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銀色的長發傾瀉落地，就像是某種流動著的晶瑩液態玻璃，原本過大不合身的衣服被緩緩撐開，纖細的手臂和雙腿也緩緩地向外擴張膨脹，恰好填充了滿是褶皺的連衣收束裙，那鮮潤柔長的玉腿，苗條纖柔而比例完美到仿佛數學公式嚴密計算後設計而出，在陽光斜照之下，她肌膚勝雪，而容顏更是晶瑩如玉，又如新月生暈，如花樹堆雪，環姿雅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嬌柔婉轉之中，更是帶著幾分不可方物的妍麗。
    一對黑色的蝠翼緩緩地在天罪的身後延伸而出，結構纖細而精巧的翼骨、彎曲鋒銳的骨刺，一波三折的翼身，還有宛若裝飾品般閃閃發亮的翼角都是如此的完美，而那黑色的蝠翼表麵甚至還帶著水銀色的燈芯狀長絨。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此刻，恢複成完全形態的天罪，仿佛天使與惡魔的混合體，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迷癲眾神群魔的雪傲孤絕氣質。
    “好美。”我下意識地道。
    不單單是我，就連一向對人類沒有任何興趣的白夜都在這一刻愣在了原地，就好像受到了極大的思想衝擊一般。在進入到這場上帝遊戲之前，我從未想象過這個世界上會存在光靠容貌就足以讓人幾十年構建起來的世界觀完全顛覆的女子，但是在見到了美夜子和天罪之後，我舊有的觀念，卻已被一次又一次地顛覆。甚至，可以說，被砸了個粉碎。
    “原來，她有牙麽。”最後，白夜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說出了這句話。“不過也可以理解，吸血鬼都有讓牙變長的能力，隻不過，她之前沒有對香草動手，現在卻對巴托裏下手，難道她的記憶恢複了嗎？”
    “姐姐……難道……你的記憶恢複了？”隨著身體逐漸幹癟下去，巴托裏的反抗變得越發微弱，他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吸食了他血液的天罪，天罪那血紅色的瞳孔之中映射出的隻有虛無。
    天罪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的瞳孔內如同凝結的氮一般冰冷，最後，她輕輕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液，讓那玉潤光潔的臉頰重新變得如同霜雪般潔淨，而巴托裏卻是緩緩地倒了下去，一雙寫滿了震驚和恐懼的雙眼緩緩地閉合了上去，最後，巴托裏就像是一隻裝滿了垃圾的垃圾袋般重重地躺在了地上，身體就像是橡皮筋一般迅速收縮，最後變成了一堆詭異的怪肉，這一堆怪肉，看上去既不像是人，也不像是蝙蝠，而是一團不規則的詭異肉團，看起來竟有幾分像是阿米巴變形蟲。
    “這才是吸血鬼的真正形態麽。”看著地上的這一團怪肉，我不禁心頭暗驚。
    “應該是，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白夜道，“它們通過獲取其他生物體內的基因來給自己設計形態圖譜，這一點和泰坦金剛類似，但是泰坦金剛是根據房屋結構來設計自己的基因圖譜，而吸血鬼則是根據生物的基因，這也是為什麽吸血鬼要不斷吸食人血的原因，因為如果它們停止吸取人的鮮血，就會變回原形。”
    我提醒白夜道：
    “小心點，也不要直視她的眼睛，不管她之前為什麽沒有展露獠牙，但是現在她看起來已經不像是個純正無害的小孩子了，她隨時有可能像巴托裏那樣變成一個boss。”
    “謝謝。”沒想到，就在我話音落下時，站在前方的天罪卻是突然用一種小女孩般的輕柔空靈的話語向我們說了感謝之語。
    “謝什麽？”白夜問道。
    天罪沒有直接回答我們的提問，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然後伸出手，指了一下地上的巴托裏的屍體，用清幽的語氣道：
    “我討厭他。”
    然後她又伸出手指了白夜一下，道：
    “我喜歡你。”
    語畢，就像是突然間脫力了一般，天罪突然仰頭就倒了下去，像個大號的洋娃娃一般橫躺在了地上，突然不動了。
    白夜疾步上前，驗了驗她的鼻息後，才意識到天罪隻是昏迷了過去。
    “昏過去了，原因不明。”白夜皺眉道。
    “如果她剛才說的話是真話的話，那麽，她應該暫時對我們沒有什麽威脅……要把她留在這裏嗎？還是帶她走？”我問道。
    白夜看向了我，道：
    “那就看你了。這座城市裏不缺食物，把她留在這裏，也餓不死。但是她應該也有不差的能力，如果她能夠進入下一關的關卡的話，對於我們來說，也許也能夠成為助力，當然，下一關的世界能不能容下她，這也是個未知數。當然，或許可以嚐試。如果穿越過去死了，那麽和留在這裏的結果也是一樣的，反正也成不了我們的助力。”
    “白夜，你這麽說有點太冷酷了，她隻是個孩子。”
    “孩子？她的年齡說不定比你們團隊加起來還大。”白夜冷笑道，“總之，你自己做決定吧。我無所謂，甚至現在趁她昏迷殺了她也無所謂。”
    最後，我還是決定把天罪帶走，至於她能不能參加下一關的冒險，那麽就要看其他人的意思以及她自己能否承受下一關世界規則的排斥效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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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橫抱著天罪回到了鎮上時，我看到香草等人坐在木棚下，香草抱膝蜷縮在木棚底下，表情凝重而痛苦，她的雙眼通紅，眼角甚至還帶著淚水。
    “撒達，你回來了啊，這是……”看到我們回來，漢堡欣喜地站起了身來，但是在看到了白夜懷裏的天罪時，他的表情卻僵住了。
    “她是天罪。”白夜簡潔地道，“她吸了巴托裏的血液後，變成了現在這樣。她暫時昏迷過去了，就是這樣。”
    “撒達，到底發生了什麽啊？”蘿卜也驚訝地走上前來。
    “一言難盡，到時候再慢慢解釋吧。”白夜簡潔明快地放下了天罪，道，“至少，現在天罪看起來不像是我們的敵人……香草她怎麽了？”
    蘿卜低下了頭，麵色灰暗地道：
    “香草她哭了好一會兒了。在知道真相之後，她就一直在哭。她說她不知道我們做的到底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因為我們害了鎮子裏所有的人……他們都是因為我們而死的。”
    白夜輕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後，他向著香草走了過去。
    看到白夜，香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強作鎮定地看著我，她披著黑紅色的吸血鬼鬥篷，原本紅潤的皮膚此刻卻有幾分的蒼白，這讓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吸血鬼女伯爵了。
    “撒達……我們努力了這麽多……真的是對的嗎？我現在……有點懷疑了。”香草有些難受地看著我，表情就像是吃了苦榴蓮。“如果沒有我們和巴托裏對抗的話，至少……這些鎮民還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活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他們之中，甚至還有很多還是孩子啊。”
    白夜輕歎了一聲，蹲下身拍了拍香草的肩膀，道：
    “至少，他們離去的時候，是笑著的。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沒有後悔，這就足夠了。”
    香草捂著臉，抓住了白夜的手腕，道：
    “可是……我的心好難受，就像刀割一樣……”
    蘭蘭走上了前來，跟著白夜一起安慰道：
    “有時候，比起在黑暗中苟活一生，也許在陽光下暢快呼吸一瞬間，才是真正的幸福。我們每個人都該選擇自己的生存方式。”
    “可是……撒達你有救活他們的能力……”香草道。
    白夜緩緩地道：
    “你會調整過來的。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三個人，他們從小生被捆綁著關押在一個漆黑的洞穴裏，他們背對著洞口，麵朝著洞底的岩壁，因為洞口外有人舉著火把走過，所以他們能夠看到火光將外麵走動的人的影子投射到洞壁上。那時候，洞穴裏的三個人，認為那洞壁上移動的影子，就是外麵世界的真實圖景，而且覺得非常神奇和有趣。然後有一天，其中一個人身上的繩子斷了，他得以成功地離開那個洞穴。離開洞穴後，他的眼睛雖然還沒有完全適應外麵的世界，他首先看到了外麵拿著火把行走的人，他終於明白，原來以前在山洞裏看到的那些影子是這些走動的人的。他明白，原來火把的光才是真實的。他繼續向著遠方走，在之後，隨著他的眼睛逐漸適應，他看到了螢火蟲的光輝，他又看到了河水的反光。直到最後，他看到了太陽。那一刻，他終於找到了最高的真實。他的眼睛因此差點被燒傷，但是他卻沒有後悔。在回到了山洞之後，他把他看到的一切告訴了其他人，可是其他人卻笑話他，根本不相信他說的一切，那兩個人還是覺得山洞裏的影子才是外麵的真實世界。而那個離開過山洞的人，再看那些有趣的影子時，內心卻再也快樂不起來了，甚至還無比的痛苦。”
    我瞥了白夜一眼，道：
    “柏拉圖的洞穴理論，這你都知道。”
    白夜沒有理睬我，而是繼續對香草道：
    “我給你講這個故事，隻是想告訴你，每個人都有追求真相的權力。在知道了真相之後，繼續回到無知而愚昧的過去，裝聾作啞，這對他們來說，隻會是更加的痛苦和折磨。隻要花費足夠的時間，我的確可以救活他們，可是，他們就算複活，也會再次被陽光殺死。而就算他們選擇活在黑夜裏，難道他們就能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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