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襄陽城，牆高池深，燈火零星，如同一隻蟄伏的巨獸。相較於往日，城門的盤查明顯嚴密了許多，兵卒的眼神帶著審視，對任何形跡可疑之人都會反複詰問。
    韓浪帶著兩名最為機警幹練的手下——一個綽號“泥鰍”的瘦小漢子和一個曾是獵戶、眼神銳利的“山鷹”，混在等待入城的一支小型商隊中。他們穿著粗布衣服，臉上刻意抹了些灰土，看起來與尋常的腳夫無異。
    “都機靈點，照之前商量好的說。”韓浪低聲囑咐，將裝有幹糧的包袱緊了緊，那包藏著紫色晶體的泥土被巧妙地藏在夾層之中。
    城門守兵挨個檢查路引，詢問來去緣由。輪到韓浪三人時，守兵打量了他們幾眼：“幹什麽的？路引呢？”
    “軍爺，俺們是南陽來的，投奔親戚，在城裏‘張記’皮貨鋪做夥計。”泥鰍陪著笑臉，遞上偽造的路引，“聽說北邊不太平，想來襄陽討口飯吃。”
    守兵看了看路引，又瞥了眼他們空蕩蕩的行囊，沒發現什麽違禁品，揮了揮手：“進去吧！最近城裏不太平，少惹事！”
    “哎，謝謝軍爺！”三人連忙點頭哈腰，隨著人流混入了襄陽城。
    城內街道還算整潔，但行人神色匆匆，商鋪也大多早早關門，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氛彌漫在空氣中。韓浪不敢耽擱，按照石韜事先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一家位於城南偏僻小巷的雜貨鋪。這是他們設在襄陽的一個秘密聯絡點。
    敲開後院小門，一個精瘦的老頭探出頭來，看到韓浪，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迅速將他們讓了進去。
    “老黃，長話短說。”韓浪進屋後立刻道，“軍師有令，要查兩件事。一，蔡府近日可有陌生或受傷的人出入；二，查清此物來曆。”他將那包泥土取出，小心地攤開在桌上，露出裏麵的紫色晶體。
    老黃是石韜早年布下的暗樁，在襄陽經營多年，人脈頗廣。他湊近油燈，仔細看著那些紫色晶體，眉頭緊鎖：“蔡府那邊，自從前幾日蒯主簿從烏林回來後，守衛就加嚴了，生麵孔很難靠近。不過，據一個在蔡府後廚幫工的老鄉說，大概四五天前，確實有一批人半夜被悄悄接進府裏，安置在西跨院，那邊平時很少住人。那些人很少露麵，送飯的仆役說，其中好像有人身上帶傷，而且……他們身上總有一股怪味，有點像……有點像寺廟裏燒的某種香火味。”
    香火味？韓浪心中一動，這紫色晶體也帶著類似的怪異香味！
    “至於這東西……”老黃用手指小心翼翼撚起一點晶體碎片，在燈下反複觀看，又聞了聞，臉色漸漸變得有些驚疑不定，“這東西……老朽年輕時走南闖北，好像在一次極其偶然的機會下見過類似的……這似乎是……是‘紫髓晶’！”
    “紫髓晶？那是什麽？”韓浪急忙追問。
    老黃壓低了聲音，仿佛怕隔牆有耳：“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礦物，據說隻產於西南極邊遠的瘴癘之地，產量極少。此物……此物有個邪門的用處，一些旁門左道、甚至是某些隱秘的方士組織，會用其煉製一種名為‘迷神香’的東西！”
    “迷神香？”
    “對！據說這種香點燃後，能亂人心智，使人產生幻覺，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操控他人行為，或是讓人在無意識狀態下吐露真言！”老黃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懼，“因其功效詭異，且煉製之法據說失傳已久，早已被官府列為禁物！尋常人根本不可能得到，更別說使用了！這些人手裏怎麽會有這個？難道他們中有精通此道的方士？”
    迷神香？操控心智？吐露真言？
    韓浪倒吸一口涼氣！如果“鬼影”組織掌握著這種東西，那很多事情就能解釋得通了！他們或許就是用這種手段控製部分人員，或者從特定目標口中拷問情報！王老六層級太低，接觸不到，但那些核心成員，很可能就使用過這東西！
    這紫色晶體，竟然是如此關鍵和危險的物品！
    “老黃，你能確定嗎？還有，知不知道這東西在襄陽，可能從哪裏流出？”韓浪急切地問。
    老黃搖了搖頭：“我隻是多年前在一位雲遊的老方士那裏見過一次，印象很深，但不敢百分百確定。至於來源……這種東西，絕不可能在市麵上流通。唯一的可能，是通過某些極其隱秘的渠道，從產地直接運來，或者……是由懂得煉製方法的方士自己帶來的。”
    線索似乎又指向了“鬼影”組織本身，他們可能擁有懂得煉製“迷神香”的方士！
    “西跨院……帶傷的人……紫髓晶……”韓浪將這些信息在腦中串聯。襲擊林凡和他的人，很可能就藏在蔡府西跨院！而他們急於找回的，可能就是這些不慎遺落的紫髓晶，或者與煉製迷神香相關的物品！
    必須確認這一點！
    “老黃，有沒有辦法，能混進蔡府，或者靠近西跨院查探一下？”韓浪問道。這個任務風險極高，但他必須一試。
    老黃麵露難色，沉吟半晌，才道：“蔡府如今戒備森嚴，硬闖是找死。不過……三日後，蔡瑁為其母舉辦壽宴，雖因局勢緊張不會大操大辦，但也會宴請一些親近的僚屬和本地士紳。老朽或許可以想辦法，弄到一張請柬，讓你們其中一人，冒充送貨的夥計混進去。但隻能在外院活動，內院尤其是西跨院，根本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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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進去，哪怕隻是在外院，也能觀察一下蔡府的守衛布置、人員往來，或許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好！就這麽辦！”韓浪當機立斷，“請柬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們這邊也再想想其他辦法，看能不能從別的途徑靠近西跨院。”
    接下來的兩天，韓浪三人分頭行動。泥鰍利用其身形瘦小的優勢，在蔡府外圍的街巷遊蕩，觀察守衛換崗規律和西跨院圍牆的情況；山鷹則試圖從其他渠道打聽紫髓晶和“迷神香”的消息，但收獲甚微，這種東西顯然屬於最高級別的機密。
    韓浪自己則通過老黃的關係，接觸了幾個三教九流的人物，試圖找到能潛入蔡府內院的辦法，但都失敗了。蔡府如今如同一個鐵桶，尤其是西跨院方向，明顯增加了暗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離林凡規定的三天期限，隻剩下最後一天了。韓浪心急如焚。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轉機意外出現了。
    這天傍晚，泥鰍急匆匆地趕回聯絡點，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浪哥！有發現！我在蔡府後街蹲守時，發現西跨院靠近後牆的一個小角門，每天傍晚，都會有一個老婆子出來倒垃圾！我偷偷翻看了一下那些垃圾，裏麵有一些帶血的布條和藥渣！而且，今天我聞到那垃圾裏，有一股很淡的、和那紫色晶體很像的怪香味！”
    帶血的布條！藥渣！怪香味！
    韓浪精神大振！這幾乎可以確定，西跨院裏確實藏著受傷的人，而且很可能與紫髓晶有關！
    “那個倒垃圾的老婆子，什麽情況？”韓浪急問。
    “我打聽過了，是蔡府後廚負責雜役的一個老仆，姓孫，人都叫她孫婆子，是個孤老婆子，貪財，嘴碎。”泥鰍道。
    貪財？韓浪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有弱點，就好辦！
    當天夜裏，韓浪讓老黃準備了一些酒肉和一小錠銀子，由泥鰍出麵，在孫婆子常去的一家小酒館“偶遇”了她。
    幾杯濁酒下肚，又得了銀子，孫婆子的話匣子就打開了。泥鰍裝作好奇，問起蔡府最近是不是來了貴客，守衛這麽嚴。
    孫婆子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神秘和抱怨：“貴客？哼，我看是煞星才對！西跨院那幾位，神神秘秘的，整天不見人影，送個飯都搞得跟做賊似的。前幾日抬進來的時候，好像還有人受了重傷，滿身的血腥味。最怪的是，他們屋裏總點著一種味道很怪的香，聞久了頭都發暈！老婆子我進去送過一次熱水，差點沒熏暈過去！蔡都督還特意吩咐，他們有什麽要求都盡量滿足，尤其是那種紫色的……呃……”
    她說到關鍵處，似乎意識到失言，趕緊刹住話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埋頭喝酒，不肯再多說了。
    但信息已經足夠！西跨院有受傷的人，點著怪香，需要紫色的東西很可能就是紫髓晶）！
    韓浪綜合了所有情報，基本可以確定，襲擊林凡的死士團夥，就藏在蔡府西跨院，受蔡瑁庇護。而紫髓晶和“迷神香”，是他們用來進行某些隱秘活動的重要工具。
    這無疑是一個重大的突破！隻要能將這個消息和證據帶回去，至少能證明蔡瑁與刺殺事件脫不了幹係，足以緩解林凡麵臨的部分壓力。
    然而，就在韓浪準備第二天一早，想辦法將情報送出城時，意外再次發生。
    深夜，聯絡點的後門被輕輕叩響，節奏急促。老黃警覺地湊到門縫一看，臉色頓時大變，急忙開門。
    隻見山鷹渾身是血，踉蹌著跌了進來，肩膀上還插著一支弩箭！
    “怎麽回事？！”韓浪和泥鰍大驚，連忙扶住他。
    山鷹臉色蒼白，喘著粗氣道：“浪哥……我們……我們被發現了！我傍晚去黑市打聽紫髓晶的消息，可能……可能碰到了他們的人，被盯上了……剛才回來的時候，在巷子口遭遇了埋伏……對方身手極好，像是軍中好手……我拚死才逃出來……”
    他話未說完，便因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韓浪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山鷹被跟蹤，意味著這個聯絡點可能已經暴露！
    “快！收拾東西，帶上山鷹，立刻轉移！”韓浪當機立斷。
    老黃也慌了神，連忙去收拾緊要物品。
    然而，已經晚了。
    院牆外，突然傳來了密集而輕微的腳步聲，以及弓弦被拉動的細微聲響。無數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將這個小院團團圍住。
    火把驟然亮起，將院落照得如同白晝。一個陰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裏麵的朋友，不必躲了。是自己出來，還是讓我們‘請’你們出來？”
    韓浪握緊了腰間的短刀，看了一眼昏迷的山鷹和麵露絕望的老黃、泥鰍，知道已陷入絕境。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情報，必須送出去！他迅速將記載著所有發現的細小絹布卷起，塞進一個空心的銅錢裏，然後不動聲色地彈到了院角那堆雜物之下。
    做完這一切，他猛地拔出短刀，對泥鰍和老黃低吼道：“跟我衝出去！能走一個是一個！”
    說罷，他一腳踹開房門，率先向外殺去！
    門外，箭如飛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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