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屋後，女大仙盯著我看了好久，突然開口說道：“這孩子到時候了，出了吧…”
    可是她隻管說，到動真章的時候，自個兒先慫了，說弄不了。我們隻好離開。
    回家後，我爺耐著性子聽我大大娘說完，不僅不管，反倒把我臭罵一頓：還出馬？出個驢吧！當時我氣得不行，渾身就更不得勁兒了。
    我媽也看出來我不對勁了，我那時都快不說人話了，一張嘴全是嘰裏咕嚕的“上方語”。我媽又領我看了好幾個大仙，可邪門了，隻要我一進人家門，立馬翻臉不認人，對著人家又是比劃又是嚷嚷……那些大仙都直擺手：“看不了，看不了！你這玩意兒太凶！”
    就這麽折騰了能有一年多，我人都麻了。身子感覺都不是自己的，整天迷迷瞪瞪的。晚上一做夢，不是在滿天飛，就是夢裏套夢多重夢境）。更玄乎的是，還總夢見跟著一幫“老仙”去抓妖逮鬼！白天手也不聽使喚，自己就在那掐來算去，我都不知道在算個啥！
    我媽沒招了，自己偷偷去找我大姨夫的堂妹。結果人家還是那句話：“看不了。”但好歹指了條路，說她有個師傅或許能行。
    當天晚上，她就把那老師傅請來了。是個六十多歲的小老頭，看著挺幹巴。他進屋也沒多說，先點了香，嘴裏念念有詞，好像是請神。
    我當時心裏就一股無名火，特別不服：“就你個小老頭？還想給我看事兒？”我“嗷”一嗓子就竄起來了，想撲過去。
    那老頭眼睛一瞪，聲如洪鍾：“放肆！我今天來，是給你搭橋鋪路來的，不是來當你師傅壓著你的！你鬧個什麽勁！”
    他這話一說，我心裏那根擰著的筋好像“咯噔”一下鬆了點，哼了一聲，才算勉強同意。
    第二天天一黑，法事就準備了。炕上鋪了紅布，擺好了香燭供品。老頭拿起文王鼓，我盤腿坐在炕上。
    “日落西山呐……黑了天！”老頭嗓子一亮，開始唱了。
    這一唱，我立馬感覺不對勁了，渾身骨頭節都在哆嗦，眼前跟過電影似的——居然瞅見一個白胡子老神仙，樂嗬嗬地站在雲彩上往下看！
    可就在這時，老頭唱詞一變，唱到什麽“魔障纏身”什麽的。我“噌”一下火又起來了！就覺得眼前一黑，無數張牙舞爪的魔影和大頭鬼冒了出來，領頭的就是那三個折騰我最凶的！老頭手快，拿起一塊紅布就蓋我頭上。
    我一把扯下來扔老遠，氣得直喘粗氣。眼看那三個東西就要撲上來，天上那位看熱鬧的老神仙，笑眯眯地一揮手——好家夥！那三個玩意兒“噗”一下，就跟煙似的散了！
    我頓時覺得手上一涼，低頭一看，之前怎麽都弄不掉的那個紅手印，也沒了！
    “真霸氣！”我心裏暗道。
    老頭見狀，鼓敲得更急，唱得也更起勁了。我感覺一股氣頂到嗓子眼，憋都憋不住，嘴不受控製地也跟著唱了起來！
    老頭大聲問：“老仙家臨凡，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您報個名號，咱們好認識認識啊！”
    我聽見自己嘴裏蹦出一個響亮的聲音：“黃家，黃天霸！”
    緊接著，又一個聲音竄出來：“蛇仙，蟒翠花！”
    “胡家，胡天花！”一個接一個，根本停不下來。
    忽然，我渾身一激靈，像掉進了冰窟窿，一點熱乎氣都沒了，心裏湧起一陣巨大的悲傷，但沒哭。一個淒淒涼涼的女聲從我嘴裏飄出來：“碑王教主，上古蔡氏女……白姝真……”
    然後又是一個無比威嚴的聲音：“清風鬼王，蔡廣學！”
    最後，我全身跟過了電一樣，劇烈地哆嗦起來，聲音變得無比洪亮威嚴，宣告道：“吾乃掌堂大教主，胡天霸！”
    至此，鼓聲漸歇，我這堂口，總算立起來了。
    那一年，我剛滿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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