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障之間”內，時間仿佛失去了流速。方舟殘破的軀體靜靜停靠在艾拉遺留的銀色球形結構旁，如同受傷的巨獸在古老遺跡邊舔舐傷口。球形結構表麵流淌的微光，為這片死寂的信息墳場提供了唯一穩定的光源和能量支持。
    內部，所有人都在與時間賽跑。
    雷棟幾乎將自己焊在了工程控製台上，雙眼布滿血絲，雙手在虛擬界麵和實體線路間飛速切換。架構師的能力被他發揮到極致，強行梳理、接駁著方舟內部因爆炸衝擊而斷裂的能量管道和規則傳導線路。韓嶼的意誌則如同最精密的織網，滲透進方舟的每一個子係統，協調著自修複納米單元的工作，重新編譯受損的控製代碼。
    【主能源導管再連接完成，輸出穩定性提升至65。規則穩定錨點能量回路修複中，預計三小時後可重新充能。】 韓嶼的意念匯報著進展，雖然依舊冷靜，但能感受到一絲專注的疲憊。
    “外部裝甲自修複進度38，結構完整性勉強恢複至可進行短途躍遷的標準。”雷棟頭也不抬地補充，聲音沙啞，“武器係統…別指望了，能量優先供應防禦和動力。”
    趙猛沒有待在艙內。他穿著簡易的防護服，手持一把能量檢測儀，在方舟外部平台上來回巡邏。混沌之力收斂在體內，如同蓄勢待發的火山，感官提升到極限，警惕地掃視著球形結構光芒之外的、那片無邊無際的規則廢墟和信息殘骸。這裏雖然暫時安全，但誰也不知道那死寂的灰蒙中是否隱藏著別的危險。
    蒲凝在醫療艙內靜養。她盤膝而坐，雙手交疊置於膝上，翠綠色的生機之力如同溫潤的泉水，在她周身緩緩流淌，修複著精神上的創傷，並嚐試與這“避障之間”內可能存在的、其他建造者遺留的生命烙印進行極其微弱的溝通。孫小胖依舊躺在醫療艙內，生命體征平穩，但意識尚未恢複，仿佛沉溺在一個被靜滯規則影響的長夢中。
    陳淩則懸浮在方舟主控室中央，閉目凝神。他沒有參與具體的修複工作，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穩定劑。涅盤後的平衡之力如同一個無形的力場，籠罩著整個方舟和臨時基地，調和著因修複而產生的能量波動，抵禦著外部死寂環境對生靈意識的無形侵蝕。同時，他分出一縷心神，仔細感知著艾拉傳遞給他的關於“源點之渦”的坐標和信息，試圖在出發前解析出更多有用的情報。
    時間在緊張的修複中悄然流逝。十八個小時過去，方舟的修複工作完成了大半，內部燈光穩定了許多，生命維持係統也恢複了最佳狀態。
    就在這短暫的、相對平靜的間隙——
    “嗯…”
    一聲微弱的呻吟從醫療艙傳來。
    蒲凝第一個睜開眼，瞬間來到孫小胖的醫療艙旁。陳淩也立刻感知到了異常，身影一閃出現在醫療艙門口。
    隻見孫小胖的眼皮劇烈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和渙散，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蒲凝和陳淩。
    “凝姐…淩哥…”他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破舊的風箱，“我們…這是在哪兒？地獄…好像沒那麽吵…”
    還能開玩笑，說明意識基本恢複了。蒲凝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歡迎回來，小胖。這裏不是地獄，但也差不多是世界的夾縫了。”
    陳淩走近，平衡之力掃過孫小胖的身體，確認他體內的靜滯規則已被徹底清除，隻是身體還非常虛弱。“感覺怎麽樣？”
    “渾身沒勁…像被抽空了…”孫小胖嚐試動動手指，卻隻是讓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我記得…最後好像被凍住了…冷…然後…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
    他的眉頭忽然皺起，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麽，臉上浮現出痛苦和困惑交織的神情。
    “夢裏有…很多聲音…很多畫麵…亂七八糟的…”他斷斷續續地說，“好像…有人在吵架…有很多很多…‘眼睛’…在看著什麽…還有一個…很大的…漩渦…”
    陳淩和蒲凝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漩渦？什麽樣的漩渦？”陳淩沉聲問。
    “看不清…很模糊…黑的…白的…攪在一起…感覺…要把一切都吸進去…”孫小胖努力描述著，額角滲出冷汗，“還有…我好像…聽到了…‘它們’…在說話…”
    這句話讓陳淩和蒲凝的心同時一緊！
    “它們說了什麽？”蒲凝追問，聲音不由自主地壓低。
    孫小胖閉上眼睛，似乎在竭力捕捉那夢魘中的碎片：“…‘門已打開’…‘變量必須清除’…‘源點…回歸’…”
    源點回歸？！
    陳淩瞳孔驟縮！艾拉剛剛指引他們去“源點之渦”，而“它們”竟然也在關注“源點”，並且意圖“回歸”？！
    就在這時——
    【警報！檢測到外部規則屏障出現異常波動！】 韓嶼的意念驟然響起，帶著急促！ “有東西正在嚐試穿透‘避障之間’的入口！不是強攻…是某種…規則層麵的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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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同時，負責外部警戒的趙猛也發出了怒吼：“淩哥！外麵那‘空門’在抖動！有什麽鬼東西要擠進來了！”
    陳淩瞬間出現在外部平台，雷棟也丟下手頭工作衝了出來。
    隻見遠方，那如同規則傷疤般的“空之裂隙”，此刻正劇烈地蕩漾著，不再是水波般的柔和，而是如同被無形之手攥住、扭曲的布帛！一道道慘白色的、帶著強烈“它們”意誌特征的規則觸須，正如同惡毒的根須，頑強地從那蕩漾的中心試圖鑽探進來！
    艾拉的警告言猶在耳——外麵的威脅，終將找到這裏！
    “它們…竟然能找到這裏…而且是在嚐試‘滲透’…”雷棟臉色發白，“它們對規則的理解…比我們想象的更可怕！”
    “修複還需要多久？”陳淩冷靜地問道，目光死死鎖定那些試圖入侵的慘白觸須。
    【最快…還要六小時！】 韓嶼回應。
    “來不及了！”趙猛吼道，“它們馬上就要鑽進來了！”
    陳淩深吸一口氣，平衡之力在體內澎湃湧動，目光銳利如刀。
    “準備戰鬥！韓嶼，雷棟，加快修複！趙猛，蒲凝，隨我迎敵！我們必須在方舟修複完成前，守住這裏！”
    短暫的休整結束了。新的風暴，以更詭異、更直接的方式，拍向了這最後的避難所。而孫小胖夢囈中的“源點回歸”，如同不祥的預言，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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