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朱瑾雪恥,困獸猶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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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時的日頭毒辣如炙,車營前的屍骸已堆至半人高,在烈日下散發出腥臭的熱氣。
    蔡州軍的衝鋒漸漸顯露出疲態,前排士兵舉著的盾牌上布滿箭孔,不少人嘴唇幹裂,握著兵器的手微微顫抖,衝鋒的步伐從最初的狂奔變成了踉蹌的小跑。
    張歸霸靠在旗艦大車的立柱上,胸口的箭傷滲出血跡,將玄甲染成深褐。
    三支斷箭嵌在甲片縫隙裏,其中一支距離心髒不過寸許,每一次喘息都牽扯著劇痛。
    他望著擋板外仍在蠕動的敵兵,那些人踩著同伴的屍體,有的用牙齒咬著短刀攀爬,有的抱著斷矛向前翻滾,眼中燃燒著餓瘋了的野獸般的光芒。
    “換箭!給老子把最後的穿甲箭用上!”
    張歸霸的吼聲嘶啞如破鑼。
    車營內的強弩手早已胳膊酸麻,肌腱鼓起如老樹盤根,有人的手指被弓弦勒出深可見骨的血痕,卻仍咬著牙將最後一批穿甲箭裝填進弩槽。
    這些箭簇比尋常箭矢重三成,箭杆裹著鐵皮,是專門用來穿透重甲的利器。
    第三輪箭雨射出,破空聲已不如先前淩厲。
    蔡州軍的前排隻倒下零星幾人,中箭者大多被重甲擋了一下,箭頭嵌入肉中卻未及要害,仍能嘶吼著向前撲。
    後麵的士兵踩著層層疊疊的屍體,竟用三十餘架雲梯搭成了簡易棧道,這些雲梯的橫木上沾滿鮮血,攀爬的蔡州兵腳下一滑,就會摔進屍堆被同伴踩成肉泥。
    “泰山都!推礌石!”
    葛從周的吼聲從西側傳來,震得車營的木板嗡嗡作響。
    他的戰袍浸滿血汙,胸前的護心鏡被流矢撞出碗口大的凹痕,橫刀劈砍的動作卻依舊穩健如鍾。
    兩百塊礌石順著車營縫隙滾出,石輪碾過屍骸發出“哢嚓”的脆響,將雲梯棧道砸得粉碎,攀爬的蔡州兵連人帶梯被碾成肉泥,在地上匯成蜿蜒的血河。
    葛從周用靴底蹭掉刀上的血汙,對身後的士兵吼道:“守住鐵鏈連接處!誰讓蔡州賊鑽了縫,老子扒了他的皮!”
    南側的鐵壁都陣地,劉闖的長槊已染成紫黑。
    他的巨盾被蔡州騎兵的長刀劈出三道深痕,最深處幾乎要將盾麵劈穿,左臂的傷口用浸透血的布條草草包紮。
    但他仍如鐵塔般立在通道中央,玄甲反射的日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弟兄們!蔡州賊快撐不住了!”
    劉闖的吼聲穿透廝殺聲,震得附近士兵的甲片嗡嗡作響。
    他猛地將長槊插進地裏,槊尖挑著的蔡州兵屍體晃了晃,“看見沒?這些狗娘養的連抬弓的力氣都沒了!再加把勁,把他們趕回尉氏喂狗!”
    玄甲士兵齊聲呼應,盾陣如牆般向前推進,將蔡州騎兵逼得連連後退,不少人被擠下戰馬,瞬間被亂盾砸死。
    宣武軍陣中,李唐賓的戰斧卷了刃,刃口崩出七八個缺口,赤裸的上身布滿傷口。
    他靠在拒馬樁上喘息,胸口起伏如風箱,看著蔡州軍的攻勢減弱,那些人衝鋒的間隔越來越長,眼神裏的瘋狂漸漸被恐懼取代。
    “蔡州軍銳氣已失,該咱們動了。”
    李唐賓對身旁的朱珍道。
    朱珍的左臂用布條吊在脖子上,用右手揮舞令旗。
    他身後的宣武軍殘部結成五十人一組的小陣,士兵們用長槍從拒馬的縫隙中捅刺靠近的敵兵,槍尖每一次縮回,都帶著一串滾燙的血珠。
    “左翼的蔡州騎軍亂了!”朱珍突然指向南側,聲音帶著驚喜。
    李唐賓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泰寧軍的青旗正在緩緩前移,五千餘名青甲士兵列成密集的方陣,正穩步向張先的騎軍推進,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像一片移動的青灰色烏雲。
    高坡上的李燁仔細觀察著蔡州軍的陣型,中軍大旗雖仍在晃動,但旗手換了三任,旗杆上插滿了箭簇;士兵的衝鋒不再密集,往往是十幾人一組零散撲上,更多的人則蹲在屍堆後喘息。
    “泰寧軍那邊有動靜了。”
    李燁對親衛道,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大陣北側,朱瑾的青旗正在緩緩前移,那些青甲士兵雖然隊列不甚整齊,卻透著一股背水一戰的決絕。
    李燁知道,朱瑾憋著上午潰敗的一口氣,此刻正是爆發的時刻。
    朱瑾的左臂用夾板固定著,青袍上的血漬層層疊疊,新舊交加。
    他望著車營南側鏖戰的張先騎兵,那些人正在驅趕潰散的步卒,馬蹄揚起的煙塵中,能看到泰寧軍士兵的屍體被拖成血痕。
    上午的潰敗像烙印刻在心頭,那些死去的弟兄們的臉在眼前晃動。
    “泰寧軍的兒郎們!隨我殺!”
    朱瑾拔出腰間短劍,猛地刺入戰馬臀部。
    那匹老馬痛嘶著人立而起,馱著他如離弦之箭般衝向蔡州左翼,殘存的五千青甲士兵緊隨其後,手中的兵器碰撞作響,吼聲震得地麵發顫,連空氣都被攪成了渾濁的血霧。
    張先的騎兵已鏖戰一日,戰馬的嘴角吐著白沫,馬腹上布滿傷口,有的甚至露出了森白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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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士們甲胄上的血漬凝結成塊,蹭在馬鞍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不少人眼中布滿血絲,握著韁繩的手因脫力而微微顫抖。
    他們剛擊退泰山都的一次反撲,正欲喘口氣更換馬鞍,卻見泰寧軍如潮水般殺來,頓時陣腳大亂。
    “穩住!給我穩住!”
    張先揮舞長槊試圖重整陣型,在陣前劃出一道血線。
    但他的騎兵早已人困馬乏,陣型剛要收攏,就被泰寧軍的前鋒撞得七零八落。
    張先怒喝一聲,拍馬衝向泰寧軍陣中,正撞見朱瑾瘋魔般的身影。
    “朱瑾你這個廢物!上午逃得比兔子還快,現在敢出來了?”
    張先的槊尖擦著朱瑾的脖頸劃過,帶起一串血珠,腥臭的風灌進朱瑾的喉嚨。
    “今日取你狗頭雪恨!”
    朱瑾嘶吼著矮身,左臂雖不能動,卻用身體猛撞張先的坐騎。
    兩馬相交的瞬間,他右手的短劍順著張先的甲縫刺入,劍尖精準地挑斷了對方的護心鏡係帶。
    張先慘叫一聲,護心鏡墜落在地,露出胸前的軟甲,朱瑾的短劍順勢深刺,帶出一股滾燙的血箭。
    張先的長槊“哐當”落地,他捂著胸口,難以置信地看著朱瑾。
    這位蔡州軍的猛將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似乎不相信自己會敗在這個上午還被他追著打的對手手裏。
    朱瑾翻身下馬,一腳踩住他的胸膛,短劍狠狠紮進咽喉,拔劍時帶出半截氣管,鮮血噴了朱瑾一臉。
    “張先死了!”
    泰寧軍士兵齊聲呐喊,聲音裏帶著複仇的快意。
    失去主將的蔡州騎兵頓時潰散,有的調轉馬頭向尉氏方向逃竄,有的棄械跪在地上投降,左翼防線如崩塌的土牆般垮掉,露出身後蔡州中軍的側腹。
    朱瑾撿起張先的首級,高高舉起,青甲士兵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翻戰場,連車營裏的聯軍士兵都跟著呐喊起來。
    “好!”李燁在高坡上擊節叫好,“傳令時浦,讓感化軍跟進!”
    時浦的感化軍殘部早已按捺不住。
    這位招討使親自擂鼓,鼓槌砸在鼓麵上,發出沉悶如雷的聲響。
    五千餘士兵如決堤的洪水,順著泰寧軍撕開的缺口湧入,與蔡州軍的側後方展開廝殺。
    劉知俊的雙刀再次飲血,他的亮銀甲上添了六道新傷,卻越殺越勇。
    他率領的輕騎如尖刀,直插蔡州軍中軍大帳。
    高崗上的盧瑭看著左翼潰散,一口鮮血猛地噴出。
    他將令旗擲在地上,踩得粉碎,嘶吼道:“中軍變陣!長槍營居前,刀牌營兩翼,給我頂住!”
    蔡州軍的中軍主力迅速調整陣型,兩萬餘士兵結成密集的方陣。
    前排的長槍營士兵半跪在地,槍尖斜指前方,形成三道鋼鐵荊棘;兩翼的刀牌手舉著盾牌,護住方陣的側麵;盧敢的白袍隊收攏殘部,列在方陣後側,這些人雖然個個帶傷,卻仍是蔡州軍最後的精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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