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車營砥柱,長安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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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化軍潰散的洪流裹挾著折斷的槍矛與散落的頭盔,如決堤的江水般撞向聯軍中軍。
    蔡州軍主力趁勢狂湧而上,盧瑭的 “盧” 字大旗在亂軍中如嗜血的獸瞳,兩萬餘士兵口中噴吐著汙言穢語,舉著雲梯與斧頭撲向張歸霸的車營,鐵器碰撞的鏗鏘聲震得大地發顫,連空氣都被攪成了渾濁的血霧。
    張歸霸立於旗艦大車頂端,玄色披風被流矢穿得如同篩子,鐵甲上嵌著七八個箭簇。
    他左手按在擋板邊緣,右手高舉的令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落擋板!強弩營預備!”
    四百輛大車早已結成環形鐵陣,車輪深深嵌入泥土,車與車之間用鐵鏈鎖死,活像一頭蜷起的鋼鐵巨獸。
    隨著 “哐當” 巨響,三寸厚的硬木擋板次第落下,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弩口,黑沉沉的箭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如蟄伏的毒蛇正盯著獵物咽喉。
    “放!” 張歸霸的吼聲劈碎硝煙。
    千支弩箭同時離弦,破空聲匯成尖銳的呼嘯,在半空織成黑網。
    蔡州軍前排瞬間倒下一片,衝鋒的人潮像被無形巨斧劈砍的麥浪,齊刷刷矮下去一截。中箭者的慘叫此起彼伏,有的被射穿胸膛釘在地上,有的戰馬被射中發狂,將騎士甩進屍堆。
    但這道箭牆沒能攔住蔡州軍的瘋狂。
    後麵的士兵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攀爬,有的舉著浸透牛油的盾牌抵擋箭雨,有的用斧頭瘋狂劈砍車板,木屑飛濺中露出裏麵的鐵條;更有甚者將火箭射向車營縫隙,濃煙很快在鐵陣間彌漫,嗆得車營內的士兵不住咳嗽。
    高崗上的盧瑭將這一切看得真切,雙眼因暴怒而布滿血絲。
    他猛地將令旗指向南側:“張先!車營南側間隙大,那裏是李燁預留的騎兵通道!給我從那裏鑿開缺口!”
    張先的五千騎兵立刻調轉馬頭,馬蹄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這些黑甲騎兵如黑色閃電般斜插戰場,手中長刀在陽光下劃出雪亮的弧線,奔至車營南側時,果然發現這裏的大車間距比別處寬出三尺,連接大車的鐵鏈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砍斷鐵鏈!”
    張先嘶吼著揮刀劈向鐵鏈,火星濺起三尺高。
    蔡州騎兵紛紛效仿,長刀與鐵鏈碰撞的脆響密集如爆豆。
    “鐵壁都!頂上去!”
    李燁的吼聲從後方高坡傳來。
    劉闖率領的鐵壁都步兵如移動的城牆,三百麵巨盾在通道處結成鐵壁,盾麵繪著的猛虎圖案被血汙浸染,更添猙獰。
    “嘭 ”
    蔡州騎兵的前鋒狠狠撞在盾陣上,沉悶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生疼。
    前排的鐵壁都士兵被撞得口吐鮮血,卻死死攥著盾柄不肯後退,有的士兵腿骨被撞斷,竟用身體支撐著巨盾繼續抵擋。
    這是忠義軍與蔡州軍的首次正麵交鋒,玄色鎧甲與黑鐵甲胄的碰撞迸發出慘烈的火花。
    劉闖的長槊如毒龍出洞,槊尖帶著破空的銳嘯,將一名試圖翻越盾陣的蔡州騎兵挑落馬下。
    他甲胄下的肌肉賁張如鐵,汗水順著臉頰淌進脖頸,吼聲響徹戰場:“後退者,斬!”
    話音未落,他反手一槊,將從側麵鑽縫的敵兵釘在地上,槊杆上的血珠順著凹槽滾落,在腳下匯成一灘暗紅。
    李燁立於高坡,盧瑭的中軍主力雖在北側猛攻,攻勢卻顯得刻意而鬆散,反倒是南側的蔡州軍則是虛晃一槍。
    “盧瑭在試探南側防線。”
    他對身旁的葛從周道,指節輕叩著望遠鏡邊緣,“西側鐵鏈連接處是車營軟肋,帶泰山都支援,務必守住。”
    葛從周翻身上馬,橫刀直指西側:“泰山都,跟我殺!”
    兩千重裝步兵手持丈二長槍,踩著感化軍的潰屍衝向車營西側。
    這些士兵身披雙層鐵甲,列成三排橫隊,長槍斜指蒼穹,槍身映出的寒光讓蔡州軍的攀爬動作都為之一滯。
    一名蔡州裨將剛攀上擋板,還未站穩便被葛從周的橫刀劈成兩半,鮮血潑灑而下。
    他卻渾然不覺,揮刀斬斷一架雲梯,沉聲喝道:“長槍陣,推進!”
    三排長槍手交替向前,槍影起落間,攀援的蔡州兵紛紛墜亡,車營西側很快堆起屍骸組成的矮牆。
    “車營西側穩住了!”
    親衛向李燁稟報。
    就在此時,車營南側突然爆發出震天呐喊,盧敢率領的白袍隊抱著浸油的柴草,如潮水般湧向大車,火星落在柴草上,瞬間燃起熊熊火焰。
    “火箭反擊!”
    張歸霸的吼聲穿透濃煙。
    車營內的弓箭手立刻換用火箭,數百支帶著火焰的箭簇劃過弧線,精準射向蔡州軍的柴草堆。
    火借風勢迅速蔓延,白袍隊頓時陷入一片火海,慘叫聲與皮肉燒焦的氣味一同彌漫開來,不少士兵身上著火,在地上翻滾著慘叫。
    激戰至未時,蔡州軍在車營前留下的屍骸已逾七千具,層層疊疊的屍體幾乎與戰車齊平。
    張歸霸的鐵甲被流矢擊穿三處,鮮血順著甲縫滲出,卻仍拄著長槊站在旗艦頂端,沙啞的嗓音不斷下達指令:“左側擋板加固!南側用長槍捅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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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們從擋板縫隙中探出長槍,將一個個試圖鑽縫的蔡州兵挑死,槍尖上的血珠滴落在車板上,匯成蜿蜒的細流。
    車營的鋼鐵巨陣在血火中巍然不動,擋板上的刀痕箭孔縱橫交錯,卻始終未被撕開一道缺口。
    蔡州軍的衝鋒勢頭漸漸疲軟,那些嗷嗷叫的士兵眼中終於露出懼色,眼前的車營不再是可以啃噬的獵物,而是一頭吞噬生命的鋼鐵巨獸。
    ......
    同州的中軍大帳內,李克用將田令孜裹挾皇帝西逃的密報拍在案上,獨眼射出駭人的精光:“閹賊竟敢劫持天子!”
    帳下諸將紛紛怒吼:“將軍!末將願率鐵騎追趕,定將陛下救回!” 李存孝按捺不住,銅鐧在掌中轉得呼呼作響:“讓末將去把田令孜那廝的狗頭砍下來!”
    李克用卻沉默著灌下一碗烈酒,酒液順著胡須滴落。
    奸宦裹挾西逃,而自己這勤王之師,竟成了逼走天子的罪魁禍首。
    “追不得。” 張承業最為冷靜勸說道,“陛下既已西去,我等若再追趕,豈不成了逼宮的逆臣?”
    王重榮在一旁附和:“張監軍說得是。田令孜挾天子以令諸侯,咱們若追,反倒給了他討伐的口實。不如暫回同州,整軍備戰,再圖後舉。”
    李存孝急得滿臉通紅:“可陛下……”
    李克用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令下去,全軍拔營,回師同州!”
    諸將雖心有不甘,卻不敢違令。
    黑鴉軍與河中軍拔營的號角聲響起,長安城內已亂成一鍋粥。
    田令孜西逃的消息如瘟疫般蔓延,神策軍群龍無首,禁軍士兵率先嘩變,打開宮門開始搶掠。
    “皇宮裏的金銀珠玉沒人管啦!”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長安的地痞流氓如蟻附膻般湧向皇城。
    朱雀大街上,昔日繁華的商鋪被砸得粉碎,綢緞與糧食散落一地,搶紅了眼的暴徒互相砍殺,鮮血染紅了青石板路。
    更可怕的是皇宮的大火。
    有亂兵為了掩蓋蹤跡,竟點燃了紫宸殿的帷幔,秋風卷著火星,很快引燃了相鄰的宮殿。
    太和殿、含元殿…… 一座座宏偉的宮宇在烈焰中崩塌,木質結構爆裂的脆響與宮女宦官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火光映紅了半個夜空。
    “快救火啊!” 宰相杜讓能的侄子杜曉率家丁試圖撲救,卻被亂兵一箭射穿胸膛。
    他倒在宮門前,望著衝天的火光,口中喃喃著 “國祚” 二字,血沫從嘴角不斷湧出。
    城西的曲江池畔,昔日文人雅士吟詩作對的地方,此刻成了人間煉獄。
    暴徒們拖拽著宗室女眷,慘叫聲刺破夜空;寺院裏的僧人被剝去袈裟,反抗者當場被砍死;甚至有亂兵衝進鴻臚寺,將各國使者的財物洗劫一空,日本留學生橘廣相試圖阻攔,被亂刀砍成肉泥。
    長安,已成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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