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長圍鎖城,智計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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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州城外的長圍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孫儒站在臨時搭建的望樓之上,手中馬鞭輕敲欄杆,目光掃過那道綿延十裏的土牆,這是他花了三日時間,用七萬人馬夯築而成的傑作。
    土牆高達兩丈,頂寬丈餘,每隔百步便有一座箭樓,樓內弓箭手正警惕地盯著遠方,牆下的壕溝裏插滿了削尖的木樁,泛著森然寒氣。
    “將軍,斥候回報,李燁的援軍已過項城,距此不足五十裏。” 親衛單膝跪地,呈上探報。
    孫儒接過探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早已在陳州外圍撒下了天羅地網,三十裏外的官道兩側,密布著偽裝成流民的斥候,隻要李燁的軍隊一動,他便能第一時間知曉。
    “劉建鋒!”
    他的聲音穿透晚風。
    高崗下的劉建鋒催馬上前,甲胄上的銅釘在火把下跳著火星。他抱拳時,手臂上的肌肉賁張如鐵:“末將在!”
    孫儒的令旗指向南方沼澤:“帶三萬弟兄守南側,蘆葦叢裏埋尖樁,陷坑裏插毒刺,弓箭手藏在暗處。李燁若來,必從這裏過,等他的人踏進沼澤,就把箭雨往死裏灌!”
    劉建鋒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黃牙:“將軍放心,末將定讓李燁的人有來無回!”
    轉身時,他對親兵低吼:“傳下去,今夜誰也別睡!把沼澤翻個底朝天,尖樁要埋得深,毒刺上抹糞水,讓掉進去的人爛得連骨頭都剩不下!”
    孫儒又看向另一側的張誌。
    “張誌!”
    “末將在!”張誌的聲音帶著沙啞,他勒住馬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繩。
    “帶本部一萬五千人守北側丘陵。”孫儒的目光掃過陡峭的山梁,“那裏石頭多,不好走,你隻需依山紮營,用滾石擂石堵著通道,別讓聯軍輕易過去。記住,穩住就行,不必求勝。”
    張誌眉頭微蹙,剛要開口,卻被孫儒打斷:“怎麽?有疑慮?”
    “末將不敢。”張誌低頭抱拳,心裏卻泛著嘀咕。
    北側丘陵雖險,可一萬五千人守那麽長的防線,實在有些吃力。但他不敢違令,轉身時對身後的士兵道:“都打起精神!把滾石堆到崖邊,擂石捆上引火物,聽到動靜就往下砸!”
    孫儒看著兩人的部隊如兩條黑蛇鑽進夜色,高崗下的親兵遞上一碗酒。
    他仰頭飲盡,酒液順著胡須滴在甲胄上:“李燁啊李燁,你以為擊敗了樂彥禎和盧瑭,就可無敵於天下?今夜就讓你嚐嚐,什麽叫自投羅網。”
    李燁的援軍一路衝破蔡州軍的小股阻擊,抵達陳州城外五裏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
    望著那道幾乎要將陳州合圍的長圍,連最勇猛的趙猛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長圍之後,蔡州軍的營帳連綿不絕,篝火如繁星般點綴其間,隱約可見巡邏的騎兵往來穿梭,甲胄碰撞聲在夜風中傳出老遠。
    “孫儒這是鐵了心要困死陳州啊。” 朱瑾勒住馬韁,青袍下的傷口因緊張而隱隱作痛。
    他看著南側沼澤方向,那裏的篝火稀疏,似乎防守空虛,不由得提議:“李節帥,南側看似薄弱,不如讓我帶泰寧軍打先鋒,撕開一道口子!”
    李燁卻搖了搖頭,他仔細觀察著長圍的各處防禦。
    南側沼澤邊緣的蘆葦叢中,隱約有寒光一閃而逝。
    “孫儒是沙場老將,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李燁放下望遠鏡,對眾將道,“他故意讓南側顯得薄弱,就是想引我們進入沼澤,再用騎兵封鎖退路。”
    “那我們該怎麽辦?” 李唐賓急道,他的宣武軍早已摩拳擦掌。
    李燁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銳光:“他想讓我們走南側,我們偏要反其道而行。但也不能讓他看出破綻。”
    他轉向朱瑾:“朱將軍,你帶兩千泰寧軍,明日拂曉佯攻南側,多舉火把,多擂戰鼓,務必讓孫儒相信你是主力。”
    接著,他又對趙猛和葛從周道:“趙猛,你率陷陣都和宣武軍,隨我從北側丘陵隱蔽推進,那裏雖有防禦,但我料定孫儒不會投入太多兵力。葛從周,你帶銳士都和劉知俊的感化軍,從東側密林迂回,待南側打響,我們三路齊發,打他個措手不及。”
    三更時分,南側沼澤突然火光衝天。
    朱瑾讓士兵們將蘆葦紮成的假人綁在馬背上,每個假人都舉著點燃的火把,驅趕著馬匹在沼澤邊緣奔馳。
    火光在蘆葦叢中晃動,望去竟像有數萬大軍正在集結,鼓號聲、呐喊聲此起彼伏,震得沼澤裏的水鳥都驚飛起來。
    孫儒在望樓之上看得真切,不禁放聲大笑:“李燁果然中計了!傳令劉建鋒,死死守住南側,等李燁的主力陷入沼澤,我就率軍合圍,一舉殲滅!”
    三更的梆子聲剛過,南側沼澤炸響震天的鼓聲。
    朱瑾的泰寧軍舉著大旗,在沼澤北岸列成黑壓壓的方陣,火把如星海般鋪開,照亮了青甲上的血汙。
    “殺!”朱瑾的嘶吼撕破夜空,他的左臂纏著滲血的布條,劍直指南岸,“拿下陳州,回家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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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岸的劉建鋒在箭樓裏看得真切,冷笑一聲啐了口唾沫:“果然來了。傳令下去,放他們到沼澤中央再動手!”
    泰寧軍的士兵踩著簡陋的木筏衝向對岸,木筏在泥濘中“咯吱”作響,像隨時會散架。
    最前排的士兵剛到沼澤中央,腳下突然一空,數十個陷坑同時塌陷,尖樁從坑底猛地刺出,慘叫聲瞬間刺破夜空。
    “放箭!”劉建鋒的吼聲落下,蘆葦叢中突然站起成片的弓箭手,箭雨如黑蝗般掠過水麵,泰寧軍的木筏一個個翻倒,士兵們在泥沼中掙紮,很快被箭羽釘成刺蝟。
    “將軍!退吧!”親衛抓住朱瑾的馬韁。
    朱瑾猛地甩開親衛,斷劍劈斷一支射來的冷箭:“退個屁!沒看到信號,誰也不準退!”
    此刻多撐一刻,北側的李燁就多一分勝算。
    他從腰間扯下號角,用盡全身力氣吹響,蒼涼的號聲在沼澤上空回蕩,像是在給死去的弟兄送行。
    就在此時,北側丘陵突然爆發出震耳的喊殺。
    李燁親率陷陣都與宣武軍,借著崖壁的陰影悄悄摸至長圍下,趙猛的玄甲騎兵如蓄勢的驚雷,突然衝出。
    “破陣!”趙猛的鐵槊撕裂晨霧,槊尖挑著蔡州兵的屍體,硬生生撞向土牆。
    “不好!”張誌在箭樓裏驚出一身冷汗,他沒想到李燁真敢攻北側。“滾石!快放滾石!”
    崖邊的蔡州兵慌忙推下巨石,可陷陣都的騎兵速度太快,巨石尚未落地,玄甲已撞至牆下。
    趙猛的鐵槊如毒龍出洞,“哐當”一聲砸在土牆頂端,夯土簌簌落下,竟被砸出個缺口。
    “跟我上!”趙猛翻身躍上土牆,槊尖橫掃,三名蔡州兵瞬間被劈成兩半。
    李唐賓與龐師古的宣武軍緊隨其後,斧鉞翻飛間,將土牆拆出三丈寬的缺口。
    張誌親自提刀衝上,他的長刀劈向趙猛後心,卻被對方回身一槊擋開,震得虎口開裂。
    “攔住他們!”張誌嘶吼著,可他的士兵早已被陷陣都的凶性嚇破膽,有的轉身就跑,有的跪地求饒。
    激戰至辰時,北側長圍終於被撕開一道血口。
    李燁讓人點起烽火,火光照亮數裏。
    南側的朱瑾看到火光,不禁放聲大笑,笑聲中帶著血沫:“弟兄們!李節帥得手了!跟我衝!”
    他調轉馬頭,率泰寧軍殘部繞開沼澤,沿著長圍的縫隙猛衝。
    劉建鋒這才知中計,慌忙調兵回援,可泰寧軍像瘋了般死纏爛打,硬是拖著他們無法前進一步。
    當朱瑾的青旗與李燁的玄甲在長圍內側會合,兩人的甲胄上都已掛滿血汙。
    朱瑾抹了把臉,血水滴進眼裏,卻笑得燦爛:“李節帥,這下咱們可算耍了蔡州軍一把!”
    陳州城門緩緩打開,趙犨正站在吊橋邊。
    聽到城外傳來熟悉的“李”字旗號,這位鬢發斑白的老刺史突然渾身一顫,渾濁的眼睛裏湧出淚水。
    “是援軍……是援軍來了!”
    他身後的士兵爆發出震天的歡呼,有人扔掉兵器跪倒在地,對著城外磕頭,仿佛在感謝老天爺。
    李燁的玄甲騎兵率先衝過吊橋,趙犨踉蹌著迎上去,剛要下跪,就被李燁一把扶住。
    “趙刺史,使不得。”李燁的聲音帶著征戰後的沙啞,卻溫和有力。
    趙犨握住李燁的手,這雙手粗糙得像老樹皮,掌心的老繭磨得李燁的甲胄沙沙作響。
    “李將軍……”他張了張嘴,突然老淚縱橫,“老朽守了陳州十年,黃巢十萬大軍沒嚇住我,可孫儒的長圍合攏時,我真以為……真以為這城要完了啊!”
    他指著城牆上的箭痕:“你看那些坑窪,是蔡州軍的擂石砸的;城根下的血跡,是咱們的兒郎用命換來的。可你來了,帶著人從孫儒的眼皮子底下殺進來,這等膽識,這等智謀……老朽佩服!”
    李燁跟著趙犨走進城內,街道兩旁的百姓早已站滿,他們捧著水碗、揣著幹糧,眼神裏的惶恐漸漸被敬畏取代。
    有個瞎眼的老婆婆摸索著遞來塊麥餅,餅上還留著牙印:“將軍,趁熱吃。”
    李燁接過麥餅,讓親衛回贈兩斤粟米,老婆婆摸索著粟米,突然哭了:“老天爺保佑……總算有人來救咱們了。”
    趙犨看著這一幕,對李燁道:“將軍有所不知,陳州百姓早就怕了,可沒人敢逃,大家都信我趙犨能守住城。如今你來了,他們才敢真正鬆口氣。”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不瞞將軍說,昨夜我已備好毒藥,若是城破,就帶著家小赴死。可你來了,你讓我覺得,這城能守住,這亂世……或許還有盼頭。”
    到了府衙,趙犨非要請李燁上座,親自斟酒:“將軍請看,這是陳州的糧倉賬冊,足夠三萬人吃半年;城上還有七千兵馬,雖不算精銳,卻個個肯拚命。隻要將軍不嫌棄,老朽願聽憑調遣!”
    李燁看著賬冊上工整的字跡,又看了看趙犨鬢角的白發,心中明白,這座城能在亂世中屹立不倒,靠的不僅是堅固的城牆,更是這樣一位把百姓放在心上的老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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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刺史言重了,”李燁舉杯,“陳某願與刺史共守陳州,護這方百姓周全!”
    趙犨望著李燁年輕卻堅毅的臉,覺得眼眶發熱。
    他守了一輩子城,見過太多藩鎮將領,卻從未有誰像李燁這樣,既有破陣的勇,又有憐民的仁。
    他默默舉杯,將酒一飲而盡,這杯酒,敬援軍,敬新生,更敬眼前這位能讓他生出親近感的年輕節度使。
    陳州的晨光剛透進窗欞,許州的府衙裏已彌漫著血腥氣。
    秦宗權穿著件繡金龍的錦袍,袍角拖在地上,沾著未幹的血漬。
    他坐在本該屬於鹿宴弘的太師椅上,指尖敲著案幾,看著階下瑟瑟發抖的鹿宴弘。
    “陛下……臣不知陛下駕臨,罪該萬死!”鹿宴弘趴在地上,頭磕得像搗蒜,他的官帽掉在一旁,露出的頭發已花白。
    自秦宗權在蔡州自稱帝,他便一直以陛下相稱,可此刻這聲稱呼裏,全是恐懼。
    秦宗權冷笑一聲,從案上拿起一把匕首。
    “罪該萬死?”他把玩著匕首,“朕聽說,你最近和淮南的楊行密走得很近?還偷偷運了不少糧草去廬州?”
    鹿宴弘的身子抖得像篩糠:“陛下明鑒!那是誤會!臣隻是……隻是和楊行密做些生意……”
    “生意?”秦宗權猛地將匕首擲在鹿宴弘麵前,刀刃擦著他的鼻尖紮進地裏,“用朕許州的糧草,跟朕的仇敵做生意?鹿宴弘,你當朕是瞎的?”
    鹿宴弘“噗通”一聲癱在地上,褲襠濕了一片:“陛下饒命!臣再也不敢了!臣願將所有家產獻給陛下……”
    秦宗權緩緩起身,錦袍上的金龍在晨光下泛著妖異的光。
    他走到鹿宴弘麵前,突然抬腳,狠狠踩在對方的臉上:“你的家產?許州的一草一木,都是朕的!你這條命,也早就該是朕的!”
    他拔出腰間的彎刀,刀光閃過,鹿宴弘的頭顱滾落在地,眼睛還圓睜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死了。
    秦宗權用鹿宴弘的衣袖擦了擦刀上的血,對身後的親衛道:“把他的親信全宰了,家產分給弟兄們。傳朕的令,許州兵馬三萬,留五千守城,其餘精銳隨朕去陳州,張誌那廢物拿不下城,朕親自去拿!”
    親衛們齊聲應和,聲音裏帶著嗜血的興奮。
    秦宗權走到窗前,望著陳州方向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李燁?趙犨?
    等朕到了陳州,定要讓你們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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