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用最後力氣畫出的那個被劈開的漩渦符號，如同一個灼熱的烙印，深深烙在雲薇的腦海裏。
    分裂？破壞？還是指代某種更深層的含義？這與玄冥撕裂地脈的行為有關嗎？是阻止他的方法？徐先生是想告訴她什麽？
    然而，還不等她細想，國師那陰冷黏膩的感知力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細細地掃過整個俘虜營。這一次，它似乎帶著更強的目的性，尤其是在雲薇和徐先生的方向反複逡巡，仿佛嗅到了某種不尋常的氣息。
    雲薇全力收斂心神，將一切思緒壓入心底最深處，連呼吸都放得極其平緩，扮演著沉睡的麻木。她能感覺到那感知力在她附近徘徊了許久，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是因為上次幹擾符的殘留？還是徐先生剛才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被捕捉到了？
    最終，那感知力似乎未能找到確鑿的證據，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但雲薇能感覺到，一種更加隱秘的監視網絡籠罩了下來。國師對她的懷疑，顯然加深了。
    這種無形的壓力讓她如芒在背。她知道，脆弱的平衡正在被打破，必須盡快做出應對。
    第二天，營地裏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西北區域的工程似乎進入了某種關鍵階段，進出的人員神色更加匆忙凝重，連那些囂張的悍匪們都收斂了不少，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
    而蕭徹，依舊沒有露麵。但雲薇從守衛換防時偶爾流露的隻言片語中，隱約聽到“將軍與國師在主營帳議事良久”、“氣氛緊張”之類的碎片。
    裂痕，似乎正在高層擴大。
    午後，天空再次陰沉下來，細密的雪粒開始灑落。一隊黑袍修士在刀疤臉的陪同下，再次來到俘虜營。為首的，不再是之前那些低級修士，而是一個麵容枯槁、眼神陰鷙的老者，他手中托著一個不斷微微旋轉的黑色骨羅盤，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仔細搜。”老者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國師有令，任何異常能量殘留，無論多微弱，都必須上報。”
    黑袍修士們立刻散開，手中的法器散發出幽幽光芒，開始更加細致地探查，甚至開始粗暴地翻檢俘虜們少得可憐的行李和身上的物品。
    俘虜們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反抗。
    雲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們果然是衝著上次的幹擾和可能的能量殘留來的！她身上雖然沒有了工牌，但【痕跡感知】技能本身是否會留下痕跡？她無法確定。
    搜查的隊伍逐漸逼近她所在的角落。
    刀疤臉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咧著嘴對那老者道：“墨長老，要我說，最可疑的就是這小娘們！上次能量異常就在這附近！幹脆直接抓回去細細拷問，不怕問不出來！”
    那被稱為墨長老的老者眼皮耷拉著，渾濁的目光卻精準地投向雲薇，手中的黑色骨羅盤對著她，轉速似乎加快了一絲。
    “此女確有古怪。”老者沙啞道，“雖無明顯能量外泄，但命格晦暗，似有外力遮掩天機……”
    雲薇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這老家夥比之前的修士厲害得多！
    就在墨長老似乎要下令帶走雲薇時，營地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喧嘩！
    “報——！急報——！”一名傳令兵渾身是雪，踉蹌著衝進營地，甚至來不及行禮，便朝著主營帳方向嘶聲大喊：“戊字叁號坑道突然大規模塌方！疑似地脈再次異動！上百弟兄被埋！蕭將軍已親赴現場！國師命您即刻帶人前往支援鎮壓！”
    戊字叁號！又是那個區域！
    墨長老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也顧不得雲薇了，厲聲道：“所有人！立刻隨我去戊字叁號坑道！”
    黑袍修士和刀疤臉等人立刻簇擁著墨長老，急匆匆地朝著西北方向奔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再次救了雲薇，但她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又一次事故！規模更大！蕭徹親自去了……他會有危險嗎？
    這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來，讓她自己都吃了一驚。她立刻強行壓下這荒謬的擔憂，他是北凜戰神，是敵人，他的安危與她何幹？
    然而，整個下午，營地都籠罩在一種極度的恐慌和混亂之中。傷兵被不斷抬下來，哀嚎聲不絕於耳，軍官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謠言像風一樣傳播——地底有怪物、國師的儀式觸怒了山神、胤國的詛咒……
    夜幕降臨，混亂才漸漸平息，但一種絕望的氣氛開始蔓延。
    深夜，就在雲薇以為這一天將在混亂中結束時，破屋的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身影帶著一身濃重的血汙、塵土和寒意，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是蕭徹。
    他回來了。
    玄甲上沾滿了泥濘和暗沉的色澤，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甚至還有一道細微的血痕劃過額角。但他的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冰冷，那是一種壓抑著滔天怒火的、近乎死寂的冰冷。
    他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到屋角，那裏放著白天士兵們搬來的、準備分發給俘虜的少量粗糙食物和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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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一塊硬得像石頭一樣的黑饃，又端起一碗冰冷的清水，走到依舊昏睡的徐先生身邊。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這位北凜戰神，竟屈尊降貴地、動作甚至算得上小心地，扶起虛弱的徐先生，一點點地給他喂水，然後將黑饃掰成極小的小塊，耐心地喂給他。
    他的動作並不熟練，甚至有些僵硬，但那專注的神情和與白天煞神形象截然不同的舉動，卻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整個破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驚呆了。
    雲薇的心也被狠狠撞了一下，複雜難言。
    喂完食物，蕭徹將徐先生輕輕放回幹草鋪上，替他拉好破舊的毯子。然後，他站起身，目光終於轉向雲薇。
    他的眼神依舊冰冷，但在那冰層之下，似乎湧動著難以言喻的暗流。他沒有說話，隻是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扔到了雲薇麵前。
    那是一塊被撕裂的、焦黑的、似乎是從某種華麗袍袖上扯下的布料，上麵用金線繡著一個殘缺的、扭曲的漩渦符號——與玄冥麾下黑袍修士服飾上的標記一模一樣！而在那焦黑的邊緣，還沾染著已經幹涸的、暗紅色的血跡。
    “戊字叁號坑道裏發現的。”蕭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寒意，“塌方前，有人用活人生祭，試圖強行穩定脈眼。”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刀，死死盯著雲薇：“這就是你所說的，‘更大的、不可控的天災地變’的開始？”
    雲薇看著那塊觸目驚心的布料，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生祭！玄冥竟然瘋狂至此！
    她抬起頭，迎上蕭徹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冰冷目光，緩緩地、堅定地點了點頭。
    裂痕，已然無法彌補。
    而這一次，裂縫的另一端，似乎站著的不再隻是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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