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皇室女婿:榮光與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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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皇室女婿:榮光與隱憂
    正始初年的洛陽城,經過數十年的經營,已是繁華似錦。街市上人來人往,酒肆中談笑風生,太學裏書生雲集。在這座帝都的東南隅,一座不算奢華卻頗為雅致的宅邸中,年僅二十餘歲的嵇康正在書房中撫琴。琴聲清越,卻隱約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憂思。
    這時,兄長嵇喜興衝衝地走進院中,身後還跟著幾位朝中官員。嵇喜在朝中任職,深得朝廷賞識,他一心想要為才華橫溢的弟弟謀個前程。
    “叔夜,快些準備,沛王府派人前來相看。”嵇喜難掩興奮之情,“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嵇康琴聲未停,隻是微微抬眼:“兄長何須如此急切?”
    “你可知沛王曹林在宗室中的地位?若能得沛王賞識,你我兄弟前途不可限量啊!”
    嵇康輕輕按住琴弦,琴聲戛然而止。他深知兄長的一片苦心,卻也明白這其中的政治意味。沛王曹林是曹操之子,當今天子的叔祖,在曹魏宗室中舉足輕重。若是與沛王府結親,就意味著徹底卷入曹魏宗室的政治漩渦。
    果然,數日後,一樁姻緣悄然促成。嵇康迎娶了沛王曹林的女兒一說為曹操曾孫女)長樂亭主為妻。關於這段婚姻的具體細節,史書記載頗有出入。《三國誌》引《嵇氏譜》稱: “康妻,林子之女也。”而《晉書》則記載略為含糊。但無論如何,這樁婚姻將這位銍縣來的才子與曹魏皇室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
    婚禮那日,沛王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嵇康身著婚服,俊朗的麵容在紅燭映照下更顯風姿獨秀。前來賀喜的賓客中,不乏當世名流,其中就有以清談著稱的何晏。
    何晏是曹操的養子,娶了金鄉公主,在正始年間權勢顯赫。他打量著嵇康,對身旁的夏侯玄低語: “此子岩岩若孤鬆之獨立,非池中之物啊。”
    夏侯玄點頭稱是:“可惜生不逢時。”
    婚禮的喧囂過後,嵇康被授予郎中之職,不久又遷為中散大夫。這是一個閑散的官職,並無實權,主要負責顧問應對。對於嵇康而言,這反倒合了他的心意。他可以在洛陽城外的宅邸中,繼續過著讀書、彈琴、思考的生活。
    每日清晨,嵇康總要在庭院中的梧桐樹下撫琴一曲。長樂亭主常常靜靜地坐在一旁聆聽。她雖出身皇室,卻毫無驕縱之氣,對丈夫的才學品行深為敬重。
    “夫人的琴藝近日大有進益。”一曲既終,嵇康溫和地說道。
    長樂亭主淺淺一笑:“在夫君麵前,妾身豈敢稱琴藝?隻是......”她欲言又止。
    “夫人但說無妨。”
    “近日朝中局勢微妙,大將軍與太尉之間......父親讓我提醒夫君,處事當更加謹慎。”
    嵇康神色一凜。他何嚐不知,自從魏明帝曹叡去世後,年幼的曹芳繼位,朝政由大將軍曹爽和太尉司馬懿共同輔佐,雙方明爭暗鬥日益激烈。而他自己,因著皇室姻親的身份,又與何晏等人交往,早已被打上了曹爽一派的標記。
    正始九年248年)的一個秋日,何晏邀嵇康到府中飲宴。酒過三巡,何晏屏退左右,對嵇康推心置腹:
    “叔夜可知,司馬懿稱病不朝,其心叵測啊。”
    嵇康放下酒杯,神色平靜:“朝政大事,非康所能議論。”
    何晏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你我都與曹魏皇室血脈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大將軍欲行新政,正是用人之際。以叔夜之才,何不出任實職,助大將軍一臂之力?”
    嵇康默然不語。他深知何晏等人的改革雖然意在振興朝綱,但其奢靡作風和激進舉措已經引起諸多不滿。更重要的是,他洞悉到司馬懿老謀深算,絕非易與之輩。
    宴會歸來後,嵇康對妻子感歎:“洛陽雖好,非久居之地。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正始十年249年)正月,大將軍曹爽陪同年幼的皇帝曹芳前往高平陵祭拜明帝。司馬懿趁機在洛陽發動政變,控製了京城。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高平陵之變”。
    消息傳來時,嵇康正在書房注解《莊子》。家仆驚慌來:“主人,大事不好!太尉起兵控製了洛陽,何大人、鄧大人他們都......”
    嵇康手中的筆微微一頓,墨跡在竹簡上暈開一團。他緩緩放下筆,神色依舊平靜“知道了,下去吧。”
    長樂亭主急匆匆走進書房,麵色蒼白“夫君,聽說司馬太尉正在搜捕何晏等人的黨羽,我們是否要暫避風頭?”
    嵇康搖了搖頭:“該來的總會來。我雖與何晏有來往,但從未參與政事,司馬懿不會對我怎樣。”
    話雖如此,接下來的日子卻不好過。司馬懿父子大開殺戒,何晏、鄧颺等曹爽集團的核心人物盡數被誅,夷滅三族。洛陽城中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一日,嵇康的好友山濤前來拜訪。山濤此時已在司馬氏手下任職,他憂心忡忡地勸道:“叔夜,如今時局已變,不如我向太尉舉薦你,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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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嵇康打斷他的話:“巨源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生性疏懶,不堪政務,還是繼續做我的中散大夫吧。”
    山濤歎息道:“你可知外麵都在傳言,說你與何晏過從甚密?如今何晏已死,你處境危險啊!”
    “清者自清。”嵇康淡然道,“況且,我現在還是皇室女婿,司馬懿總要顧及這一點。”
    話雖如此,嵇康內心明白,這層皇室姻親的關係,在太平年月是榮寵,在政權更迭之際卻可能成為催命符。他想起前日遇見司馬師的情景——那位司馬家的長子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滿是審視與猜忌。
    最讓嵇康感到痛心的是,許多昔日往來密切的朋友,如今都對他避之唯恐不及。隻有阮籍、向秀等寥寥數人,依舊時常來訪。
    某個雪夜,阮籍帶著酒來到嵇康府上。兩人在暖閣中對飲,窗外雪花紛飛。
    “嗣宗可知,昨日鍾會來訪?”嵇康忽然說道。
    阮籍放下酒杯:“那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他來做什麽?”
    “說是慕名而來,想要探討玄理。但我看得出來,他是替司馬家來試探我的態度。”
    “你如何應對?”
    嵇康冷笑一聲:“我在樹下鍛鐵,未曾理睬。他在一旁站了半個時辰,自覺無趣,便走了。”
    阮籍大笑:“好!好一個嵇叔夜!不過......”他收斂笑容, “鍾會此人,心胸狹窄,你今日得罪了他,來日必遭報複。”
    “大丈夫立世,但求問心無愧。若是趨炎附勢,與禽獸何異?”
    話雖如此,嵇康也清楚地感覺到,洛陽的政治空氣越來越令人窒息。司馬氏雖然表麵上仍然尊奉曹魏皇室,但篡位之心已經昭然若揭。作為曹魏的女婿,他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那種無形的壓力。
    這日傍晚,嵇康獨自登上洛陽城樓。夕陽西下,將整座城池染成血色。他想起少年時在銍縣嵇山上的日子,那時雖然清貧,卻可以自由自在地讀書、彈琴、漫步山林。而如今,雖身居帝都,官至中散大夫,卻仿佛籠中之鳥,處處受製。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他輕聲自語。
    回到府中,他對長樂亭主說道:“我打算辭去官職,隱居山陽。”
    長樂亭主微微一怔,隨即了然:“夫君既然決定,妾身自當相隨。隻是......父親那裏......”
    “沛王那裏,我自會去解釋。如今洛陽已是是非之地,久留無益。”
    正元元年254年)春,嵇康終於攜家眷離開洛陽,遷居河內郡山陽縣。這裏地處太行山南麓,遠離政治中心,山水秀美,正是隱居的佳處。
    在山陽的竹林裏,嵇康找到了久違的寧靜。他與阮籍、山濤、向秀、劉伶、阮鹹、王戎等友人時常在此聚會,清談飲酒,吟詩作賦,這就是後世傳頌的“竹林之遊”。
    然而,即便在這片世外桃源中,政治的陰影依舊揮之不去。嵇康知道,司馬氏不會忘記他這個曹魏皇室的女婿,而他與生俱來的傲骨,也注定無法在強權麵前低頭。
    一日,向秀見嵇康對著洛陽方向出神,便問“叔夜可是想念京城?”
    嵇康搖頭,目光深邃:“我是在想,這太平日子,還能過多久。”夕陽的餘暉透過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挺拔的身姿,依舊如孤鬆般傲然,卻平添了幾分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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