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毀的敵方偵察單位殘骸，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被秘密運抵天工坊。與之前繳獲的登陸艇碎片和單兵裝備不同，這是第一件相對完整的、具備高空偵察與攻擊能力的敵方載具。
    墨淵與方樾幾乎是撲了上去，帶著一群頂尖匠師，如同解剖一具來自異域的珍稀巨獸，小心翼翼地將扭曲變形的金屬外殼切開，暴露其內部複雜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構造。
    “看這裏！能量傳導通路，完全集成在一種未知的合金骨架內部，外部幾乎看不到任何符文刻痕！”
    “還有這個！它的核心，比我們之前得到的那塊碎片更完整，能量波動更強！周圍這些晶體簇……似乎是某種運算和控製係統？”
    “攻擊模塊！能量壓縮和發射裝置竟然如此小巧！等等，這殘留的能量氣息……和金沙灣那巨艦的主炮有點相似，隻是威力天差地別！”
    每一點發現都伴隨著驚歎與凝重。元央帝國的技術，體現在這小小的偵察單位上，已然展現出遠超新胤理解的精密與高效。其能量利用方式、材料科學、集成工藝，無不昭示著一個截然不同的、高度發達的科技樹。
    “不僅僅是武器，”方樾指著偵察單位頭部一個破碎的、布滿細小晶狀體的半球形結構，語氣沉重，“它的探測係統極其先進。可以確定，我們‘天幕’陣基的構築情況，甚至部分能量運行參數，已經被它掃描並傳回了。”
    這個消息讓隨後趕到天工坊的雲薇和蕭徹臉色更加難看。
    “能估算出數據傳回多少嗎？”蕭徹問。
    “無法精確估算，”墨淵搖頭，“但根據其墜毀前最後爆發的能量信號強度判斷，核心數據很可能已經成功發送。敵人現在對我們防禦體係的建設進度和薄弱環節，恐怕了如指掌。”
    雲薇沉默片刻，目光掃過那堆散發著冰冷光澤的殘骸：“福兮禍所伏。我們失去了先機，但也得到了更寶貴的研究樣本。加快分析，尤其是它的隱形原理和探測方式，我們的‘巡天司’需要反製手段。”
    “臣等明白！”墨淵和方樾肅然應命。
    就在天工坊爭分奪秒地從殘骸中榨取信息時，東海之上的元央探索隊，已經根據偵察單位傳回的數據，做出了反應。
    “星痕號”艦橋內，艦長洛倫茲看著主屏幕上呈現出的、被標記出無數能量節點和防禦工事的新胤地圖，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
    “果然是在垂死掙紮。構建如此原始的靈能網絡，開發粗糙的諧振武器……勇氣可嘉，但毫無意義。”他手指輕點著幾個被特別標注、能量反應最為強烈的區域——啟明城、幾處主要地脈節點、以及東部沿海幾個正在建設的大型軍港和工坊區。
    “命令：‘裂星號’、‘逐光號’，啟動‘雷霆清掃’程序。目標：編號t01至t05的土著大型工坊及能源節點。任務：徹底摧毀，最大限度削弱其戰爭潛力。讓這些土著明白，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勞。”
    “艦長，是否優先尋找‘源初靈種’？”副官提醒道。
    “清掃障礙，同樣是為了更好地尋找。”洛倫茲淡淡道，“把這些煩人的蒼蠅拍死，我們才能安心挖掘寶藏。執行命令。”
    “是！”
    這一天，新胤東部沿海的百姓，目睹了終生難忘的、如同神罰般的景象。
    正午時分，陽光明媚。三艘巨大的、閃爍著金屬幽光的戰艦，如同從虛海中鑽出的洪荒巨獸，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沿海天際線。它們並未靠近海岸，隻是懸停在極遠的高空，艦體下方打開數個幽深的炮口。
    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隻有一種低沉的、仿佛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嗡鳴。下一刻，數道直徑超過十丈的、熾烈到無法形容的白色光柱，如同天神擲下的懲罰之矛，從天而降，精準地轟擊在遠離人口密集區的幾處山穀、半島之上！
    轟——！！！
    大地劇烈震顫，即便相隔百裏，也能感受到那恐怖的衝擊波。被光柱擊中的地方，瞬間亮起比太陽更刺眼的光芒，巨大的蘑菇雲裹挾著塵埃與烈焰衝天而起！衝擊波席卷開來，將周圍的樹木、山石盡數夷為平地！
    位於攻擊範圍內的、正在加緊建設的新胤大型工坊、一處重要的輔助地脈節點、一個囤積了大量戰略物資的倉庫……在短短幾息之內，化為一片熔融的廢墟和焦黑的巨坑！所有人員、設備，瞬間汽化，屍骨無存！
    攻擊隻持續了三輪，三艘巨艦便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隱沒於雲層之中，消失不見。
    留給新胤的，是沿海數郡的恐慌，以及那觸目驚心的、仍在燃燒和流淌著岩漿的巨大傷疤。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回啟明城。
    承天殿內，一片死寂。縱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敵人真正展現出這種跨越距離、精準打擊、毀天滅地的力量時，那種無力與絕望感，依舊如同冰水般澆透了每個人的心。
    工部尚書墨淵老淚縱橫，那被摧毀的工坊中，有他無數心血，有他最得力的弟子。兵部尚書韓老將軍拳頭緊握，骨節發白，卻說不出一句話。一種“這仗怎麽打”的陰霾，籠罩在眾人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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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薇坐在龍椅上，指尖深深陷入扶手，臉色蒼白，但眼神卻如同淬火的寒鐵，沒有絲毫動搖。
    “看清了嗎？”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中響起，清晰而冰冷，“這就是我們的敵人。他們不會與我們短兵相接，不會給我們血戰到底的機會。他們隻會像這樣，高高在上，如同碾死螞蟻一樣，摧毀我們的一切。”
    她站起身，目光掃過下方一眾麵色灰敗的重臣：“所以，害怕有用嗎？絕望有用嗎？跪地求饒，他們就會放過我們，放過這片生養我們的土地嗎？”
    答案不言而喻。
    “他們想摧毀我們的工坊，打斷我們的脊梁。”雲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那我們就建更多的工坊，藏在更深的山裏，挖到更深的地底！他們想摧毀我們的節點，那我們就構築更多、更隱蔽的備用節點！‘天幕計劃’不僅要繼續，還要加快！‘諧振武器’不僅要量產，還要迭代！”
    “從今日起，全國進入最高戰時管製！所有資源，優先保障軍工與防禦建設！所有城鎮，立刻製定並演練疏散預案！巡天司，給我盯死東海的每一片雲！我要知道他們下一次舉起屠刀的時間！”
    她的命令一道道下達，如同戰鼓，敲碎了殿內的死寂，重新點燃了眾人眼中那近乎熄滅的火苗。
    是啊，除了戰鬥，除了掙紮，他們別無選擇。
    退一步，就是亡國滅種，就是腳下這片土地淪為異星焦土的結局。
    蕭徹上前一步，沉聲道：“陛下，臣建議，即刻啟動‘深土計劃’和‘蜂巢方案’。將核心工坊、研究機構、重要倉庫，全部轉入地下。同時，擴大‘諧振破甲弩’的生產，並開始裝備小型、高速的突擊舟，在近海進行遊擊訓練，即便無法擊沉巨艦，也要讓他們無法再像今天這樣，肆無忌憚地靠近我們的海岸！”
    “準！”雲薇毫不猶豫。
    戰爭的形態已經徹底改變。新胤沒有與對方進行星空對決的能力，隻能立足於本土，利用一切可能，打造一張能讓入侵者感到刺痛的防禦網。
    接下來的日子，新胤這台戰爭機器以近乎自毀的方式瘋狂運轉。一座座大山被掏空，一條條深邃的地下工事在夜幕掩護下悄然延伸。沿海的漁民被內遷，靠近邊境的百姓被組織起來挖掘避難所。工坊的爐火在深夜裏依舊通紅，匠人們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將一枚枚刻滿符文的弩箭裝箱，運往各地軍營。
    一種悲壯而沉默的力量，在這片飽經磨難的土地上凝聚。
    山雨欲來風滿樓。
    元央帝國的“雷霆清掃”並未能摧垮新胤的意誌，反而像一柄重錘，將這塊土地上最後的僥幸與軟弱砸得粉碎。他們用毀滅宣告力量，而新胤，則用廢墟上的堅守，宣告不屈。
    在啟明城深宮的一間密室內，雲薇獨自站在那幅巨大的地圖前，目光落在被標記為“源初靈種”的巨大問號上。
    敵人的強大超乎想象，尋找“源初靈種”的意義變得更加重大。那或許是……唯一能扭轉這絕望天平的可能。
    她輕輕撫過腰間一枚溫潤的古玉，那是母後留下的遺物，據說與大胤皇室古老的傳承有關。玉身微微發熱，仿佛在回應著她心中的決絕。
    “無論你在哪裏，我一定會找到你。”她低聲自語，如同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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