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帥,劇本不是這麽寫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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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濃得化不開。
    蔡州軍的老營靜臥在曠野之上,像一頭酣睡的巨獸,鼻息沉沉。
    營中鼾聲此起彼伏,巡夜的哨兵斜靠著木柵欄,腦袋一點一點,眼皮有千斤重。
    潁州城下的血戰是申大帥的事,他們這些留守後營的,隻管看好糧草輜重。
    誰都知道,李燁的主力遠在陳州,潁州城裏的葛從周就是個甕中之鱉,旦夕可破。
    這後方,穩如泰山。
    一名巡夜的鎮將嗬出一口白氣,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掌,百無聊賴地側耳聽了聽。
    遠處,好像傳來一陣極輕微的悶響,斷斷續續,像是秋日裏滾過的旱雷。
    他抬頭望了望繁星滿天的夜空,撇撇嘴,沒當回事。這鬼天氣,哪來的雷。
    然而,那雷聲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響,越來越沉。
    腳下的大地開始傳來異樣。
    起初隻是輕微的抖動,像篩糠。
    很快,就變成了戰鼓擂動般的劇烈震顫。
    營帳裏,無數睡夢正酣的士卒被直接從鋪上顛了起來,一個個睡眼惺忪,茫然四顧。
    那名百將臉上的不耐煩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驚駭。
    這不是雷!
    是馬蹄聲!是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音!
    “敵……敵襲……”
    他的示警聲剛出喉嚨,就被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徹底吞沒。
    “轟——!”
    由數根原木草草構築的營寨大門,在蠻橫的衝擊下,像紙片一樣向內炸開,碎木和泥土漫天飛濺。
    無盡的黑暗被瞬間撕裂。
    無數黑甲騎士的身影從豁口處洶湧而入,裹挾著一股碾碎萬物的冰冷殺氣。
    為首一人,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陌刀,刀鋒前指,周身的氣息凝如實質。
    正是李燁!
    “殺!”
    一個字,冰冷刺骨。
    他身後,陷陣都的重騎兵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如同一道移動的鋼鐵城牆,沉默而堅定地向前推進。
    中軍大帳內,錦被翻滾,肉帛相擊。
    秦宗義正趴在一個從附近村子搶來的民女身上,奮力馳騁,揮汗如雨,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喘息。
    “將軍!將軍!不好了!”
    帳簾被猛地掀開,一名親兵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聲音抖得不成調。
    “滾出去!沒看見本將正在……”
    秦宗義的怒罵聲戛然而止。
    劇烈的震動讓他身下一滑,整個人從那女人滑膩的身體上滾了下來,光著屁股,狼狽不堪地摔在冰涼的地毯上。
    大地在咆哮。
    喊殺聲、慘叫聲、兵刃入肉聲、骨骼碎裂聲……無數聲音匯成一片,穿透了帳篷的阻隔,仿佛地獄的大門已在營中敞開。
    “快!快給將軍穿甲!”
    親兵手腳並用,七手八腳地將他從地上拖起,也顧不上擦拭,胡亂地將冰冷的甲片往他身上套。
    秦宗義被幾個親兵簇擁著衝出大帳,眼前的一幕,讓他三魂七魄都嚇飛了一半。
    火光已在營寨東側衝天而起。
    無數還在睡夢中的士卒沒來得及拿起兵器,就被奔騰的戰馬踏成一灘肉泥。
    淒厲的慘叫剛剛響起,便被馬蹄聲淹沒。
    陷陣營的重騎兵已經推進到了營寨中央,他們就像一台無情的絞肉機。
    任何擋在他們麵前的蔡州兵,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都在接觸的瞬間被劈成兩半,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李……李燁?”
    秦宗義嘴唇哆嗦著,牙齒上下打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怎麽可能!
    劇本不是這麽寫的啊!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陳州跟朱溫那夥人扯皮嗎?
    潁州!
    對,潁州怎麽辦?
    申叢大帥的兩萬精銳大軍呢?
    無數個問號瞬間擠爆了他的腦子,但旋即,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取代了一切。
    他們繞過了潁州戰場!
    他們……是衝著自己來的!
    “吼!”
    一聲狂暴的獸吼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遠處,趙猛一馬當先,手中那柄門板似的闊刃巨刀掄成了一圈血色的旋風。
    他所過之處,人頭滾滾,殘肢與破碎的兵刃齊飛,硬生生在混亂的人群中犁開一條血路。
    他的目標明確得不能再明確,那麵代表著此地最高指揮權的“申”字將旗!
    “保護將軍!快!攔住那個瘋子!”
    秦宗義身邊的親衛隊長嘶吼著,鼓起最後的勇氣,帶著一隊人迎了上去。
    然而,在狂暴的趙猛麵前,這些所謂的精銳親衛,脆弱得像一群雞崽。
    “找死!”
    趙猛的巨刀橫掃,刀鋒過處,五六名親衛連人帶甲被懶腰斬斷,上半身還在半空,下半身已經隨著戰馬衝了出去。
    血雨噴灑。
    趙猛毫不停留,目光死死鎖定了不遠處的秦宗義。
    秦宗義身為秦宗權族侄,平日裏作威作福,何曾見過這等凶神惡煞的陣仗,嚇得怪叫一聲,撥轉馬頭就想逃。
    但他剛跑出幾步,就被另一支不知從何處殺出的騎兵截斷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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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燁並沒有參與一線的衝殺。
    他立馬在一處堆放雜物的土坡上,冷靜地俯瞰著整個戰場,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從容地調動著自己的每一顆棋子。
    “第二隊,向西切割,不許西營的亂兵匯合!”
    “第三隊,控製馬廄和營中主幹道!把他們的馬都給我放了!”
    “霍存,帶你的人,去那個方向!”李燁手中馬鞭遙遙一指,“那裏是糧倉!”
    一道道精準的命令從他口中發出,傳令兵飛馳而去,將他的意誌貫徹到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整個蔡州軍老營被迅速分割、包圍,如同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牢牢罩住,無論如何掙紮,都隻是徒勞。
    秦宗義眼看著趙猛離自己越來越近,那雙野獸般的眼睛已經鎖定了自己,他甚至能聞到死亡的冰冷氣息。
    絕望之中,一絲清明閃過他的腦海。
    糧草!
    李燁的目標是糧草!
    申叢大帥的兩萬大軍,所有的命脈,都在這裏!一旦糧草被焚,前方的大軍用不了三天,就會不戰自潰!
    “守住糧倉!都他娘的去糧倉!”
    秦宗義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起來,聲音尖利而扭曲,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糧倉要是沒了,我們都得死!一個都活不了!都得被大帥剝皮抽筋!”
    這聲嘶吼,點醒了無數還在慌亂奔逃的蔡州兵。
    他們可以戰敗,可以逃跑,但糧草若是沒了,他們就算能活著逃回申叢大帥麵前,下場也隻會比死在這裏更慘。
    殘存的蔡州兵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開始發瘋般地向著幾座巨大的糧倉湧去,試圖用血肉之軀築起最後的防線。
    秦宗義也調轉馬頭,帶著最後的親衛,衝向最大的那座糧倉。
    然而,他們的麵前,出現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陷陣營。
    八百重步兵結成森然的戰陣,巨盾如山,陌刀如林,沉默地擋住了去路。
    “給老子衝過去!”秦宗義紅著眼睛咆哮。
    蔡州兵呐喊著,潮水般撞了上去。
    “噗!噗!噗!”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陌刀切入肉體那令人牙酸的沉悶聲音。
    第一排衝上去的蔡州兵,在接觸到刀林的瞬間,就變成了無數碎塊。
    陷陣營的戰陣,甚至沒有一絲晃動。
    他們隻是踏過腳下溫熱的屍體,機械而冷酷地向前,一步,再一步。
    秦宗義的親衛精銳,在這道鋼鐵城牆麵前,被輕易地撕碎、碾壓、吞噬。
    秦宗義徹底絕望了。
    他看著那道不斷逼近的死亡防線,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逃!
    他想點燃旁邊的營帳,製造混亂,趁機逃走。
    可當他回過頭,卻發現四麵八方,所有的道路出口,都已經被李燁的騎兵封死。
    那些黑甲騎士勒馬而立,張弓搭箭,冰冷的箭頭在火光下閃爍著幽光,像夜幕中睜開的一隻隻死神之眼,將他牢牢鎖定。
    退路,已斷。
    就在這時,秦宗義看到,一支百人左右的騎兵,高舉著火把,繞過了正麵的絞殺戰場。
    他們的目標不是殺人。
    他們徑直衝向了那幾座巨大的糧倉。
    秦宗義的瞳孔猛地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眼睜睜地看著,第一支火把在空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弧線,精準地落在了堆積如山的糧草垛上。
    幹燥的草料與麻袋,轟然一聲,被烈焰吞噬。
    火蛇瞬間竄起,借著夜風,化作一條吞天食地的火龍。
    衝天的火光,映亮了他那張因極致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
    “不——!”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嘶吼,從秦宗義的喉嚨裏迸發出來,響徹整個血腥的屠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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