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陷陣鐵壁,諦聽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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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擁擠在一起,在濮州軍雪亮刀鋒的環伺下瑟瑟發抖,眼神空洞絕望,如同待宰的羔羊。
    “俘虜兩千零四十九人,如何處置,請使君示下!”
    趙猛抱拳請示,眼神銳利如鷹,掃過那些俘虜,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李燁緩緩策馬,來到俘虜群前方。
    他的目光冰冷銳利,如同實質的刀鋒,緩緩掃過每一張惶恐不安的臉。
    “聽著!”
    李燁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威壓,瞬間壓下了俘虜群中低低的啜泣和騷動,“爾等助紂為虐,隨樂彥禎屠戮我濮州軍民,罪不容誅!”
    俘虜們頓時騷動起來,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們淹沒,許多人雙腿一軟,癱倒在地,絕望的哭嚎聲零星響起。
    “然!”
    李燁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主宰生死的決斷,“上天有好生之德!凡自陳出身鄉野良家,被裹挾從軍者,出列!餘者,殺無赦!”
    李燁深諳軍旅積弊,尤其警惕“老兵油子”之害。
    此類兵卒往往勝則驕縱浪戰,敗則率先潰降,五代亂世此風尤熾。
    相較之下,唯有淳樸堅韌的農家子弟,方為可靠兵源。他們吃苦耐勞,秉性忠厚,更能承受嚴苛訓練與戰場壓力。
    後世名將戚繼光練兵,亦洞悉此理,其《紀效新書》明確主張招募鄉野老實之人,正與李燁所見暗合。
    命令如同驚雷炸響。
    趙猛眼中凶光一閃,猛地一揮手:“動手!甄別!”
    如狼似虎的濮州軍士立刻撲入俘虜群中,粗暴地推搡、喝問、查驗身份。
    場麵瞬間混亂不堪。
    “俺是滑州鄉下種田的!被魏博狗官抓來的!俺沒殺過人!”
    一個麵黃肌瘦、穿著破爛葛衣的年輕漢子被揪出來,涕淚橫流地哭喊。
    “俺也是!俺是魏州鄉下佃戶!”
    “俺爹娘都餓死了,才跟著當兵吃糧……”
    很快,一群約莫五百人左右、衣衫襤褸、麵有菜色、眼神惶恐卻帶著一絲劫後餘生茫然的俘虜被單獨隔離出來。
    剩下的那一千五百餘人,大多體格壯實,眼神躲閃,身上帶著痞氣或油滑之色,更有不少穿著比普通士卒稍好的甲胄,顯然是積年的兵痞和老卒。
    “這些……都是樂彥禎父子蓄養的爪牙、積年老卒!手上沾滿我濮州百姓的血!”
    趙猛指著剩下的俘虜,咬牙切齒,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請使君下令!”
    李燁麵無表情,眼神冷冽如冰淵。
    他緩緩抬起右手,然後,猛地向下一揮!
    “斬!”
    冰冷的命令如同死神的鐮刀揮落。
    早已按捺不住的濮州軍刀斧手立刻上前。
    雪亮的刀光在晨光下劃出淒厲的弧線!
    噗!噗!噗!
    沉悶而密集的利刃入肉聲響起,伴隨著短促淒厲的慘叫和絕望的咒罵。
    血光衝天!
    一顆顆頭顱滾落,無頭的屍體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成片倒下。
    濃稠滾燙的鮮血瞬間浸透了腳下的土地,匯成一道道猩紅的小溪,蜿蜒流淌,瞬間被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徹底覆蓋。
    被甄別出來的那五百農家子弟俘虜,目睹這地獄般的景象,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癱軟在地,渾身抖如篩糠,不少人當場嘔吐起來。
    李燁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直到最後一聲慘叫戛然而止。
    屍山血海在他麵前堆砌,濃重的血腥味直衝鼻腔。
    他身後的親兵和將領,包括趙猛在內,看著李燁那冷硬如鐵鑄的側臉和毫無波瀾的眼神,心頭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與敬畏。
    “餘者,”
    李燁的目光轉向那五百個癱軟在地、抖若篩糠的農家子弟,“編入輔兵營,嚴加管束,戴罪立功!敢有異動者,立斬!”
    “諾!”
    負責看管的隊正大聲應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趙猛!”
    “末將在!”
    趙猛渾身一震,上前一步。
    “著你為濮州騎軍都指揮使,統帥新編騎軍一千,號‘陷陣都’!盡數換裝繳獲之契丹戰馬、明光鎧、騎槍!三日內,我要看到一支能衝鋒陷陣的鐵騎!”
    趙猛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激動得臉膛通紅,猛地單膝跪地,甲葉鏗鏘:“末將趙猛,領命!必不負主公厚望!陷陣之誌,有死無生!”
    “劉闖!”
    “末將在!”
    身材敦實、沉默寡言的劉闖大步上前。
    “著你為濮州步軍都指揮使,統帥步軍一千,號‘鐵壁都’!換裝繳獲之鐵甲、陌刀、步槊、強弓勁弩!十五日內,練成一支守如磐石、進如牆進的鐵軍!”
    劉闖抱拳,聲音沉穩如磐石:“末將劉闖,領命!人在城在,鐵壁永固!”
    “羅隱!”
    “屬下在!”
    一身青衫、臉色因連日奔波而有些蒼白的羅隱應聲上前。
    李燁目光深邃:“設‘諦聽都’,以你兼任指揮使,專司刺探四方軍情、傳遞消息、稽查奸細!所需人手、財貨,優先撥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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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諦聽都……”
    羅隱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森然又貼切的名字,眼中精光一閃,躬身領命:“屬下羅隱,謹遵主公鈞令!必使四方動靜,盡在主公掌握之中!”
    命令如疾風驟雨般下達,整個濮州城如同一架巨大的戰爭機器,在李燁的意誌下轟然啟動,迸發出新的力量。
    軍營中頓時人喊馬嘶,鐵匠鋪的爐火徹夜不熄,叮叮當當的鍛打聲不絕於耳。
    輔兵們推著繳獲的輜重大車,將堆積如山的兵甲器械運入城中庫房。
    新編的陷陣都騎兵在趙猛粗豪的喝罵聲中,興奮又笨拙地適應著高大健碩的契丹戰馬和沉重的明光鎧。
    鐵壁都的步卒則在劉闖嚴厲的監督下,喊著號子,艱難地操練著陌刀劈砍和步槊突刺的陣列。
    整個濮州城,軍威大振,一股昂揚的銳氣衝散了連日陰霾。
    以此同時,城郊某處。
    羅隱踏進路盡頭的破屋,李信正佝僂著背,在冷灶前費力吹著微弱的火苗。
    嗆人的煙灰彌漫開來,熏得他眼睛通紅,不住咳嗽。
    舊窗上糊著層層疊疊的補丁,卻依然漏著風,吹動他枯黃鬢發如秋日飄零的野草。
    “李兄。”
    羅隱的聲音驚動了李信。
    他猛地轉過身,看清來人,臉上霎時漲紅一片,慌忙想撣去破舊麻衣上沾染的柴灰。
    羅隱目光緩緩掃過這陋室:幾卷蒙塵的竹簡散亂在牆角,土牆上滲著潮濕的水痕,冷灶裏那點可憐的火光,映照著主人眉宇間深鎖的疲憊與窘迫。
    他心中了然,卻不多言,隻開門見山道。
    “李兄,李燁團練使令我新辟一都,名曰‘諦聽’。”
    他聲音沉凝,“你文采過人,更難得市井沉浮多年,識得三教九流,通曉江湖門道。此職非你莫屬,可願入我諦聽都?”
    李信聞言,身子微微僵住。
    他抬起眼,目光凝在羅隱臉上,那眼神如深潭,沉潛著多年功名未就的失意、世情冷暖的磨折,此刻更添了幾分驚疑不定的探詢。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終是沉默著,沒有開口應承。
    羅隱走近一步,目光如炬。
    “入我諦聽都,從此便要隱姓埋名,埋骨無碑。探密、行間、甚至……死士之命。”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卻字字敲在李信心上:“然則,俸祿優渥,足以奉養高堂,改換門庭。”
    “死士……”
    李信喃喃重複著這兩個字,指尖驟然失了力氣,握著的半截柴火“啪嗒”一聲墜落在冰冷的泥地上,濺起細微塵埃。
    他腦中嗡鳴,眼前驟然閃過老母臥病榻上的枯瘦身影,那雙渾濁的眼睛日日凝望著門口,盼著兒子能捎回一點糊口的米糧;耳中響起她壓抑的咳嗽聲,如同殘破的風箱在胸腔裏拉扯。
    那聲音在無數個清寒的夜晚,攪得他輾轉難眠。
    昔日聖賢書上的“為生民立命”之言,此刻在貧病交加的窘迫前顯得如此縹緲遙遠,如同一場奢侈的幻夢。
    “我……”
    他深深吸進一口帶著黴味的冷冽空氣,那氣息刺得他肺腑生疼。
    他抬眼望向羅隱,眼神裏翻湧的掙紮與苦澀最終沉落下去,化為一潭死寂的冰水,艱難地擠出三個字:“……願效力。”
    羅隱眼中掠過一絲了然,臉上卻不見波瀾。
    他微微頷首,探手入懷,取出一份沉甸甸、用牛皮繩緊緊束住的文牒,輕輕擱在積滿塵垢的矮幾上。
    旋即又掏出一隻沉甸甸的布袋,解開繩結。
    “嘩啦!”
    一聲清脆響亮的撞擊聲驟然撕破了陋室的沉寂,仿佛平地驚雷。
    無數黃澄澄的銅錢從袋口傾瀉而出,瞬間鋪滿了桌麵,有些甚至滾落到冰冷的地麵。
    那光芒灼灼刺眼,是冰冷的金屬,更是滾燙的生機。
    “此乃濮州府庫所出,三千貫。”
    羅隱的聲音在銅錢撞擊的餘響中穩穩響起,“安頓令堂,招攬人手,皆由此出。”
    他目光如鐵,釘在李信臉上:“自此世間再無李信。諦聽都內,你名‘影鼠’!”
    李信的目光死死攫住那堆在塵埃裏兀自閃爍的銅錢,那光映亮了他眼瞳深處某種枯寂的火焰。
    他嘴唇翕動了一下,無聲地念著那即將伴他沉入暗影的新名。
    片刻後,他倏地挺直了那長久以來因困頓而習慣微駝的脊梁,如同被無形絲線驟然拉緊的木偶。
    他對著羅隱,深深一揖到底,聲音裏再無一絲遲疑,低沉而清晰地回應道:
    “影鼠……領命。”
    附錄:
    一、 軍隊編製主體:藩鎮
    軍: 藩鎮軍隊的最高編製單位。一個藩鎮下轄若幹“軍”。軍的主官通常稱“軍使”或“軍都指揮使”。
    營廂: 軍之下設“營”或“廂”。一軍通常轄若幹營廂。營廂的主官稱“都將”、“都頭”、“都指揮使”或“廂使”。
    都: 唐末五代最重要的基層作戰單位。一營廂通常轄若幹“都”。每都兵力數百人不等常見1000人左右)。都的主官稱“都頭”、“都指揮使”或“都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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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 都之下設“隊”。每隊約50100人。隊的主官稱“隊正”或“隊長”。
    火: 隊之下設“火”。每火約10人左右。火的主官稱“火長”。
    二、 核心官職體係
    最高統帥:
    節度使: 藩鎮最高軍政長官,集軍、民、財權於一身。名義上由朝廷任命,實則為地方實際統治者。
    留後: 節度使缺位如死亡、入朝)時,由藩鎮內部推舉或朝廷暫時任命的代理節度使,權力等同節度使。
    高級軍職幕職節度使府核心):
    副大使知節度事節度副使: 名義上的副帥,常由節度使子弟或親信擔任,有時是朝廷的牽製力量。
    行軍司馬: 極其重要的職位。負責軍府日常事務、參謀軍機、協調軍政、管理軍紀。常是節度使的心腹和實際副手,權力很大。
    判官: 掌管具體事務如財政、司法、文書)的高級文職僚佐,但常涉足軍事決策。
    掌書記: 負責起草文書、奏章、檄文等,是節度使的機要秘書。
    都知兵馬使: 藩鎮最重要的軍事指揮官之一。總管藩鎮內各軍馬步軍,是實際的前敵總指揮。常由節度使最親信、最驍勇的將領擔任。
    兵馬使: 地位低於都知兵馬使,通常負責指揮某一軍或某一方麵的軍隊如馬軍兵馬使、步軍兵馬使、左右廂兵馬使等)。
    牙內兵馬使衙內兵馬使: 負責節度使牙城治所)及直屬衛隊牙兵衙兵)的指揮官,是節度使最核心的保鏢頭子。
    都押衙: 負責節度使儀仗、侍衛、傳達命令、監督諸將的重要武官,常兼管牙兵,是節度使的親信近臣。
    押衙: 都押衙的副手或級別較低的押衙。
    監軍使: 由朝廷宦官擔任,名義上代表皇帝監督節度使及軍隊。在唐末,監軍權力有時很大,能幹預軍事甚至廢立節度使,但也常與節度使發生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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