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集:恐傷腎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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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集:恐傷腎例
    暮色像一塊浸了水的灰布,沉沉壓在有熊部落的木柵欄上。軒轅剛從西邊的藥田回來,褲腳還沾著田埂上的濕泥,就見部落的巫祝急匆匆迎上來,手裏攥著塊燒得半焦的龜甲,臉色比暮色還要沉。
    “軒轅,你快去看看阿木家的娃吧,”巫祝的聲音帶著些微發顫,“那娃子從後山的石洞裏出來後,就跟丟了魂似的,白天睜著眼睛發呆,夜裏……夜裏總尿床,阿木婆娘都快急瘋了。”
    軒轅的心微微一沉。他認得阿木家的娃,叫小石頭,才六歲,平日裏像頭小豹子,整日在後山追兔子、爬樹,笑聲能穿透整個部落。三天前,幾個半大的孩子約著去後山探險,說發現了個深不見底的石洞,小石頭自告奮勇要第一個進去看看,結果剛鑽進去沒一袋煙的功夫,就尖叫著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臉上手上全是劃傷,渾身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嘴裏隻反複喊著“有東西……好多眼睛……”
    當時阿木以為孩子隻是受了驚嚇,哄了半晌,見他不再哭了,也就沒太在意。可從那天起,小石頭就變了。
    軒轅跟著巫祝往阿木家走,沿途的篝火已經燃起,族人三三兩兩地聚在火堆旁吃飯、說笑,空氣中飄著烤肉和草藥的混合氣息。這是部落裏最安穩的時辰,可軒轅的腳步卻有些沉。他想起岐伯前些日子說的話:“人有五髒,對應五誌,過則為害。”那時他還在琢磨“怒傷肝、喜傷心”的道理,沒曾想,這“恐傷腎”的例子,竟來得這麽快。
    阿木家的茅草屋透著昏黃的光,遠遠就聽見女人壓抑的哭聲。推開門,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混著尿騷氣撲麵而來。阿木蹲在屋角,雙手抓著頭發,背脊佝僂得像塊被雨水泡透的木頭。他婆娘抱著小石頭坐在鋪著幹草的土炕上,孩子蜷縮在她懷裏,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沒有焦點,小臉蒼白得像剝了皮的山藥,嘴唇幹得裂了縫。
    “軒轅來了。”阿木猛地站起來,聲音沙啞,眼裏布滿血絲。
    軒轅點點頭,走到炕邊,示意阿木婆娘把孩子放平。小石頭的身子剛一沾炕,就像受驚的兔子似的往他媽懷裏縮,喉嚨裏發出“嗚嗚”的低泣,小手死死攥著母親的衣角,指節都泛了白。
    “別怕,小石頭,是軒轅哥哥。”軒轅放柔了聲音,慢慢伸出手,想試試他的脈搏。可手剛靠近,小石頭突然尖叫起來,像被針紮了似的,渾身劇烈地顫抖,眼淚“唰”地湧了出來,卻連哭出聲的力氣都沒有,隻是張著嘴,胸口劇烈起伏。
    阿木婆娘心疼得直掉淚:“這孩子,這三天都是這樣,誰碰他都怕,白天不敢出門,夜裏剛睡著就哭醒,一晚上要尿濕三四回草墊,換都換不及……”她說著,撩起炕邊的草墊,底下的泥土果然濕了一大片,還帶著淡淡的腥氣。
    軒轅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他沒有再碰孩子,隻是蹲在炕邊,靜靜地看著小石頭。孩子的眼神裏滿是恐懼,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追著他,連在自己最熟悉的家裏,都沒有一絲安全感。他想起自己小時候跟著部落遷徙,遇上過一次山洪,渾濁的洪水漫過膝蓋,裹挾著斷木和石塊衝下來,那時他也是這樣,嚇得渾身發抖,夜裏總夢見自己被洪水卷走,醒來時渾身是汗。
    “他進石洞後,到底看見了什麽?”軒轅問阿木。
    阿木歎了口氣,聲音裏滿是懊悔:“我問了跟他一起去的娃,說那石洞太深,裏麵黑黢黢的,小石頭舉著火把進去,沒走幾步,火把突然滅了。他說洞裏有好多‘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裏盯著他,還聽見‘嘶嘶’的聲音,嚇得他轉身就跑,連火把都扔了。”
    “亮晶晶的眼睛?”軒轅沉吟著,“莫不是洞裏的蛇?或是夜鼠?”後山的石洞裏常有這些東西,黑暗中被火光一照,眼睛確實會發亮。可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突然麵對那些“眼睛”,那種恐懼,怕是刻進骨頭裏了。
    他伸出手,輕輕搭在阿木婆娘的手腕上,想先看看她的脈象,卻見她手腕上有幾道深深的勒痕,想來是被小石頭夜裏驚恐掙紮時抓的。“你這幾日也沒合眼吧?”軒轅問。
    女人點點頭,抹了把淚:“他一哭,我就抱著他哄,可怎麽哄都沒用。巫祝也來燒過龜甲,念了咒語,可這娃子……這娃子還是這樣……”
    軒轅站起身,走到屋門口,望著外麵漸濃的夜色。晚風帶著草木的氣息吹進來,稍稍驅散了屋裏的濁氣。他想起岐伯曾指著藥圃裏的枸杞說:“腎主水,藏精,若遇驚恐,腎氣受損,水失固攝,便會遺尿。”那時他還不太明白,隻覺得“腎”這個髒腑,藏在身體深處,既不像心那樣跳得明顯,也不像肺那樣隨呼吸起伏,可它管著的“水”,竟和人的膽子有著說不清的聯係。
    “阿木,你去取些曬幹的艾葉來,再燒盆熱水。”軒轅轉過身,語氣沉穩,“嫂子,你把小石頭的褲子換下來,我給他試試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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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木趕緊應聲出去,阿木婆娘也麻利地找出幹淨的麻布褲子。軒轅坐在炕邊,等水燒熱的功夫,他沒有再提石洞的事,隻是輕聲跟小石頭說:“我前幾日在藥田看見隻小兔子,渾身雪白,眼睛像紅寶石,它生了三隻小兔崽,比你的拳頭還小,你想不想看看?”
    小石頭的眼睛眨了一下,似乎被“小兔子”吸引了,喉嚨裏的嗚咽聲小了些。
    “等你好了,我帶你去看,好不好?”軒轅繼續輕聲說著,語氣裏沒有一絲催促,“那片藥田旁邊有棵老槐樹,樹上有個喜鵲窩,昨天我看見喜鵲媽媽叼著蟲子喂小喜鵲呢……”
    他就這麽慢慢說著,說藥田的露水,說溪邊的小魚,說部落裏哪戶人家的母雞孵出了小雞。那些瑣碎的、溫暖的日常,像一縷縷陽光,慢慢照進小石頭緊繃的心裏。孩子的眼神漸漸有了些光彩,不再是那種空洞的恐懼,而是帶著一絲好奇,望著軒轅的臉。
    水燒好了,阿木也捧著一把曬幹的艾葉進來。軒轅取過艾葉,用石頭臼搗成碎末,又從隨身的藥囊裏拿出一小撮曬幹的菟絲子,混在艾葉裏,用熱水調成糊狀。
    “嫂子,你抱著他,讓他趴著。”軒轅說。
    阿木婆娘依言照做,小石頭起初有些抗拒,可聽著軒轅還在說那隻雪白的小兔子,竟乖乖地趴在了母親懷裏,隻是小手還是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襟。
    軒轅伸出手,輕輕按在小石頭的後腰上。那裏是腎的位置,隔著薄薄的麻布,能感覺到孩子皮膚下的肌肉還在微微顫抖。他用溫熱的掌心,一點點揉著孩子的後腰,力道很輕,像春風拂過草地。揉了片刻,他取過調好的艾葉菟絲子糊,敷在孩子後腰兩側,再用麻布輕輕裹住。
    “這艾葉能溫腎,菟絲子能固澀,”軒轅一邊做著,一邊輕聲解釋,“就像給漏水的陶罐糊上泥,讓它慢慢不漏。”
    阿木和他婆娘聽得認真,眼裏漸漸有了希望。
    做完這一切,軒轅又從藥囊裏拿出一小包東西,遞給阿木婆娘:“這是炒過的芡實和山藥,你每天煮成粥給孩子喝,少放些粟米,甜甜的,他應該會喜歡。”
    他又轉向阿木:“夜裏他再哭,你別驚動他,就讓嫂子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輕哼咱們部落的搖籃曲,就是‘月兒亮,星兒稀’那首。”
    阿木連連點頭,把軒轅的話牢牢記在心裏。
    軒轅臨走時,又回頭看了一眼小石頭。孩子已經靠在母親懷裏,眼皮開始打架,後腰敷著藥糊,臉上的蒼白退了些,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像是夢到了那隻雪白的小兔子。
    走出阿木家,夜色已經濃得化不開,篝火在遠處跳動,像散落的星星。巫祝還在外麵等著,見軒轅出來,急忙問:“怎麽樣?”
    “能好。”軒轅的聲音很肯定,“恐傷腎,腎氣虛則水失固攝,不光要用藥,更要安神。”他想起小石頭剛才漸漸放鬆的表情,心裏湧起一股暖流。醫病不光是用藥石,更要用心。那孩子需要的,或許不是多麽厲害的咒語,而是熟悉的歌謠,是溫暖的懷抱,是有人告訴他“別怕,有我在”。
    “我以前總覺得,巫祝的咒語能驅邪,”巫祝望著阿木家的燈光,語氣裏帶著些感慨,“可今天看你這麽做,才明白,有時候,人心的恐懼,得用人心來暖。”
    軒轅點點頭,沒再多說。他想起岐伯說的“五誌傷五髒”,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了幾分。怒的時候,肝就像被狂風撕扯的樹枝;喜過頭的時候,心就像燒得過旺的火堆;思慮太多,脾就像被雨水泡爛的泥土;悲傷過度,肺就像被秋霜打蔫的葉子;而恐懼,就像洪水衝垮了堤壩,讓腎這個“水閘”失去了控製。
    人這一身五髒,原來這麽經不起折騰。可反過來,若能好好嗬護,用溫言軟語安撫受驚的心神,用溫熱的草藥滋養受損的髒腑,它們又能慢慢恢複元氣,像春天的草木一樣,重新煥發生機。
    接下來的幾天,軒轅每天都去看看小石頭。第一天,孩子夜裏還是尿了一次床,但沒哭醒;第二天,尿床的次數少了,早上起來還喝了半碗芡實山藥粥;第三天,阿木婆娘笑著跟軒轅說,孩子夜裏沒尿床,還問起那隻雪白的小兔子。
    到了第五天,軒轅剛走到阿木家門口,就聽見屋裏傳來清脆的笑聲。推開門一看,小石頭正坐在炕上,手裏拿著根木棍,模仿著軒轅的樣子,給一隻布做的小兔子“把脈”,阿木和他婆娘坐在旁邊,笑得眼角都起了皺紋。
    見軒轅進來,小石頭從炕上跳下來,跑過來拉住軒轅的手,仰著小臉說:“軒轅哥哥,你帶我去看小兔子好不好?”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再也沒有了那種恐懼的空洞,像雨後的星星,清澈又明亮。
    軒轅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好,現在就去。”
    陽光從門口照進來,落在兩人身上,暖洋洋的。軒轅看著小石頭跑在前頭的背影,腳步輕快,像隻重獲自由的小鳥。他想起岐伯說的“腎為先天之本”,這小小的孩子,就像一棵剛發芽的樹苗,根係受了傷,隻要用心嗬護,總能重新紮根土壤,茁壯成長。
    而這“恐傷腎”的道理,也像一顆種子,在他心裏紮了根。他知道,未來還有更多這樣的道理等著他去發現,去理解,去用在每一個需要的人身上。
    想知道《古人的智慧》中軒轅如何將這“五誌傷五髒”的道理進一步完善,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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