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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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急通道內的空氣帶著陳腐的金屬和塵埃味道,比上層更加冰冷,仿佛從未有過活物涉足。階梯不再是規整的混凝土,而是粗糙開鑿的岩壁,鑲嵌著發出微弱幽藍光芒的、類似螢石的古老晶體,提供了僅能勉強視物的照明。腳下是濕滑的、布滿苔蘚的石頭台階,向下延伸,深不見底。
    “規則迷彩”啟動後,來自地表的震動和警報聲被徹底隔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絕對的寂靜,隻有他們自己的腳步聲、呼吸聲,以及靜滯艙偶爾與岩壁輕微磕碰的聲響在狹窄的空間內回蕩。這種寂靜,比外麵的喧囂更讓人心頭發毛。
    孫小胖的感知在這裏受到了極大的限製,仿佛被厚重的岩層和某種更深沉的規則力場壓製。“下麵…很深…規則結構很…古老,很…‘沉’。”他喘著氣,努力描述著,“感覺不到明顯的惡意,但…有種…被什麽東西‘注視’著的感覺,從很深很深的地方…”
    韓嶼嚐試用終端探測,但信號在這裏完全中斷,連基本的方位和深度都無法測算。“我們好像在進入一個被獨立屏蔽的規則區域,節點的信號也傳不進來了。”
    這意味著他們徹底失去了與外界的聯係,也失去了節點的庇護。
    雷棟抱著靜滯艙,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穩。他的目光不時落在蒲凝眉心的銀芒上。那光點自從在節點內閃爍並傳遞出信息後,就恢複了之前的微弱狀態,再無異常。但雷棟堅信,那絕非偶然。陳淩留下的“種子”,或者蒲凝自身殘存的意識,一定在指引著什麽。
    趙猛殿後,他受傷的手臂依舊隱隱作痛,黑暗紋路在幽藍光芒下顯得更加猙獰,但他一聲不吭,警惕地注意著身後的黑暗,仿佛那裏麵隨時會衝出什麽東西。
    通道並非一直向下,偶爾會出現岔路,有些是天然形成的岩縫,有些則像是未完工的挖掘麵。每一次選擇,雷棟都憑借直覺和那冥冥中的一絲感應,選擇一條繼續向下的路徑。他感覺他們不是在逃離,而是在…奔赴某個特定的地點。
    不知過了多久,階梯終於到了盡頭。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人工開鑿的洞窟入口。入口處矗立著兩尊巨大的、已經嚴重風化剝蝕的石像,依稀能辨認出是某種非人非獸、帶著建造者幾何風格的守護者造型,它們空洞的眼窩凝視著通道,仿佛在無聲地警告著闖入者。
    洞窟內部一片漆黑,連那些發光的晶體在這裏都黯淡無光,仿佛光線被某種東西吞噬了。隻有蒲凝靜滯艙那點微弱的銀芒,在絕對的黑暗中,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不滅。
    “就是這裏了…”孫小胖聲音發顫,指向洞窟深處,“那種‘注視’感…就是從裏麵傳來的…非常…非常強烈!”
    韓嶼從背包裏翻出最後一隻冷光棒,用力掰亮。慘白的光芒驅散了一小片黑暗,勉強照亮了洞窟入口附近的情形。地麵是平整的黑色石板,上麵雕刻著複雜而陌生的符文,一直向黑暗深處延伸。
    雷棟深吸一口氣,率先踏入了洞窟。
    冷光棒的光芒在洞窟中顯得微不足道,隻能照亮腳下幾米的範圍。四周是無邊的黑暗,寂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一種古老的、塵埃落定的沉重感。
    他們沿著石板路小心翼翼地向內探索。走了大約百米,前方黑暗中,隱約出現了一點別的光芒。
    那不是冷光棒的慘白,也不是螢石的幽藍,而是一種…柔和的金色光暈。
    隨著他們靠近,光暈逐漸清晰。那光芒源自洞窟中央的一個圓形石台。石台不高,通體由某種溫潤的黑色玉石雕成,表麵光滑如鏡,倒映著那團懸浮於石台上方、約莫拳頭大小的金色光球。
    光球內部,仿佛有無數微小的金色沙礫在緩緩流淌、旋轉,構成某種玄奧的圖案,散發出令人心神寧靜的溫暖氣息。這氣息與外界血月的冰冷、“靜滯”的死寂、乃至建造者遺跡通常帶有的機械冰冷感,都截然不同。
    它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生命力和包容性。
    “這是…什麽?”孫小胖怔怔地看著那光球,感知中那強烈的“注視”感,正是來源於此。但這“注視”並非惡意,反而帶著一種…古老的悲憫與淡淡的期待。
    韓嶼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他試圖分析,卻發現任何探測手段靠近那光球都會失效。“無法解析…能量形式未知…規則結構…從未見過…”
    雷棟的目光則落在了石台下方。那裏擺放著幾件東西:一個殘破的、用未知金屬編織的頭冠,上麵鑲嵌的寶石早已黯淡碎裂;一把斷裂的、樣式古樸的匕首,刃口布滿缺口;還有一小堆早已化為化石的、看不出原貌的有機物殘骸。
    這些物品圍繞著石台,擺放得十分整齊,仿佛是一種…祭奠?或者…供奉?
    而最讓雷棟瞳孔收縮的是,在石台的邊緣,刻著一行細小的、與節點終端上風格一致的建造者文字。韓嶼湊近辨認,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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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之種’安眠之地。】
    【非建造者所創,乃尋獲。】
    【規則之源頭,生命之藍圖,秩序與混沌未分時的…‘可能性’。】
    【等待…‘平衡者’與‘承載者’的到來。】
    最初之種?!
    規則之源頭?!生命之藍圖?!
    所有人都被這短短幾行字蘊含的信息量衝擊得頭暈目眩。陳淩融合的“規則之種”,蒲凝可能承載的“種子”,難道都源於此?這個金色的光球,才是真正的“種子”源頭?
    就在這時,被雷棟抱在懷中的靜滯艙,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嗡——!
    艙體內,蒲凝眉心的那個銀色光點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甚至穿透了艙壁,將周圍一小片區域映照得如同白晝!那光芒與石台上的金色光球產生了強烈的共鳴,兩者之間的光芒如同呼吸般同步明滅!
    【警告!靜滯艙結構過載!】雖然沒有聲音,但艙體表麵瞬間亮起的紅色符文宣告著危機!
    “怎麽回事?!”趙猛驚呼。
    “是共鳴!‘種子’在呼喚…或者在被呼喚!”韓嶼大叫。
    雷棟當機立斷,不能再讓靜滯艙承受這種衝擊!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靜滯艙放在了那黑色石台前,正對著那團金色的“最初之種”。
    就在靜滯艙接觸地麵的瞬間——
    金色光球的光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溫暖而磅礴的光柱,瞬間將整個靜滯艙籠罩!艙體表麵的裂紋在金光的照耀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消失!艙內,蒲凝的身體被金光托浮起來,懸浮在半空,她眉心的銀色光點如同心髒般有力地搏動著,瘋狂吸收著來自“最初之種”的光芒!
    與此同時,一段龐大而古老的信息流,不再是冰冷的數據,而是帶著情感與畫麵的意念,如同溫暖的潮水,湧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意識深處:
    他們看到了…宇宙初開,規則尚未定型,秩序與混沌如同雙生蛇般糾纏共舞。
    他們看到了…一點最初的金光自虛無中誕生,它蘊含著所有規則演化的可能性,是生命與存在的基石。
    他們看到了…建造者文明在探索宇宙根源時,幸運地或者不幸地)找到了這點“最初之種”,試圖解析它、利用它,從而引發了後續一係列的災難…
    他們看到了…“最初之種”在建造者文明覆滅前,其核心的一小部分被一位名為“艾拉”的大師悄悄分離,製成了後來的“規則之種”,希望它能找到真正的“平衡者”,而非被文明的力量所奴役…
    他們看到了…陳淩在悖論循環中,並非僅僅維持平衡,他更是在以自身為橋梁,試圖將“規則之種”與“最初之種”重新連接,彌補建造者文明強行分離它們所造成的“規則創傷”…
    而蒲凝…她純淨的精神本質和強大的共情能力,讓她成為了“規則之種”在失去陳淩這個載體後,最合適的臨時“避風港”和“信號放大器”…
    信息流的衝刷讓眾人心神搖曳,仿佛經曆了億萬年的時光。
    金光逐漸收斂,蒲凝緩緩落回修複如初的靜滯艙內,眉心的銀芒不再微弱,而是變成了一顆穩定、內斂的銀色寶石般的存在,與石台上的金色光球遙相呼應,散發著和諧的氣息。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眉宇間那絲痛苦似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寧靜。
    靜滯艙的警報解除,狀態顯示為【穩定  深度共鳴】。
    洞窟內恢複了之前的寂靜,隻有那金色光球和蒲凝眉心的銀芒在緩緩脈動。
    雷棟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波瀾萬丈。他們無意中找到了一切的源頭,也明白了陳淩和蒲凝所承載的真正使命。
    這不僅僅是終結怪談,這關乎著規則本身的修複,關乎著秩序與混沌能否回歸某種健康的動態平衡。
    然而,就在這時——
    哢嚓!
    一聲輕微的、仿佛玻璃碎裂的聲響,從洞窟入口的方向傳來!
    眾人猛地回頭。
    隻見那兩尊巨大的守護者石像,其中一尊的眼窩中,那幽藍的“螢石”光芒,熄滅了。
    與此同時,一股冰冷、粘稠、帶著強烈“靜滯”意味的規則力量,如同潮水般,從通道的方向,緩緩湧入了洞窟!
    “它們…還是找來了…”孫小胖的聲音帶著絕望,“‘規則迷彩’…失效了…”
    或者說,是“最初之種”與蒲凝共鳴時爆發的能量波動,暴露了這裏的位置!
    雷棟握緊了匕首,眼神決絕。趙猛擋在靜滯艙前,如同磐石。韓嶼和孫小胖也強撐著站直身體。
    他們身後,是可能關乎宇宙規則未來的“最初之種”和承載著同伴意誌的蒲凝。
    他們無路可退。
    黑暗的洞窟入口處,那粘稠的“靜滯”力量中,開始凝聚出蒼白、扭曲的身影…
    最終的戰鬥,在這最初的聖地,即將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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