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波三折,羅隱聲震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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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啷”一聲,靠近廳門處,一位身材極其雄壯的將領霍然站起,動作之大帶倒了麵前的酒案,杯盤狼藉。
    此人身高八尺開外,肩寬背厚,一身玄色鐵甲在燭光下泛著冷硬的幽光,虯髯戟張,豹眼環睜,正是李可舉麾下以勇猛著稱的驍將劉仁恭。
    他蒲扇般的大手按在腰間那柄厚重如門板的闊刃戰刀刀柄之上,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在羅隱身上。
    “節帥!”
    劉仁恭聲如炸雷,震得屋頂灰塵簌簌而落。
    “休聽這酸儒妖言惑眾!我幽州突騎,天下無雙,乃是節帥橫掃塞北、震懾契丹的倚天長劍!何等金貴!豈能為一個不知根底的濮州小兒,去填那魏博的刀山火海?那樂彥禎再是傾巢而出,魏州城也是塊硬骨頭!我軍千裏奔襲,人困馬乏,萬一陷入苦戰,被那樂老賊回師夾擊,豈非自陷死地?到時候損兵折將,折損的是我盧龍元氣!便宜的是誰?還不是那濮州的李燁小兒!”
    他越說越怒,按著刀柄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將眼前這喋喋不休的狂生劈成兩段。
    “我看這廝分明是包藏禍心,要借魏博的刀,來消耗我盧龍的血!”
    “劉將軍快人快語!”
    又一個陰鷙的聲音響起,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來自李可舉左下首。
    說話的是個身材精悍、麵容冷峻如鐵的年輕將領,約莫三十許歲,眼神銳利如鷹隼,周身散發著久經沙場的血腥氣。
    他正是李可舉的養子兼心腹愛將,李全忠。
    他沒有起身,隻是緩緩轉動著手中一隻小巧鋒利的解腕匕首,寒光在他指間跳躍,如同毒蛇的信子。
    “節帥明鑒,”
    李全忠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廳內的嘈雜。
    “此人來曆不明,言語浮誇。說什麽樂從訓奸淫父妾?此等深宅秘聞,他一個遠在濮州的外人,如何得知?又如此篤定?怕不是捏造流言,故意激怒樂彥禎,再將禍水引向我盧龍?此其一。”
    他手腕一抖,匕首“篤”的一聲輕響,深深釘入麵前的硬木案幾,刀柄兀自顫動。
    “其二,即便我軍真能僥幸拿下魏州,濮州之圍自解。那李燁,一個能斬殺黃巢大將、又能在樂彥禎數萬大軍圍攻下支撐至今的人物,豈是甘居人下、永為前驅的池中之物?今日他借我盧龍之力喘息,他日羽翼豐滿,這河北之地,誰主沉浮?養虎遺患,智者不為!”
    李全忠抬起眼,目光如兩柄淬毒的短劍,直刺羅隱。
    “羅先生,你舌燦蓮花,說得天花亂墜。可這字字句句,無不是在挖一個坑,等著我盧龍往裏跳!其心可誅!”
    最後四個字,他咬得極重,森然殺意毫不掩飾。
    三位重臣,一文二武,如同三座陡然拔地而起的險峰,帶著質疑的寒風與凜冽的殺機,將廳堂中央形單影隻的羅隱徹底圍困。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沉重的壓力讓那些舞姬樂師和侍從們幾乎窒息,紛紛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李可舉臉上的激賞與熱切,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卻下來。
    他濃密的眉毛緊鎖,眼神在羅隱和三位心腹之間遊移不定。
    趙誌忠的算計,劉仁恭的勇烈,李全忠的陰狠,都代表著盧龍內部一股強大的、傾向於保守觀望的力量。
    魏博雖誘人,但風險亦是巨大。
    羅隱所言,究竟是千載良機,還是滅頂陷阱?
    無數道目光,帶著審視、嘲弄、懷疑、殺意,如同無形的鞭子抽打在羅隱身上。
    這位來自濮州的狂生,瘦削的身形在巨大的廳堂和華服甲胄的環伺下,顯得愈發單薄。
    然而,他臉上那近乎癲狂的譏誚之色,非但沒有絲毫消退,反而在重壓之下,如同被點燃的幹柴,轟然爆發!
    “哈哈哈哈哈哈!!!”
    羅隱猛地仰天狂笑,笑聲尖銳、恣肆,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與嘲諷,如同夜梟啼鳴,狠狠刮過每個人的耳膜,震得燭火都為之搖曳。
    這笑聲如此突兀,如此放肆,讓趙誌忠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讓劉仁恭按刀的手背青筋暴起,讓李全忠釘在案上的匕首都仿佛嗡鳴起來。
    “可笑!可悲!可憐!”
    笑聲戛然而止,羅隱臉上的譏誚已化為一種近乎悲憫的蔑視,他指著趙誌忠、劉仁恭、李全忠三人,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撞擊。
    “趙公老成謀國?劉將軍勇冠三軍?李少將軍洞若觀火?我看是鼠目寸光!坐井觀天!守著幾畝薄田便以為坐擁天下的井底之蛙!”
    “你!”
    劉仁恭暴怒,手按刀柄就要上前。
    “閉嘴!聽我說完!”
    羅隱猛地一聲斷喝,其勢竟將劉仁恭這等猛將都震得一滯。
    他根本不給對方喘息之機,一步踏前,竟主動逼近劉仁恭那鐵塔般的身軀,瘦弱的胸膛幾乎要撞上對方冰冷的甲葉。
    “劉將軍!”
    羅隱的聲音如同燒紅的鐵條,狠狠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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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幽州突騎天下無雙,金貴無比?好!那我問你!這無雙鐵騎,除了在北地耀武揚威,震懾幾個茹毛飲血的契丹、奚部,可曾飲馬黃河?可曾揚威中原?可曾讓天下英雄側目?如今天下大亂,群雄逐鹿!朱全忠在汴梁招兵買馬,野心昭然!河東沙陀李克用,更是猛虎出柙,睥睨四方!他們的目光,早已盯緊了河北這膏腴之地!”
    他猛地轉身,灼灼目光掃過趙誌忠和李全忠,最終定格在李可舉那張陰晴不定的臉上。
    “節帥!魏博是什麽?是河北的心髒!是兵家必爭之地!今日我主李燁,以濮州彈丸之地,兩千羸弱之兵,拖住樂彥禎數萬虎狼之師,血染城牆,半步不退!他圖什麽?圖的是為節帥創造這千載難逢的戰機!用血肉之軀,為盧龍鐵騎鋪就一條直搗魏州、問鼎河朔的坦途!”
    羅隱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帶著一種慘烈的決絕。
    “你們怕損兵折將?怕我主包藏禍心?好!我羅隱今日就剖開這腔熱血,讓你們看看!”
    刺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裂帛聲響起!
    在滿堂驚駭的目光中,羅隱竟雙手猛地抓住自己身上那件半舊的青袍前襟,狠狠向兩邊撕開!
    粗布應聲破裂,露出他瘦骨嶙峋的胸膛!
    “看清楚了!”
    羅隱指著自己心口,聲音如同受傷的孤狼在月下嗥叫,充滿了血性與不屈。
    “這就是濮州的決心!這就是我主李燁麾下將士的血性!我們敢用命去賭一個未來!而你們呢?!”
    他猛地踏前一步,幾乎踩到李全忠的案幾邊緣,目光如兩道燃燒的閃電,狠狠劈向那柄釘在案上的匕首,逼視著李全忠陰鷙的眼睛。
    “李少將軍!你說我捏造流言?說樂從訓奸淫父妾之事子虛烏有?哈哈!此事在魏博早已沸反盈天!樂彥禎寵愛那王氏,人所共知!樂從訓趁父出征,強闖內宅,逼奸庶母,被王氏侍女撞破,當場杖斃滅口!此事樂彥禎尚被蒙在鼓裏,一旦得知,魏博必生內亂!此乃天賜良機,豈容爾等在此妄加揣度,坐失天時!”
    羅隱的胸膛劇烈起伏。
    他不再看臉色鐵青的李全忠,麵向神色變幻莫測的李可舉,聲音陡然拔高到極致,如同九天驚雷炸響在幽州節度使府邸的穹頂之下:
    “節帥!今日盧龍不取魏博,他日朱溫、李克用之輩席卷河北,兵鋒所指,必是幽州!到那時,爾等引以為傲的幽雲鐵騎,不過是他人砧板上的魚肉!爾等世代經營的盧龍膏腴之地,不過是他人宴席上的盤中餐!你們今日畏首畏尾,惜兵懼戰,便是親手將祖宗基業、身家性命,拱手奉於他人刀俎之下!豈不愚極?悲極?!”
    “轟!”
    最後一句質問,如同萬鈞重錘,狠狠砸在李可舉的心坎上!
    這位盧龍節度使渾身劇震,臉上的猶豫、權衡、忌憚,如同冰雪般寸寸碎裂、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徹底點燃的、近乎瘋狂的貪婪與征服欲!
    “住口!”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裂!
    李全忠眼見李可舉眼神劇變,心中警兆狂鳴,殺機再也遏製不住!
    他猛地拔出釘在案上的匕首,寒光一閃,整個人如同捕食的獵豹般從座位上彈起,快如閃電,直撲羅隱!
    那柄匕首劃出一道致命的弧線,帶著刺骨的殺意,直刺羅隱毫無防備的後心!
    “狂徒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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