鏡，嘴角卻翹了翹。
    夜風拂過，黃白色的泡沫還未完全消散，星光灑在戰場上，像是給這片土地蓋了層薄紗。
    遠處海麵恢複平靜，隻有輕微的浪聲。
    周佳威站在原地，雙手依舊貼著地麵，魔力持續輸出。他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而深沉，眼神專注，仿佛與這片土地融為一體。
    朵朵悄悄溜到伊莎貝拉身邊，拿了個小毯子給她掖了掖角，然後跑回來抱住周佳威的腿：“爹爹，等伊莎姨姨醒了，咱們一起吃布丁好不好？”
    “好。”他低頭看她，笑容溫柔，“你想請幾個姨姨都行。”
    “那我要請十萬個！”她舉起小手比劃，“每人一瓶洗潔精，開個清潔派對！”
    “你這是要辦魔法環衛節？”他捏了捏她臉蛋，“行，爹爹讚助。”
    莉婭抬頭看了眼天空，又看了眼仍在持續施法的周佳威，輕聲說：“其實……有這樣的夫君和父親，挺好的。”
    沒人接話。
    但她知道，有人聽見了。
    周佳威抬起頭，望向遠方的海平線。晨光即將破雲而出，天邊泛起一抹淡金。
    他的手臂已經開始發麻，魔力回路隱隱發熱，但他沒動。
    因為他知道，隻要他還站著，這片土地就不會再被汙染。
    伊莎貝拉在庇護所裏翻了個身，無意識呢喃了一聲：“夫君……”
    他聽見了，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柔軟得像曬過太陽的棉花。
    然後繼續低頭，維持著淨化屏障。
    風輕輕吹起他的衣角，遠處海浪一浪接一浪。
    他的手掌仍貼在焦黑的大地上，指縫間滲出一絲極淡的銀光，順著地表緩緩流入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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