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微光與失控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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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道出口外,是血月照耀下更加破敗、規則更加混亂的城市廢墟。扭曲的鋼筋從混凝土殘骸中刺出,如同巨獸的骸骨。空氣中彌漫著塵埃、腐殖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規則碎片揮發產生的“臭氧”味。遠處,不時傳來規則生物意義不明的嘶吼,以及某種巨大結構在規則應力下呻吟、崩塌的沉悶回響。
    這裏,是文明徹底死亡後的荒野,規則的墳場。
    小隊踉蹌著衝出管道,迅速隱匿在一棟半塌的寫字樓廢墟陰影中。趙猛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韓嶼放下,蒲凝立刻跪坐在旁,雙手虛按在他受傷的左腿上,淡金色的精神力如同溫暖的水流緩緩注入,試圖穩定傷勢,緩解痛苦。但她的臉色比韓嶼好不了多少,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身形微微搖晃。
    “他的腿需要固定,內出血也必須處理。”蒲凝的聲音帶著虛弱的顫抖,“我的精神力……快耗盡了,隻能暫時吊住他的意識。”
    雷棟快速檢查著周圍環境,規則幹擾臂鎧低鳴,探測著潛在的威脅。“這裏不能久留。剛才的動靜肯定引來了不少‘東西’。”他看向陳淩,“我們需要一個臨時的安全點,至少能處理傷勢,讓你製造那個‘錨點’。”
    陳淩站在陰影邊緣,背對著眾人。血月的光芒將他左半身那妖異的黑暗紋路映照得仿佛在流動,右眼的虛無和左眼的純黑在明暗交界處顯得格外刺目。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微微抬著頭,仿佛在“聆聽”著這片廢土中無數規則碎片的哀嚎與低語。
    他能感覺到,體內三塊規則之種的融合度在緩慢而堅定地攀升,已經逼近29。每一次呼吸,都有微不可查的規則能量被左臂的【噬淵之手】自主吞噬、同化。腦海中,那個誘惑他放棄掙紮、徹底擁抱絕對理性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具有說服力。
    “看,多麽簡單的世界。規則構成,邏輯驅動。情感隻是低效的噪音,羈絆是可笑的累贅。擁抱我,你將成為規則的主宰,而非掙紮求存的螻蟻……”
    陳淩的右手無聲地握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這痛感,是此刻為數不多還能讓他確認自己“存在”的坐標之一。
    “東北方向,一點七公裏。”陳淩終於開口,聲音嘶啞,仿佛金屬摩擦,“有一處……相對穩定的規則空洞。曾經是大型商場的下沉廣場,規則結構在某種巨大衝擊下扭曲,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靜默區’。外部規則難以侵入,內部規則活性極低。適合暫時休整。”
    他的“虛無之眼”能看穿規則的表象,直接捕捉到那片區域的異常——就像狂暴海洋中一個短暫的風眼。
    “好!就去那裏!”雷棟立刻決定,“趙猛,繼續背著韓嶼。小胖,前麵探路,避開高能反應區!蒲凝,你再堅持一下!”
    小隊再次行動起來,在廢墟中艱難穿行。陳淩依舊走在最後,他左臂繚繞的黑暗如同活著的警戒線,任何試圖靠近的、帶有惡意的規則碎片或低級規則生物,在靠近一定範圍後,都會如同被無形的黑洞捕捉,悄無聲息地消失,成為滋養他體內怪物的食糧。他甚至不需要主動操控,【噬淵之手】已經具備了某種自主防禦機製。
    這非人的力量保護著小隊,卻也無聲地切割著陳淩與隊友們最後的心理聯係。連最遲鈍的趙猛,都能感覺到身後那股令人脊背發涼的冰冷氣息。
    一點七公裏的路程,在平時不算什麽,但在廢墟中,背負傷員,躲避危險,顯得格外漫長。期間,他們遭遇了幾波遊蕩的、由規則碎片聚合而成的“畸變體”,它們形態扭曲,攻擊毫無邏輯,但都在靠近陳淩一定範圍後,被【噬淵之手】自主吞噬。
    每一次吞噬,陳淩左眼的黑暗就更濃鬱一分,他回應隊友呼喚時的停頓也延長一分。
    蒲凝的精神力已經枯竭,她隻能徒勞地抓著陳淩的右臂,感受著他手臂肌肉的緊繃和那幾乎要消失的溫度。她嚐試用最原始的方式呼喚他,叫他的名字,講述他們共同的回憶,但得到的回應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延遲。
    終於,他們抵達了那個下沉廣場。
    如同陳淩所“看”到的一樣,這裏仿佛被一個無形的罩子籠罩,外界的規則喧囂和血腥氣息到了邊緣便戛然而止。廣場內部一片死寂,破碎的地磚,傾覆的雕塑,散落的購物車,一切都覆蓋著厚厚的灰塵,時間在這裏仿佛凝固。規則環境如同真空,讓人感到一種詭異的安寧,但也伴隨著一種令人不安的“虛無”感。
    “快,檢查一下,確保安全!”雷棟下令。
    孫小胖和趙猛迅速偵查了一圈,確認沒有活物和其他威脅。
    眾人將韓嶼小心地放在一塊相對平整的區域。蒲凝立刻翻找隨身攜帶的急救包,但她顫抖的手幾乎拿不穩繃帶和夾板。
    陳淩走到廣場中央,緩緩坐下。他閉上眼睛,似乎在與體內的某種東西激烈對抗。左臂的黑暗紋路劇烈起伏,如同沸騰的瀝青。他從隨身空間一種對規則之種基礎應用的拓展)中取出了獲取的三樣材料——閃爍著微光的【穩定基岩】、仿佛不存在於現實維度的【虛空紡錘】,以及那團被吞噬後在他控製下重新凝聚的、迷離的【悖論之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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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規則悖論穩定錨點】的製造藍圖在他腦海中清晰浮現。這是一個極其精密的規則造物,需要以使用者的規則本質為核心,以悖論為框架,以穩定基岩為載體,用虛空紡錘進行“編織”。
    理論上,他理解每一步。但此刻,他冰冷理性的那一麵在瘋狂叫囂,告訴他不需要這種“脆弱”的錨點,擁抱力量才是唯一正解。而那一絲微弱的人性,則在蒲凝帶著哭腔的、處理韓嶼傷勢的細微聲響中,苦苦支撐。
    他開始操作。左手的黑暗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穩定基岩】,以其為畫布;右手指尖引導著【悖論之塵】,勾勒出充滿矛盾卻達成詭異平衡的規則符文;【虛空紡錘】則在他意念驅動下,穿梭於虛實之間,將悖論之力與穩定基岩強行“縫合”。
    過程極其艱難。他的左臂不斷傳來抗拒的躁動,試圖汙染甚至吞噬這些材料。他的精神在絕對理性與人性情感的撕裂中劇痛。汗水或許是某種更冰冷的液體)從他額角滑落,滴落在灰塵中,發出輕微的“嗤”聲。
    蒲凝處理完韓嶼的傷勢,幾乎虛脫地靠在斷牆上,她緊緊盯著陳淩,用盡最後力氣,通過幾乎要斷裂的精神鏈接,傳遞過去一幅畫麵——不是複雜的記憶,而是最簡單的,陽光下的校園,他第一次拉住她手腕時,她眼中映出的、他帶著擔憂和堅定的臉龐。
    陳淩的身體猛地一震!
    右眼的虛無之中,一點極其微弱的、屬於“人類”的光彩掙紮著閃爍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
    他猛地將最後一道悖論符文打入【穩定基岩】!
    嗡——!
    一道柔和而穩定的白光從完成的【規則悖論穩定錨點】上散發出來。它看起來像一枚古樸的金屬徽章,中心是一個不斷自我否定又自我重建的幾何圖案。一股令人心安的、平衡的力量擴散開來,暫時驅散了陳淩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氣息。
    錨點,成功了!
    陳淩毫不猶豫地將徽章按在自己胸口。
    一股清涼的、帶著矛盾特性的力量湧入體內,如同給即將燃燒殆盡的係統注入了一道緩衝劑。左臂躁動的黑暗平息了些許,蔓延的紋路停止了擴張,腦海中那誘惑的低語也被暫時壓製了下去。雖然異變沒有逆轉,但失控的進程被強行延緩了。
    他緩緩睜開眼。
    右眼的虛無依舊,但左眼的純黑似乎褪去了一絲,雖然依舊深邃,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完全吞噬光線。他看向蒲凝,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
    但最終,他隻吐出兩個字,聲音幹澀,卻不再那麽冰冷:
    “……謝謝。”
    蒲凝的眼淚瞬間湧出,混合著灰塵和血跡,在她蒼白的臉上留下蜿蜒的痕跡。她知道,這隻是一次暫時的勝利,陳淩遠未安全。但至少,她拉回了他一點點。
    然而,就在這時,躺在不遠處的韓嶼,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呻吟,身體開始不規則地抽搐,皮膚下浮現出不祥的、遊走的規則光斑——他之前接觸到的規則汙染,在身體虛弱時爆發了!
    與此同時,孫小胖猛地指向廣場邊緣,聲音驚恐:“外麵……外麵好多‘東西’被錨點的能量吸引過來了!”
    隻見廣場那無形的邊界外,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密密麻麻、形態各異的規則畸變體,它們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廣場內部,尤其是剛剛完成錨點、氣息變得“香甜”的陳淩!
    剛剛獲得的喘息之機,轉瞬即逝。新的危機,已然降臨。陳淩剛剛穩定的狀態,能否應對接下來的圍攻?韓嶼的性命,又能否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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