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那聲音不緊不慢，輕輕的，卻一下下透進屋裏的寒氣，直敲進人心窩子裏。我媽抱著我的胳膊猛地一緊，我覺出她連呼吸都頓住了。
    怪的是，剛才還哐哐響的櫃子、還有那尖細的怪聲，竟在這敲門響起的刹那，全都沒動靜了！
    “誰……誰啊？”我媽朝門外喊，聲兒還顫著，卻強撐著挪到炕沿，沒直接開門，先湊到窗戶邊往外瞅。
    玻璃上那層白霜不知啥時候化了，清楚看見院門外站著個老太太，穿一身青布衣，頭發梳得溜光水滑，一根銀簪子別在腦後。臉上沒多少褶子，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星星。她拄著根木拐杖，另一隻手挎著個蓋紅布的籃子。
    沒等我媽再問，門外又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溫和，卻透著一股不容人拒絕的勁兒：“開開門，我跟你說幾句話。”
    我媽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把門拉開一條縫。
    一股淡淡的黃香味頓時飄了進來，跟之前在堂口聞到的有點像，可又不一樣，這股香更暖、更醇，我才吸了一口，就覺著身上的寒意散了些。
    老太太側身進了屋，目光先落在我身上，嘴角微微彎了彎：“小金童，別怕，我不是來鬧事的。”
    她說話時，我眼角的餘光瞥見她袖口微微一動，布料底下，好像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輕輕掃過，像是……尾巴尖？
    我媽聲音發抖，問：“您……您是……”
    “我是胡家老仙。”老太太沒繞彎，直接把籃子擱在炕邊，掀開紅布。裏頭是三炷黃香，還有一塊用紅布仔細包著的桃木牌。
    “你家孩子的仙緣，我知道。”她聲音平穩，卻自帶一股威嚴，“你不想讓他出馬，老仙們也懂。畢竟他還小，是非對錯都分不清楚，哪扛得住這些？”
    我媽一聽，眼淚唰地就下來了：“老仙家……您要是能通融……他還這麽小，我是真舍不得……”
    “扛不住，就先不扛。等兩年，再等兩年。”老太太說著，伸手在我頭頂虛虛拂過。我頓時覺得後背那股沉甸甸、緊繃繃的感覺輕了不少。
    “不用急著立堂口。先在屋裏擺個小供桌，把這塊桃木牌供起來。初一十五上三炷香，這是保家仙的香火，能護著孩子，也能讓老仙們先安心。”
    她頓了頓，目光朝裏屋掃了一眼，聲音沉了沉：“之前鬧動靜的，是幾個心急的小輩，不懂規矩。我來了，他們就不敢再作亂了。”
    “但你記住：保家仙護著，也得你家孩子自己願意跟仙家親近。我們都看中小金童，都指望著他呢！你別擔心，有我在，不會再出啥事兒。”
    我媽連忙點頭，手忙腳亂地去拿碗，想給老太太倒杯水：“您老喝口水……”
    可就這麽一轉身的功夫，再回頭時，炕上的籃子還在，老太太卻沒了影。我媽快步走到門口朝外望，院子裏空蕩蕩的，大門關得嚴嚴實實，就像從沒人來過一樣。
    我趴在她懷裏，忽然發現自己能出聲了：“媽……剛才那個奶奶……她的耳朵……有點尖尖的。”
    我媽沒說話，隻是走回炕邊，小心地拿起籃子裏那塊桃木牌。紅布掀開，木牌上工工整整刻著幾行字：胡三太爺、胡三太奶、黃三太爺、黃三太奶……
    我的目光剛剛看清那幾行字，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猛地驚醒過來。
    我還在炕上，窗外天已經蒙蒙亮了。原來剛才是個夢？
    我轉頭看向我媽，她也正怔怔地看著我，眼神恍惚，像是也剛從一場大夢裏醒來。
    “媽……我剛才夢見一個老奶奶……”
    我媽愣了片刻，低聲說：“我也夢見了……”
    可那不是夢！是幻境，仙家的手段！
    我們再看向炕頭，那隻籃子不見了，那塊刻著仙家名號的桃木牌不見了，隻有一塊紅布安安靜靜地躺在炕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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