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初探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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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縣的晨光剛漫過青灰色的城牆,街頭巷尾已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茶館裏,張老漢捧著剛領到的熱粥,咂著嘴跟鄰座感慨:“這新來的蘇老爺真是個好人啊!自掏腰包施粥,連咱們這些無兒無女的老骨頭都顧及到了,比前幾任強百倍!”
“可不是嘛!”
旁邊的李嫂子擦了擦眼角,“我家娃昨日快餓暈了,多虧了蘇老爺的粥棚,才緩過來。這‘蘇青天’的名號,真是實至名歸!”
百姓們的稱讚聲順著風飄進縣衙裏,蘇康卻沒半分鬆懈。
施粥隻是權宜之計,既能穩住民心,也能讓梁歡一夥暫時摸不透他的底細,但縣衙財政枯竭的爛攤子,才是真正的難題。
翌日清晨,蘇康剛到縣衙大堂,便讓人傳馬義過來。
不多時,馬義弓著腰走進來,臉上堆著慣常的諂媚笑容:“蘇老爺早,不知喚小的來有何吩咐?”
“本官初來乍到,對縣裏的政務尚不熟悉。”
蘇康坐在案後,手指輕輕敲著桌麵,“你把近五年的錢糧賬冊、刑名卷宗,都搬到我書房去,我要仔細看看。”
馬義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又恢複如常:“是,老爺!小的這就去安排,保證把所有賬冊都給您送過來!”
說罷,他快步退了出去,腳步比來時快了幾分。
待他離去後,蘇康便返回了縣衙後院,回到自己的書房裏去等待。
不到一個時辰,書房裏便堆起了小山似的賬冊。線裝的冊子泛著陳舊的黃,有些邊角還沾著墨跡,顯然是常年翻閱的樣子。
柳青端著剛泡好的茶走進來,見這陣仗,不由得咋舌:“少爺,這麽多賬冊,得查到什麽時候啊?”
“慢慢查,總能找出破綻。”
蘇康拿起最上麵一本,翻開封麵,隻見裏麵密密麻麻記著收支明細,字跡工整,連“買筆墨三錢”“雇人清掃衙院五錢”這樣的小額支出都記錄在案。
柳青也拿起一本,坐在一旁的小凳上仔細翻看。
她心細如發,專挑那些名目古怪或金額異常的條目;王剛則守在書房門外,背著手來回踱步,警惕地盯著過往的衙役,防止有人偷聽或偷看。
“少爺,你看這筆。”
約莫半個時辰後,柳青拿著一本賬冊湊過來,指尖指著其中一行,“永昌十三年冬,‘修繕縣衙西廂房’,支出白銀五百兩。我前幾日路過西廂房,屋頂的瓦片都還破著幾個洞,門窗也鬆鬆垮垮的,哪像是花了五百兩修繕的樣子?而且前一年修繕東廂房,隻花了八十兩。”
蘇康接過賬冊,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隻見後麵還附著“經手人:馬義”的簽字,字跡與其他條目一致,蓋的官印也清晰完好。
他又翻了幾頁,忽然停在一處:“你再看這個 —— 永昌十四年春,‘購置官服及儀仗配件’,支出五百兩。咱們縣衙上下不過三十來號人,就算每人一套新官服,也用不了這麽多錢,更何況儀仗配件去年才新換過。”
兩人一上午沒歇著,逐頁核對,又找出了好幾處可疑條目:“補貼鄉紳代繳賦稅”支出八百兩,卻查不到具體代繳的鄉紳名單;“購買賑災糧種”九百兩,可去年到今年都大旱,糧種根本沒下發到農戶手中;“河道清淤民工食宿雜費” 八百兩,大興縣隻有一條穿城而過的小河,往年清淤最多花一百兩,今年這筆支出卻翻了八倍。
更蹊蹺的是,這些可疑支出的時間,大多集中在近一兩年,且經手人不是梁歡,就是馬義、牛武,或是那個被災民“誤殺”的前任縣尉。
每一條都有簽字畫押,手續齊全,單看某一條,似乎都能找理由搪塞過去,但湊在一起,便像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網,將巨額虧空隱藏在“合理”的名目下。
“他們肯定有本真賬本。”
柳青合上賬冊,眉頭緊鎖,“這些明麵上的賬,都是做給外人看的,真實的收支,說不定記在別的地方。”
蘇康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院外的老槐樹:“真賬本不好找,但實物證據總能找到。比如糧倉的糧食數量、銀庫的結餘,隻要跟賬冊對不上,就是他們的把柄。”
正說著,門外傳來衙役的聲音:“蘇大人,梁縣丞派人來請,說今晚在後衙花廳備了薄酒,給您接風洗塵,彌補上次的倉促。”
蘇康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隨即應道:“知道了,轉告梁縣丞,本官屆時一定到。”
傍晚時分,後衙花廳已擺好了宴席,雖不算奢華,卻也有雞有魚,還有一壇上好的女兒紅,比平日衙門的夥食精致得多。
梁歡穿著一身藏青色常服,早早地在門口等候,見蘇康過來,立刻笑著迎上去:“蘇大人來了!快請進,酒菜剛備好,就等您了。”
花廳內,馬義、牛武和李林甫已坐在桌旁。
馬義穿著綢緞長袍,手裏把玩著一個玉扳指;牛武一身短打,腰間別著把彎刀,顯得粗莽撞撞;李林甫則穿著素色長衫,端著茶杯,神色淡淡的,沒什麽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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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人年輕有為,心係百姓,這幾日施粥的事,全縣百姓都在誇您呢!”
梁歡率先舉杯,笑容滿麵,“這杯我敬您,祝咱們大興縣早日渡過難關!”
蘇康淺啜了一口酒,語氣平淡:“梁縣丞過獎了,本官隻是做了分內之事。若是讓災民鬧起來,不僅你我臉上無光,傳到京城,咱們都沒法交代。”
馬義立刻接話,小眼睛滴溜溜轉:“大人初來,可能還不知道。咱們這大興縣看著普通,京城裏不少貴人都在這兒有田莊產業呢!有些事啊,牽一發而動全身,您日後處理政務,可得多斟酌斟酌。”
他話裏有話,半是提醒,半是威脅,暗示蘇康別得罪背後的人。
蘇康故作驚訝,放下酒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哦?竟有此事?多謝馬主簿提醒。不瞞諸位,當年我雖中了狀元,卻無發財的命。家裏雖是布商世家,可我早就放棄了家產,如今手裏的銀錢,都是放棄家產的那些補償。本想著安安穩穩做一任官,誰知剛上任就碰上天旱,自掏腰包搭進去施粥,如今手裏都快空了,真是時運不濟啊!”
他說這話時,故意皺著眉,眼神裏帶著幾分“窘迫”,連端酒杯的手都似有若無地頓了一下,活脫脫一副“空有狀元名,卻沒家底撐”的窮酸模樣。
梁歡、馬義、牛武三人交換了個眼神,眼底的警惕漸漸淡了,多了幾分鄙夷——這貨,原來也是個想撈錢的主,那他們還怕個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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