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陳州圍城,關中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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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州城北的開闊地,兩支部隊正在合兵。
    張誌勒住馬韁,望著孫儒麾下的五萬大軍,眼中滿是羨慕與敬畏。
    孫儒的部隊簡直是行走的鋼鐵洪流。
    五千鐵甲騎兵列在最前,騎士們身披重甲,頭盔上的紅纓如烈火般跳動,戰馬也披著鐵甲,隻露出四蹄。
    步兵陣列更是嚴整如刀切,前排的長槍手身披劄甲,槍尖斜指天空,組成一片閃爍著寒光的森林;後排的弓弩手背著黑漆長弓,腰間掛滿箭矢,手指始終搭在弓弦上,眼神銳利如鷹。
    更令人膽寒的是他們的氣勢。
    士兵們臉上雖有疲憊,卻透著一股嗜血的興奮,不少人甲胄上還沾著泗州的血汙,有的甚至把敵人的耳朵串在腰間,當作戰利品炫耀。
    隊列行進時鴉雀無聲,隻有整齊的腳步聲和甲葉摩擦聲,連咳嗽都要捂住嘴,這是孫儒定下的規矩,違令者斬。
    “孫將軍麾下真是精銳啊。”
    張誌忍不住讚歎,他的兩萬部隊與之相比,簡直像一群烏合之眾。
    士兵們大多穿著皮甲,手中的兵器也多是鏽跡斑斑的刀槍,隊列歪歪扭扭。
    孫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勒轉馬頭:“張將軍過獎了。這些弟兄跟著我從蔡州打到淮南,靠的不是裝備,是一口氣。”
    他突然提高聲音,“弟兄們,讓張將軍看看咱們的本事!”
    五萬大軍同時發出震天的呐喊,聲浪震得陳州城頭的旗幟都在晃動。
    張誌的士兵被嚇得紛紛後退,連戰馬都不安地刨著蹄子。
    “孫將軍真是好手段。”張誌連忙打圓場,心中卻暗歎差距之大。
    孫儒拍了拍他的肩膀:“張將軍不必妄自菲薄。等咱們踏平陳州,隨我去淮南打地盤。那裏的城池比陳州富十倍,女子比花還豔,到時候給你分三座州城,如何?”
    張誌的眼睛頓時亮了。
    他本是秦宗權麾下的偏將,一直想找機會自立門戶,孫儒的話正中他下懷:“全聽孫將軍安排!”
    兩人並轡來到陳州城下,查看地形。
    陳州城果然名不虛傳,城牆高達三丈,用糯米汁混合石灰砌成,堅硬如鐵,牆麵上布滿了箭孔和擂石砸出的凹痕,顯然經曆過無數次戰火洗禮。
    城外有寬兩丈的壕溝,溝內插滿了尖木樁,壕溝外是環城的護城河,河水深不見底,水麵上漂浮著鐵網,阻擋著船隻靠近。
    “好一座堅城。”孫儒皺起眉頭,他打了一輩子仗,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堅固的城池,“趙犨這老東西,果然有兩下子。”
    張誌在一旁附和:“當年黃巢帶十萬大軍,圍攻陳州一年都沒打下來,最後還被李克用抄了後路。”
    孫儒勒住馬韁,眼中閃過一絲凝重:“看來此戰不易啊。傳令下去,七萬大軍分為七部,在陳州城外築起長圍,日夜不停地攻打,我就不信耗不死他們!”
    陳州城頭。
    趙犨披著件打滿補丁的舊棉袍,站在垛口前搓了搓手。他的發髻用根木簪子別著,鬢角的白發沾著霜花,若不是腰間那柄磨得發亮的鐵劍,任誰都會把他當成進城糶糧的老農夫。
    “刺史大人,該進帳暖暖了。”親衛捧著件新棉袍上來,卻被他擺手推開。
    “不礙事。”趙犨的目光落在城外那道新築的土牆,孫儒的長圍剛合攏三日,夯土的濕氣還沒幹透,牆頭站滿了蔡州軍的弓箭手。
    “十年了啊……”他喃喃自語。
    從太和年間接掌陳州起,他就沒閑著。
    城牆加高了三尺,外層裹上了生鐵;護城河挖深了丈餘,河底鋪滿尖石;糧倉修在地下三丈,能藏夠全城人吃五年的粟米;甚至連百姓的水井都改成了暗道,直通城內各處。那年黃巢的數十萬大軍圍得鐵桶一般,最後就是栽在這銅牆鐵壁和吃不完的糧草上。
    可眼下的蔡州軍不同。
    孫儒的長圍像條毒蛇,把陳州纏得死死的。
    白日裏,雲梯像雨後的毒蘑菇般密密麻麻架上來,蔡州兵踩著同伴的屍體往上爬,嘴裏喊著“破城後三日不封刀”;夜裏更難熬,火箭拖著尾焰照亮城牆,擂石砸得城磚簌簌掉渣,偶爾還有亡命徒往城門衝。
    “刺史大人,西城牆快頂不住了!”一名校尉渾身是血地跑來,甲胄被劈開一道口子。
    趙犨往嘴裏塞了塊幹餅,餅渣掉在花白的胡須上。
    “讓老張帶三百人頂上去,把地窖裏的滾木都用上。”他說得平淡,像在吩咐農婦曬穀,“告訴弟兄們,誰能守住一個時辰,賞粟米兩石。”
    校尉剛跑下去,東城牆又傳來呐喊。
    趙犨爬上敵樓,蔡州軍正用衝車撞擊城門,裹著鐵皮的巨車每撞一下,城門就晃三晃,門後的頂杆已經斷了兩根。
    “得派人出去求援了。”趙犨的聲音終於帶了點顫。
    他知道時浦的聯軍在尉氏剛打了場惡仗,未必肯分兵。
    可陳州城裏的箭快用完了,傷兵躺滿了廟宇,再拖下去,不等糧盡就得被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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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時分,十個死士跪在帳前。
    他們都穿著蔡州軍的破爛甲胄,懷裏揣著浸透豬油的火折子,這是趙犨的法子,遇到盤查就點燃甲胄,趁亂衝殺。
    “到了尉氏,告訴時招討使,”趙犨給每人塞了塊熟肉,“孫儒的長圍還沒築牢,現在派兵,咱們裏應外合,能贏。要是晚了……”
    他頓了頓,抓起案上的陳州輿圖,“告訴他們,城破之後,蔡州軍必然直撲汴州,到時候誰也跑不了。”
    死士們把輿圖塞進懷裏,咬破手指,在布帛上按了血印。
    趙犨看著他們消失在夜色裏,突然想起年前也派過這麽一隊人,最後隻有一個拖著斷腿回來,帶回了李克用的援軍消息。
    天快亮時,西城牆傳來歡呼。
    趙犨跑過去,隻見蔡州軍的衝車陷進了新挖的陷阱,死士們趁亂點燃了車轅。
    火光裏,他看見那十個死士的身影正衝出長圍,像十支離弦的箭,射向尉氏方向。
    “但願……能趕上吧。”
    趙犨摸了摸城磚上的舊箭痕。
    晨風吹過,帶著蔡州軍營地的腥氣,他突然彎腰撿起塊碎石,用力砸向城外。
    陳州城被圍的消息很快傳到尉氏,聯軍大營頓時一片震動。
    趙犨的信使跪在帳內,泣不成聲:“孫儒和張誌合兵七萬,在城外築起長圍,日夜攻打。城上的弟兄快頂不住了,趙刺史讓我給招討使大人帶句話,陳州若破,下一個就是汴州!”
    時浦坐在主位上,眉頭緊鎖。
    尉氏一戰,感化軍損失慘重,他實在沒有力氣再打一場惡戰:“諸位,陳州危在旦夕,咱們該怎麽辦?”
    朱瑄率先開口:“招討使大人,不是我不願出兵,實在是天平軍損失太大,需要休整。再說,陳州離咱們太遠,援兵趕到時,恐怕早已城破。”
    朱瑾也附和道:“泰寧軍隻剩一萬餘人,自保都困難,實在抽不出兵力馳援。”
    時浦看向朱溫,眼中帶著期盼:“朱節帥,你怎麽看?”
    朱溫站起身,走到輿圖前,手指重重戳在陳州的位置:“諸位,陳州和汴州唇亡齒寒,陳州若破,孫儒就能直逼汴州,到時候咱們誰也跑不了。我主張出兵馳援!”
    “可咱們損失太大了……”時浦猶豫道。
    “損失再大,也不能坐以待斃!”朱溫的聲音斬釘截鐵,“孫儒狼子野心,一旦讓他拿下陳州,勢力必然大增,到時候咱們聯軍就是他下一個目標。”
    李燁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
    他看著帳內爭論不休的眾人,突然開口:“諸位,朱溫節帥說得對,陳州不能不救。但咱們兵力有限,不能傾巢而出。我建議,由我率領忠義軍的陷陣都、銳士都、泰山都,加上宣武軍、感化軍、泰寧軍的部分兵力,星夜馳援陳州。其餘部隊和劉闖的鐵壁都、車營留在尉氏休整,防備蔡州軍的偷襲。”
    “李節帥,這太冒險了!”朱瑄勸道,“孫儒七萬大軍,你帶的兵力不足兩萬,怕是……”
    “兵不在多,在精。”李燁打斷他,“孫儒的部隊雖然人多,但連日攻城,早已疲憊。咱們星夜馳援,打他個措手不及。再說,趙刺史在陳州堅守,咱們不能讓忠良寒心。”
    朱溫看著李燁,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他知道李燁說得有道理,但讓李燁去搶頭功,他又有些不甘心。但轉念一想,陳州若破,汴州危險,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我讓李唐賓、龐師古二將率領五千宣武軍,隨李節帥馳援。”
    時浦也鬆了口氣:“我讓劉知俊率領兩千感化軍,聽從李節帥調遣。”
    朱瑾看著眾人,也隻能點頭:“我帶兩千泰寧軍,隨李節帥出征。”
    李燁站起身,對眾人抱拳道:“多謝諸位信任。我保證,一定守住陳州,不讓孫儒前進一步!”
    當日黃昏,援軍集結完畢。
    李燁的忠義軍一萬餘人,加上宣武軍、感化軍、泰寧軍的九千餘人,共計兩萬餘人,星夜向陳州進發。
    行軍途中,影鼠的人突然出現,向李燁匯報關中的形勢:“主公,李克用在長安城外猶豫再三,終究不願背負逆臣的名聲,準備返回河中。鳳翔節度使李昌符和靜難節度使朱玫追趕唐僖宗不及,竟然準備另立襄王李暐為皇帝,已經開始聯絡各方藩鎮了。”
    李燁眉頭緊鎖。關中局勢動蕩,對中原的戰局影響極大:“李昌符和朱玫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另立皇帝。”
    “他們也是被逼無奈。”影鼠的人解釋道,“唐僖宗被田令孜裹挾到漢中,音訊不通。李昌符和朱玫擔心被李克用報複,隻能鋌而走險。”
    李燁沉思片刻,對親衛道:“取筆墨來,我要給李克用寫一封信。”
    親衛很快備好筆墨,李燁提筆蘸墨,在紙上寫道:
    致河東節度使李公:
    久聞公之威名,如雷貫耳。公起於沙陀,興於河東,破黃巢,定關中,功在社稷,名震天下。
    近聞公欲返回河中,某深以為不然。李昌符、朱玫之流,乃宵小之輩,竟敢另立襄王,謀逆之心,昭然若揭。公若此時離去,關中必亂,天下必危。
    唐僖宗雖為田令孜所挾,然終究是大唐正統,天下歸心。公若能仗義執言,率軍迎回聖駕,坐鎮長安,挾天子以令諸侯,則天下可定,公之功業,可比周公、伊尹。
    田令孜乃禍國奸賊,人人得而誅之。公若除之,必能贏得天下民心。何必因小失大,背負逆臣之名?
    某雖不才,願為公前驅。若公有意,可速發大軍,平定關中,迎回聖駕。某在中原,必為公牽製蔡州軍,不讓其西顧。
    望公三思。
    濮州節度使李燁 頓首
    李燁寫完,仔細看了一遍,才交給影鼠的人:“務必將這封信送到李克用手中。”
    “主公放心,屬下一定辦到。”影鼠的人接過信,小心地收好,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李燁望著關中的方向,李克用是平定關中的關鍵。
    如果李克用能迎回唐僖宗,坐鎮長安,就能穩定關中局勢,讓他可以專心對付蔡州軍。
    “主公,該出發了。”趙猛催馬來到李燁身邊。
    李燁點了點頭,勒轉馬頭:“傳令下去,加速前進,務必在三日內趕到陳州!”
    兩萬大軍如黑色長龍,在夜色中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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