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內的黑暗粘稠而冰冷，帶著濃重的鐵鏽、塵土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電路燒焦後的臭氧味道。階梯陡峭向下，仿佛通往地心。唯一的光源來自韓嶼終端屏幕偶爾掙紮般亮起的一絲微弱熒光，以及…靜滯艙表麵蒲凝眉心那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銀芒。
    腳步聲在封閉的空間內被無限放大，回蕩著空洞的回音，更添幾分詭秘。
    “規則…穩定了一些…”孫小胖喘息著，聲音在黑暗中發抖，但帶著一絲如釋重負，“外麵那種…粘稠的‘靜滯’感，這裏淡了很多。但是…有種…別的壓力。”
    是一種沉悶的、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規則低鳴，與外界血月帶來的那種冰冷詭異的“靜滯”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種…沉睡的、龐大的機械運轉的餘韻。
    雷棟打出手勢，小隊停下腳步，屏息傾聽。除了他們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那低鳴似乎無處不在，又似乎源自腳下極深的地方。
    “像是…某種大型能源核心…或者…規則引擎的待機狀態。”韓嶼壓低聲音，試圖用殘損的終端探測，但信號依舊混亂，“這下麵有東西，非常大的東西。”
    他們繼續小心翼翼地下行。階梯盡頭，是一條寬闊的、由厚重混凝土構築的通道。通道兩側是鏽蝕嚴重的金屬門，大多緊閉，有些門扉扭曲變形，似乎曾遭受過巨大的力量衝擊。牆壁上殘留著早已黯淡的熒光指示標記，以及一些模糊的、非潛龍司製式的符號——那風格，隱約帶著點“建造者”文明的幾何感，但又更加粗獷、實用。
    “這裏不是潛龍司的設施。”雷棟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也不是普通的民防工程。”
    “是‘建造者’遺留的某個地下站點？”韓嶼猜測道，眼神中帶著一絲研究者的興奮，盡管處境危險。
    通道前方傳來微弱的氣流，帶著一絲更加清晰的、類似能量流動的嗡鳴。他們循著聲音和氣流的方向前進，繞過幾個岔路口，最終來到一扇巨大的、半開合的金屬閘門前。閘門厚重無比，邊緣有暴力撬開的痕跡，門後是一片更加廣闊的空間。
    雷棟示意小隊停下，自己率先側身潛入閘門後的陰影中觀察。
    裏麵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穹頂高聳，隱約可見縱橫交錯的粗大管道和線纜。空間中央，是一個下沉式的圓形平台，平台上矗立著數個龐大的、布滿各種接口和指示燈大部分已熄滅）的圓柱形裝置，它們通過粗大的能量導管彼此連接，也連接著平台下方更深處的黑暗。空氣中彌漫著強烈的能量氣息，那低沉的嗡鳴正是從這裏發出。
    而在平台邊緣，靠近雷棟他們潛入方向的位置，竟然亮著一盞孤零零的、散發著穩定白光的應急燈！燈光下，堆放著一些打開的儀器箱、散落的工具，甚至還有一個搭建了一半的臨時工作台，上麵連接著一台尚在運行的、屏幕亮著複雜數據流的便攜式終端！
    有人！而且是不久前還在這裏活動的人！
    “潛龍司？”趙猛壓低聲音，帶著希望。
    雷棟眼神銳利，他看到了工作台旁地麵上散落的包裝紙和能量棒包裝，以及…幾個不屬於潛龍司標準製式的、帶有獨特齒輪與鎖孔徽記的彈殼。
    “不是我們的人。”雷棟聲音凝重，“是‘蛇鑰幫’。”
    那個標記，他們之前在規則斷層與蛇鑰幫交鋒時見過。
    就在這時，平台中央其中一個圓柱裝置突然發出一陣不穩定的蜂鳴，頂端的指示燈瘋狂閃爍起紅光！緊接著，整個地下空間的能量嗡鳴聲陡然拔高，變得尖銳而刺耳！平台下方深處傳來沉悶的、如同齒輪卡死又強行轉動的金屬摩擦聲！
    “不好！能量過載！這東西不穩定！”韓嶼臉色大變。
    幾乎是同時，從平台另一側的陰影中，猛地衝出三個身影！正是蛇鑰幫的人！他們似乎剛才在檢查其他設備，此刻被異變驚動。為首一人是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壯漢，他看到雷棟等人，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凶狠和貪婪的光芒，尤其是目光掃過趙猛背著的、造型奇特的靜滯艙時。
    “抓住他們！他們肯定知道怎麽控製這鬼東西！”刀疤臉怒吼著，舉起一把改裝過的、纏繞著不規則規則能量的步槍。另外兩人也立刻舉槍瞄準。
    “找掩體！”雷棟低吼，小隊成員迅速分散到閘門附近的混凝土柱和設備箱後麵。
    子彈帶著扭曲規則的波動呼嘯而來，打在掩體上爆開一團團不穩定的能量火花。蛇鑰幫的火力明顯強於他們，而且武器帶有規則幹擾效果。
    “不能硬拚！”雷棟快速判斷形勢，對方的武器和人數都占優，而且這裏環境不明，隨時可能發生更大的危險。
    就在這時，平台中央那過載的圓柱裝置發出一聲刺耳的爆鳴，頂端的防護蓋板猛地炸開，一股混亂的、夾雜著暗紅色汙染的能量流如同噴發的火山，直衝穹頂！
    能量流撞擊在穹頂的管道和結構上，引發連鎖反應！更多的警報響起，電火花如同瀑布般從上方傾瀉而下！整個空間劇烈震動，碎石和灰塵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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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這幫蠢貨觸發了什麽！”刀疤臉驚怒交加，不得不分心躲避掉落的雜物和混亂的能量濺射。
    機會！
    “韓嶼！幹擾他們！趙猛，跟我衝那個工作台！”雷棟當機立斷。那個還在運行的終端，可能有關鍵信息！
    韓嶼咬牙，從掩體後探出身子，將終端剩餘的能量集中釋放，一股強力的、非指向性的規則幹擾波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
    蛇鑰幫三人手中的武器瞬間失靈，指示燈亂閃，規則附加效果失效！
    “就是現在！”
    雷棟和趙猛如同獵豹般竄出，直奔那盞應急燈下的工作台。趙猛用身體擋住可能射來的流彈雖然武器已暫時失效），雷棟則一把抓向那台便攜式終端，想要將其強行扯下帶走。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終端的瞬間——
    “嗡！”
    終端屏幕上的數據流突然凝固，然後如同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瘋狂地湧向屏幕中央，凝聚成一個不斷旋轉的、由無數“0”和“1”構成的複雜人臉輪廓！那人臉輪廓猛地轉向雷棟，空洞的“眼睛”仿佛直視他的靈魂！
    一個冰冷的、帶著強烈電子合成音質感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炸響：
    【檢測到…高權限基因片段潛龍司高級指揮官）…】
    【檢測到…規則之種共鳴殘留微弱）…】
    【符合‘第七號自律能源節點’緊急協議激活條件…】
    【最高優先級指令：保護‘種子’載體…清除…所有威脅…】
    什麽？！雷棟心中劇震！種子載體？是指蒲凝？還是…陳淩留下的規則之種共鳴？
    不等他反應，整個地下空間的燈光驟然全部熄滅！隻有蒲凝靜滯艙那點微弱的銀芒和終端屏幕上那張詭異的數據人臉散發著光芒。
    下一秒，應急燈和平台周圍數個尚未完全損壞的指示燈猛地亮起刺目的紅光！警報聲達到了頂點！
    平台邊緣，數個之前毫無動靜的、如同裝飾般的金屬半球體突然翻轉，露出下麵黑黝黝的發射口，冰冷的能量在其中匯聚，瞬間鎖定了——那三個蛇鑰幫成員！
    “不！等等！”刀疤臉驚恐地大叫。
    咻！咻！咻！
    數道熾白的、純粹由高密度規則能量構成的光束精準射出，瞬間貫穿了三個蛇鑰幫成員的身體！他們的慘叫戛然而止，身體在光芒中迅速分解、氣化，連一絲灰燼都未曾留下。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紅光熄滅，警報停止，隻有那低沉的能量嗡鳴依舊，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應急燈重新亮起柔和的白光，照亮了空曠的平台和…驚魂未定的燭龍小隊。
    雷棟保持著抓取終端的姿勢，僵在原地，冷汗浸透了後背。那台終端屏幕上的數據人臉已經消失，恢複了正常的數據流界麵，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但地麵上那三個蛇鑰幫成員消失的位置，空氣中殘留的微弱能量漣漪，證明著剛才那瞬間的致命攻擊真實不虛。
    這個古老的“建造者”能源節點，竟然還殘留著如此強大的自動防禦係統，而且…它似乎將他們識別為了“保護對象”？
    是因為他的潛龍司身份？還是因為…陳淩？
    雷棟緩緩收回手，看向那台終端，又看向身後被趙猛緊緊護住的靜滯艙，心中湧起滔天巨浪。
    這個地底設施，似乎遠不止一個能源節點那麽簡單。它隱藏的秘密，可能關乎“種子”，關乎陳淩留下的後手，甚至…關乎這個“靜滯”世界的真相。
    而他們，仿佛無意中踏入了一個更加龐大、更加危險的棋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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