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開學了，老姨和老姨夫送我回了家。
    回到家，書桌上多了本薄薄的小冊子，封麵上寫著《觀世音菩薩普門品》。
    我拿起翻了翻，心裏一下子亮堂起來：學了這上麵的東西，說不定就能保護自己，再也不怕那些東西了！
    我本來就信觀音菩薩，想起《西遊記》裏她那麽厲害，這小冊子簡直是寶貝！我當即決定要學，還特意挑了後麵附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開始咿咿呀呀地背。
    沒成想，這經文很快就派上了用場。
    一天晚上放學，走那條常走的路，又覺得不對勁。
    路燈昏黃的光裏，影影綽綽站著好些“人”：路邊蹲著個瘦得像柴火的老頭，還有個一蹦一跳、看不清臉的小孩，半空中甚至飄著個穿白衣服的女人……
    說實話，見得多了，眼前這景象倒沒有讓我那麽害怕了。
    後來我才琢磨明白，看得見的反而沒那麽怕，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那種“明明有東西，卻啥也看不見”的感覺。
    我想起不知誰閑聊時說過：看見這些，就當沒看見。
    於是我死死低著頭，眼睛盯著自己快步移動的腳尖，悶頭往前衝。
    可走著走著，後背開始發毛，它們在看我！
    不是路過時隨便掃一眼，是好多道冷冰冰、帶著探究的視線，像黏糊糊的膠水，死死粘在我身上。
    “看我幹啥？”我心裏直打鼓。
    又想起另一個說法：回家進大門前，得使勁抖抖衣角，再狠狠拍拍鞋底，能把“髒東西”甩掉。
    快到院門口時，我趕緊照做，誇張地抖了抖衣服，又使勁跺了跺腳，邊拍鞋底邊在心裏默念：“都走開！都走開！”
    結果，當天晚上，徹底“完犢子了”。
    剛躺下沒多久，意識像被人猛地拽進了漩渦，身體一下子失重，像掉進了冰冷黏稠的泥潭裏。
    我手腳並用地撲騰，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窒息聲，“噗！”掙紮中，我猛地“醒”了過來。
    可眼前的景象讓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根本沒醒！還在夢裏！而且，放學路上遇見的那群“人”，全圍在我身邊。
    昏沉沉的光線下，他們的輪廓看著更模糊、更詭異了。
    我腦子一片亂麻，隻有一個念頭特別清楚：他們不是人！強烈的恐懼攥得我心髒發疼。
    我白天不是抖了衣服拍了鞋底嗎？怎麽還是找來了？
    這時，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孩從鬼影裏飄出來，看不清是男孩還是女孩，湊到我麵前。
    它仰著張模糊的臉，用天真又空洞的聲音說：“哥哥，你留下來唄？以後……陪我玩？”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陪你玩？你根本就不是人！夢裏我不敢說破，隻能強壓著恐懼，聲音發顫地說：“不…我才不陪小孩玩呢！”
    話音剛落，一隻冰冷、幹瘦、帶著股屍臭味的手，突然從背後伸過來，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呃啊！”巨大的力量瞬間掐斷了我的呼吸，喉嚨火辣辣地疼，眼前一陣陣發黑，肺像要炸開一樣！窒息感鋪天蓋地湧來，我真的要被掐死了！
    就在這快死掉的絕望關頭，白天背的經文像根救命稻草，突然閃現在腦子裏。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活下去的念頭壓倒了一切。
    我顧不上發音對不對、意思是什麽，在那窒息的痛苦裏，用盡胸腔裏最後一點氣，瘋狂地、無聲地也可能是嘶啞地）在心裏喊：“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奇跡真的發生了！
    隨著我心裏的默念，掐著脖子的冰冷力量像冰雪遇上太陽，一下子就化了。
    圍過來的鬼影也劇烈地扭曲、模糊，像是在發出無聲的尖叫，眨眼間就散在了夢裏的霧氣裏。
    “呼！”我貪婪地大口吸氣，感覺魂魄終於回到了身體裏。
    巨大的輕鬆湧上來：“哎呀，好了！經文真管用！以後再也不怕了！”
    狂喜之下，我下意識想坐起來，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可身體剛動了一下，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僵住，血液好像又凍住了！
    這不是我的房間！
    陌生的床鋪，陌生的牆壁……我根本沒醒！剛才隻是從一層噩夢，掉進了另一層更深、更讓人絕望的噩夢！
    “嗚嗚嗚……”徹底的絕望和無力感像冰冷的潮水，一下子把我淹沒了。
    我沒力氣掙紮了，隻能癱在這詭異的地方，任由恐懼一點點啃噬著心。
    就在這時，懷裏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低頭一看，竟然又是那隻毛茸茸的紅狐狸，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我胸口的。
    它安安靜靜地蜷著，皮毛又光滑又暖和。絕望裏突然冒出來的這點溫暖，讓我下意識地伸手，輕輕摸了摸它的背，誒？還挺舒服……
    就在這心神稍微放鬆的瞬間，那狐狸猛地抬起頭，眼神不再溫順，閃過一道尖利的光！它張開嘴，露出尖尖的牙齒，對著我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啊！”
    尖銳的劇痛像道閃電，劈開了一層又一層的夢！
    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髒跳得像要炸開，渾身都是冷汗。
    刺眼的晨光從窗戶照進來，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響，是媽媽在做早飯。
    我大口喘著氣，茫然地看看四周：熟悉的房間，熟悉的被子。
    這次……是真的醒了。
    我癱軟地倒回枕頭上，長長地、顫抖著呼出一口氣，隻覺得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這一夜啊……哎呦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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