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水陸交攻,血戰啟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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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西陵城南外的曠野卻已被無數火把照亮。甘寧身披重甲,猩紅鬥篷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站立在新加固的南城牆上,目光如炬,掃視著城外正在緊急構築的防禦工事。民壯們在軍士的督促下,奮力挖掘著壕溝,設置著層層疊疊的鹿角拒馬,空氣中彌漫著新翻泥土的腥味和一種大戰將至的緊張氣息。那封神秘的預警信,如同在他心頭敲響的警鍾,讓他不敢有絲毫懈怠。盡管斥候尚未傳回淩統部隊的確切消息,但他寧可信其有,將防禦重心果斷南移。
“陳猛,派往烏林方向的斥候,還沒有消息嗎?”甘寧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頭也不回地問道。
陳猛的身影從陰影中顯現,低聲道:“統領,尚未有回報。烏林方向路途較遠,且需隱秘行事,往返需要時間。不過,已加派了兩批人手,沿不同路線探查。”
甘寧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他將視線投向北方,那裏,江麵的方向隱隱傳來沉悶的鼓角聲和隱約的喊殺聲,即便相隔數十裏,依然能感受到夏口方向戰事的激烈。蘇飛正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報——!”一名傳令兵氣喘籲籲地奔上城牆,單膝跪地,“太守,夏口急報!呂蒙軍攻勢極猛,已突破我水寨外圍三重柵欄,焚毀哨船數十艘!蘇飛將軍親臨一線,率‘飛鶻營’反擊,暫時將敵軍逼退,但我軍傷亡不小,箭矢消耗巨大!”
甘寧眉頭緊鎖,沉聲道:“告訴蘇飛,務必堅守!能拖多久是多久!必要時,可依先前命令,逐步向核心壁壘收縮,保存實力!”
“是!”傳令兵領命,匆匆而去。
甘寧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北線吃緊,南線危機潛伏,他必須穩住。他走下城牆,親自巡視新構建的城南防線,檢查每一段壕溝的深度,每一處鹿角的穩固,甚至親手調試了幾架部署在關鍵位置的床弩。他的出現,以及那看似鎮定自若的神情,無形中給忙碌而惶恐的士兵和民壯注入了一絲信心。
夏口水寨,此刻已是一片火海與血戰的景象。
呂蒙站在高大的樓船指揮台上,冷靜地注視著前方的戰局。江東水軍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江夏水軍的防線。火箭如蝗,拖著黑煙劃破天際,不斷有戰船被點燃,化作江麵上熊熊燃燒的火炬,映紅了半邊天空。雙方的弩炮互相轟擊,巨大的石塊砸入水中,激起衝天水柱,偶爾命中船體,便是木屑紛飛,慘叫聲起。
蘇飛渾身浴血,甲胄上插著幾支箭矢,他揮舞著長刀,聲嘶力竭地指揮著戰鬥。“頂住!給我頂住!弓弩手,瞄準了再放!火船準備,撞他們的艨艟!”
江夏水軍確實展現出了驚人的韌性,憑借著對水寨地形的熟悉和保家衛土的決心,他們死死抵住了江東軍一輪又一輪的猛攻。不時有悍勇的江夏軍士駕駛著滿載火油硝磺的小艇,不顧生死地撞向江東的大船,與之同歸於盡。江麵上漂浮著越來越多的破碎木板和屍體,江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紅色。
然而,實力的差距終究難以完全依靠勇氣彌補。呂蒙投入的兵力太多了,戰船的數量和質量也遠超江夏。經過近一日的激戰,江夏水寨的外圍防線已被層層剝離,核心壁壘暴露在江東軍的兵鋒之下。
“將軍!東麵柵欄已被突破,敵軍樓船正在逼近!”一名校尉滿臉煙塵,踉蹌著跑來匯報。
蘇飛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和汗水,望了一眼西陵城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傳令!放棄東麵外圍,所有兵力,退守核心水寨!依托寨牆,用弓弩和拍杆禦敵!另外……”他頓了頓,聲音沙啞,“準備好撤往西陵的船隻,但要隱秘,不可動搖軍心!”
他深知,水寨失守隻是時間問題。他現在要做的,是盡可能多地消耗呂蒙的力量,為城防爭取時間,並在最後關頭,為江夏保留下一支可貴的水軍種子。
與此同時,長江南岸,烏林渡以西三十裏的一片隱秘河灣處,淩統率領的一萬江東精銳,已然完成了登陸。整個過程悄無聲息,快船被拖上岸,隱藏在蘆葦叢中。一萬士卒盔甲鮮明,刀槍如林,雖經舟船勞頓,但眼神中皆閃爍著嗜戰的寒光。
淩統登上一處高坡,遠眺西北方向。那裏,西陵城的輪廓在晨曦微光中若隱若現。
“全軍聽令!”淩統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金屬般的質感,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士卒耳中,“休整半個時辰,進食,檢查兵器甲胄。時辰一到,即刻出發,目標——西陵城南門!此戰,有進無退,有勝無敗!讓江夏的鼠輩,見識一下我江東兒郎的厲害!”
“吼!吼!吼!”低沉的應和聲如同悶雷,在河灣間回蕩,驚起一片水鳥。
西陵城南,甘寧剛剛接到陳猛派出的第二批斥候拚死送回的消息。
“統領!確認了!在烏林渡以西發現大隊江東步兵蹤跡!人數近萬,打‘淩’字旗號,正在向我西陵方向疾進!距此已不足四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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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了!甘寧心中反而一定,未知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
“再探!我要知道他們的具體行軍路線和預計抵達時間!”
“是!”
斥候離去,甘寧立刻召集城南所有將領。
“諸位,周瑜的刀子,從南邊來了!淩統率一萬精銳,已近在咫尺!”甘寧目光掃過眾人,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北麵呂蒙猛攻夏口,南麵淩統奇襲我城南,此乃周瑜水陸夾擊之毒計!但我等已非毫無準備!”
他指向城外已然成型的防禦工事:“鹿角可阻其騎兵,壕溝可滯其步卒,女牆箭塔可為依托!我軍以逸待勞,據堅城而守,何懼江東鼠輩?!傳我將令!”
“所有弓弩手,上城牆,分段防禦,聽號令齊射!”
“長槍兵、刀盾手,於壕溝之後列陣,準備近戰搏殺!”
“床弩、投石機,調整射界,覆蓋敵軍必經之路!”
“騎兵隊於城門內待命,聽我號令,伺機出擊!”
“民壯輔兵,負責輸送箭矢滾木,救護傷員!”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達,整個城南防線如同上緊發條的戰爭機器,瞬間進入臨戰狀態。士兵們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眼神中雖有緊張,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激發出來的血性。身後就是家園,他們已經無路可退。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點點流逝。午時剛過,遠方的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黑壓壓的軍隊,如同蔓延的潮水,帶著滾滾煙塵,向著西陵城南席卷而來。“淩”字大旗在風中狂舞,獵獵作響。江東軍陣步伐整齊,甲胄鏗鏘,一股淩厲的殺氣撲麵而來。
淩統勒馬陣前,望著不遠處那座看似平靜,卻已然森嚴壁壘的西陵城南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對方的防禦工事顯然是新近構築,而且針對性極強,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來。
“這‘黃祖’,倒是有些門道。”淩統冷哼一聲,隨即揚起馬鞭,“管他如何,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都是徒勞!傳令,前鋒營,試探性進攻!”
戰鼓擂響,數千江東步卒發出震天呐喊,如同決堤洪水,向著西陵城南防線發起了第一波衝擊!
“放箭!”
隨著城頭軍官一聲令下,早已蓄勢待發的江夏弓弩手們鬆開弓弦,霎時間,箭矢如同飛蝗般遮天蔽日,帶著淒厲的呼嘯聲,向著衝鋒的江東軍覆蓋下去!
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聲、慘叫聲瞬間響起,衝鋒的江東軍陣中頓時人仰馬翻,倒下一片。但後續者依舊悍不畏死,踏著同伴的屍體,瘋狂前衝,很快便逼近了第一道壕溝。
“滾木!礌石!”甘寧親自在城頭督戰,聲音冷冽。
巨大的滾木和沉重的石塊被守軍奮力推下,沿著陡峭的城牆和土坡轟隆隆滾落,砸入江東軍人群中,造成一片混亂和傷亡。江東軍頂著箭雨礌石,奮力填埋壕溝,拆除鹿角,每一步前進都付出了血的代價。
淩統在後方觀戰,眉頭緊鎖。對方的抵抗意誌和防禦準備,遠超他的預估。這絕不像是一個內部混亂、士氣低落的城池該有的表現。
“強攻損失太大……”淩統沉吟片刻,下令道,“弩炮上前,壓製城頭!雲梯、衝車準備!給我集中兵力,猛攻一點!”
更多的江東軍投入戰場,大型攻城器械被推上前線,戰鬥瞬間進入了更加慘烈的階段。巨石呼嘯著砸向城頭,有的被城牆擋住,有的則直接命中垛口,碎石飛濺,守軍出現傷亡。數十架雲梯幾乎同時架上了城牆,凶悍的江東健卒口銜利刃,頂著盾牌,奮力向上攀爬。
“長槍手!抵住!”甘寧大喝,親自衝到一處戰況激烈的城段,手中雙戟揮舞,將一名剛剛冒頭的江東銳士連人帶盾劈下城去。“熱油!金汁!”
燒得滾燙的熱油和惡臭刺鼻的金汁熔化的金屬液或沸水混合汙物)順著雲梯和女牆傾瀉而下,城下頓時響起一片非人的淒厲慘嚎,空氣中彌漫起皮肉焦糊和惡臭的氣味。
戰鬥從午後一直持續到日落,城南牆下已然屍積如山,鮮血浸透了土地,連壕溝裏的水都變成了暗紅色。江東軍數次攻上城頭,都被甘寧親自率領精銳死死堵住,殺了回去。江夏守軍也傷亡慘重,但依舊在咬牙堅持。
夜幕降臨,淩統見士卒疲敝,傷亡頗重,且夜戰於攻城不利,隻得鳴金收兵。如潮的江東軍緩緩退去,隻在戰場上留下無數屍體和燃燒的殘骸。
城頭上,甘寧拄著雙戟,劇烈地喘息著,甲胄上滿是血汙和破損。他看著如退潮般離去的敵軍,心中沒有絲毫輕鬆。這僅僅是第一天,淩統的攻擊絕不會停止,而北麵夏口的戰況……他望向北方,隻見那邊火光依舊映紅天際,喊殺聲隱約可聞。
蘇飛,還能撐多久?
他轉身,看著城頭上疲憊不堪、相互包紮傷口的守軍,以及城外那片修羅場,心中沉重。這才是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麵。周瑜為他準備的水陸夾擊,才剛剛展現出其猙獰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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