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118集:北地觀麵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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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集:北地觀麵色
朔風卷著雪沫子,像無數把細碎的冰刃,刮在軒轅臉頰上生疼。他裹緊了身上的獸皮袍,望著前方被凍得發硬的土地——這片北地,連空氣都帶著股凜冽的決絕,草木早早褪盡了綠意,隻剩下枯黑的枝椏指向鉛灰色的天空。
“再往前走三裏,就是黑石山部落了。”同行的北地向導阿古拉裹了裹頭巾,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發飄,“他們的巫醫墨爾根,是這一帶最懂‘看臉’的人。”
軒轅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自離開西域草原,一路向北,他見過牧民以馬糞止血的粗獷,也試過羊肝補目帶來的溫潤,卻從未聽過“看臉”能斷病。他攥了攥懷中的獸皮記事冊,封麵上已積了層薄雪,上麵密密麻麻記著東夷的砭石、南疆的青蒿、西域的正骨術,此刻又添了幾分對“看臉”診病的期待。
黑石山部落的帳篷像一群伏在雪地裏的黑色巨獸,帳篷外掛滿了風幹的獸骨和草藥,風一吹,發出嗚嗚的聲響。墨爾根的帳篷比旁人的大些,門口掛著一塊磨得光滑的黑熊頭骨,陽光偶爾穿透雲層,照在骨頭上,泛著冷硬的光。
“進來吧,風雪要大了。”帳內傳來一個蒼老卻洪亮的聲音,帶著北地人特有的厚重。
軒轅掀開門簾,一股混合著艾草、烈酒和獸皮的暖烘烘的氣息撲麵而來。帳內光線昏暗,正中央燃著一堆炭火,火苗舔著幾塊獸肉,發出滋滋的聲響。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盤腿坐在氈墊上,臉上刻滿了深深的皺紋,像北地凍裂的土地,卻有著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正透過繚繞的煙氣打量著他。
“你就是從南邊來的軒轅?”墨爾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卻無惡意。
軒轅拱手行禮:“晚輩軒轅,久聞墨爾根先生醫術高明,特來請教。”
墨爾根咧嘴一笑,露出泛黃的牙齒:“請教談不上。北地苦寒,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哪有什麽高明醫術。不過是見的病多了,摸出些門道罷了。”他指了指旁邊的氈墊,“坐吧,先暖暖身子。”
剛坐下,帳簾被人猛地掀開,一股寒風卷著雪粒闖了進來,一個年輕牧民踉蹌著撲進來,懷裏抱著個孩子,孩子臉色發青,嘴唇紫得像凍住的漿果,呼吸微弱。
“墨爾根大叔!快救救我娃!”牧民聲音發顫,膝蓋一軟就想跪下。
墨爾根卻沒起身,隻是抬了抬眼,目光在孩子臉上一掃,沉聲道:“別急,把孩子放平。”
軒轅連忙上前幫忙,將孩子輕輕放在氈墊上。他仔細看著孩子的臉,青得發暗,連眼周都泛著烏色,小手冰涼,指甲蓋也是紫的。這模樣,他在南地見過類似的,多是瘴氣侵體,可北地哪來的瘴氣?
墨爾根伸出枯瘦的手指,沒去碰孩子的脈,也沒看舌苔,隻是盯著孩子的臉,又扒開孩子的眼皮瞧了瞧,瞳孔有些散大。他眉頭皺了皺:“孩子是不是在雪地裏玩得太久?”
牧民連連點頭:“是!剛才我沒看住,他跟幾個娃子去冰麵上滑冰,回來就說冷,然後就暈過去了……”
“臉青,眼下發烏,是寒氣傷了氣血,堵了經脈。”墨爾根說著,從身後的藥簍裏抓出一把曬幹的艾葉和幾塊生薑,“去,把這艾葉和生薑煮了,兌上半碗烈酒,溫溫的給孩子灌下去。再拿塊熱石頭,裹上布,敷在他心口。”
牧民手忙腳亂地去了。軒轅卻愣在原地,追問:“先生,僅憑麵色就能斷定是寒氣傷了經脈?”
墨爾根瞥了他一眼,往火堆裏添了塊柴:“你在南邊見過什麽樣的病?”
“見過瘴氣發熱,麵色赤紅;也見過濕熱纏身,麵色發黃。”軒轅如實回答。
“這就對了。”墨爾根指了指帳外,“天地萬物,各有其色。春天草木發青,夏天烈日赤紅,秋天作物發黃,冬天雪地發白,土地本身是黑的。人活在天地間,氣血就像四季的草木,臉色就是氣血的顏色。”
他指著炭火邊一塊被烤得發紅的獸骨:“骨頭本是白的,燒了就紅,是有了火氣;凍在雪地裏的肉,會發黑發紫,是沒了火氣,被寒氣困住了。人臉也是這樣——”
正說著,帳外又進來一個婦人,捂著肚子呻吟,臉色蠟黃,額頭上冒著冷汗。她剛站定,墨爾根就開口了:“你這是吃了沒煮熟的肉吧?”
婦人一愣,隨即點頭:“昨天剩了些鹿肉,我沒熱透就吃了,今天一早肚子就疼得厲害……”
“麵色發黃,是脾胃受了傷,運化不動了。”墨爾根從藥簍裏拿出幾片曬幹的山楂葉,“拿去煮水喝,化了積食就好了。”
軒轅看著婦人蠟黃的臉,又想起剛才孩子青紫的麵色,忽然想起岐伯曾說過“五髒各有其色,藏於內而顯於外”。他快步走到帳門口,掀開簾子望向遠處的雪山——皚皚白雪,像極了那些受了寒、麵色蒼白的病人;山腳下的凍土,黑沉沉的,倒像是久病體虛、麵色暗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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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明白了?”墨爾根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後,聲音裏帶著一絲讚許。
軒轅回身,眼中閃著亮光:“晚輩似乎懂了。麵青者,多是寒凝血瘀,像這凍硬的土地,氣血流不動了;麵赤者,是火氣太盛,像那燒紅的炭火;麵黃者,是脾胃虛弱,像這冬天枯黃的草;麵白者,是氣血不足,像這滿地的白雪;麵黑者,是久病傷腎,像這深不見底的山坳……”
墨爾根撫著胡須,點了點頭:“差不多是這個理。北地冷,寒氣重,最容易見著麵青、麵白的病人。麵青的,要溫通經脈,像給凍住的河流破冰;麵白的,要補氣血,像給土地施肥。你看——”
他指向帳外一個正劈柴的壯漢,那壯漢麵色紅潤,額頭冒汗,渾身是勁。“他這樣的,氣血足,寒暑不侵,臉色就像夏天的太陽,亮堂!”
說話間,剛才那個牧民抱著孩子進來了,孩子臉色已緩和了些,不再是那種發暗的青,嘴唇也有了點血色,呼吸平穩了許多。“墨爾根大叔,孩子醒了!說餓了!”牧民喜極而泣。
墨爾根擺擺手:“沒事了,氣血通了,寒氣散了。以後別讓娃在雪地裏待太久,這北地的風,能把人的氣血都吹散了。”
軒轅看著孩子漸漸恢複紅潤的臉頰,又看了看墨爾根那雙仿佛能看透五髒六腑的眼睛,忽然覺得“看臉”這門學問,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這不是簡單的看顏色,而是從顏色裏讀出天地之氣對人體的影響,讀出五髒的盛衰。
他低頭翻開記事冊,借著炭火的光,一筆一劃地寫著:“北地墨爾根先生言,麵色者,氣血之華,五髒之鏡也。青為寒凝,赤為熱盛,黃為脾虛,白為氣弱,黑為腎虧。觀其色,可知病之所起,如觀天地之色,可知四季之變……”
寫著寫著,他忽然想起東夷部落那些隨潮汐吐納的人,麵色溫潤;南疆雨林裏的醫者,雖常年濕熱,卻因善用青蒿,麵色清亮;西域的牧民,靠羊肉和烈酒禦寒,麵色紅活。原來,不隻北地,四方之人的麵色,早已藏著當地的水土與醫理。
墨爾根看著他專注的樣子,歎了口氣:“你這後生,心細如發。隻是這觀色之道,不止看顏色,還要看光澤。有光澤的,哪怕顏色不對,也還有救;沒光澤的,再鮮亮也是虛的,像那凍壞的果子,看著紅,內裏已經爛了。”
軒轅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頓悟的光芒。他想起自己曾見過一個病人,麵色赤紅卻毫無光澤,當時不知何故,現在想來,怕是虛火外浮,內裏早已虧空。
“多謝先生指點!”軒轅深深一揖,心中對“望診”的理解又深了一層。這北地的風雪雖冷,卻讓他對生命與自然的聯係,有了更溫熱的感悟。
帳外的風雪似乎小了些,陽光透過雲層,在雪地上灑下一片碎金。軒轅望著那片光亮,仿佛看到無數張不同的麵孔在眼前閃過,每張麵孔背後,都是一個與天地相連的生命故事。
欲知後事如何,下集自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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