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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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這鬼魂附在張凡身上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我沒打算硬來,這種有冤屈的鬼魂,還是他們本家的,得先解了他的心結。
    我湊到床邊,放緩了聲音,對著那雙雖然睜著卻空洞無神的眼睛輕聲說:“我知道你冤,兄弟,年紀輕輕的,說沒就沒了,擱誰身上能甘心?”
    炕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隻有粗重的喘息聲。
    我繼續耐心地說:“可你這麽附在張凡身上,不光解決不了事兒,反而會害了他。他本來底子就弱,再這麽燒下去,真會出人命的。到時候,你這有理也變成沒理了,何苦呢?”
    我一邊說,一邊悄悄從隨身帶的布包裏摸出一遝厚厚的黃表紙。“這樣,你先從他身上下來,咱倆好商量。我送你些‘路費’,保證你路上走得寬綽些。你的冤屈,我今兒個記下了,往後逢年過節,有機會我就幫你念叨念叨,讓上麵知道你的苦處。”
    話音落下,我左手持著黃紙,我趕緊用手掐了個訣,嘴裏低聲念誦起送魂的咒文。然後,我將黃紙懸在張凡頭頂上方,慢慢地、有節奏地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我低沉的念咒聲和張凡痛苦的呼吸聲。
    漸漸地,我發現張凡那雙直勾勾瞪著房梁的眼睛,開始失去了焦點,變得渾濁起來。他整個人的身體開始發軟,“咕咚”一聲倒回床上,呼吸慢慢平穩下來,額頭的溫度似乎也降了些。
    幾乎同時,一個模糊、透著陰涼氣的影子從張凡身上飄忽而起,在昏暗的房間裏盤旋了一小圈,最後停在我麵前,那雙無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我手裏的黃紙。
    我心裏暗暗鬆了口氣,收好黃紙,轉身走出臥室。門外,張凡的朋友正焦急地等在那裏。
    “好了,那東西暫時離開了張凡的身子,讓我先帶走。”我對老王說道,“我現在就去路口給他送點盤纏,讓他安心上路。讓張舅好好睡一覺,發發汗,明天早上這燒估計就能退大半。”
    已經十二點了,外邊一個人都沒有,我來到十字路口,路燈的燈光也沒有那麽亮 ,我蹲下身,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嚓”一聲,火苗竄起,點燃了手裏的黃紙。橘紅色的火光在夜色中跳躍,映照著我的臉。說來也怪,這鬼立刻被這火光吸引了過來,像是看見了美味的食物一樣。
    這個鬼影在原地打了個轉,然後朝著東北方向,不急不慢地移動過去,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走了。”我低聲說了一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本以為這事就這麽了結了。
    結果第二天,張姨從外地趕了回來,特地提了些水果點心找到我的店裏。
    “小師傅,真是太謝謝你了!”張姨一進門就拉著我的手,眼眶泛紅,“要不是你,我家小凡這次可真就凶多吉少了。”
    我請張姨坐下,給她倒了杯水。“別客氣,張姨,碰上了就是緣分。也是張舅命裏該有這一劫,過了就好了。”
    我把那天晚上的經過,特別是看到那個二十多歲、穿著舊軍裝的鬼魂模樣,詳細地跟張姨描述了一遍。
    聽我提到“軍裝”,張姨愣住了,手裏的水杯頓在半空。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眼淚毫無征兆地就掉了下來,滴落在衣服前襟上。
    “那……那可能是我堂哥……”張姨的聲音帶著哽咽,她抹了把眼淚,“那是我們老張家過去最出息的一個孩子了……”
    “您慢慢說。”我把紙巾盒推到她麵前。
    張姨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我那個堂哥,當年在部隊裏可是提了幹的,前途一片光明。人長得精神,又能幹,全家人都以他為榮,指望著他光宗耀祖呢……可誰能想到,好端端的,在一次打靶訓練的時候,就出了意外……人說沒就沒了……”
    她的眼淚又湧了出來:“他走得太突然,連個後代都沒留下。這些年,家裏老人也相繼走了,剩下的人天南海北的,估計……估計也沒什麽人記得給他燒紙送錢了……”
    我聽著,心裏漸漸明白了。難怪那兵魂怨氣那麽重,橫死異鄉,壯誌未酬,身後又如此淒涼,這口怨氣憋在心裏幾十年,怎能不化作執念?
    “張姨,”我神色鄭重起來,“照您這麽說,您堂哥這情況,光那天晚上送點路費把他打發走,恐怕還不夠穩妥。”
    張姨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我:“小師傅,你的意思是?”
    “他這是心有冤屈,念念不忘,所以才會滯留人間,甚至找到血脈相近的張舅。”我解釋道,“光是送走,治標不治本。怨氣不消,他可能還會找回來,或者在其他地方遊蕩,不得安生,對你們家裏人也不好。得給他做一場正經的超度法事,化解他的執念和怨氣,指引他安心上路,踏入輪回才行。”
    “超度?”張姨愣了一下,“小師傅,你……你會做這個?”
    我點點頭:“會。我們東北出馬仙有薩滿的法子,專門化解這種橫死冤魂的怨氣,送他們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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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姨一聽,連忙抓住我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行!行!小師傅,你說怎麽做我們就怎麽做!需要準備什麽,你盡管開口!隻要能讓堂哥安息,花多少錢我們都願意!不能再讓他這麽孤苦伶地飄著了……”
    選了個宜祭祀、祈福的黃道吉日,我在城外一處清淨的山坡上準備了法事。除了水果、點心、白酒等常規供品,我還特意打聽了他生前喜歡的幾樣東西,一並擺上。又準備了大量的黃紙、金元寶,以及寫著超度經文的路引,上麵用朱砂描繪著指引通往輪回之路的符咒。
    最重要的,是我親手用竹篾和白紙紮了一座小巧精致的“紙廟”。因為他怨氣積鬱太深,單靠一場法事恐怕難以立刻化解殆盡。有這座廟暫時作為他的安身之所,再寫一道表文,拜求觀世音菩薩發慈悲心,時常點化,慢慢消磨他的怨氣,相信用不了幾年,他自然能靈台清明,往生善道。
    時辰一到,我拿起單鼓,站在紙廟前,緩緩敲響。鼓點不再是請神時那般急促激昂,而是變得緩慢、莊重,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開口唱道:
    “一請地藏王,大開方便門哎……”
    “二請觀音娘,灑下甘露水哎……”
    “三請引路神,照亮輪回路哎……”
    “四送好兒郎,從此得安寧哎……”
    蒼涼而悲憫的唱腔在山野間緩緩回蕩。說來也奇,原本還有些許微風的四周,隨著鼓聲和唱詞,漸漸安靜下來。
    我隱約感覺到,一個穿著舊軍裝、身姿挺拔卻麵容模糊的年輕身影,悄然出現在紙廟前方,靜靜地佇立著。
    我點燃了路引和大量的紙錢,火光跳躍起來,映照著紙廟和那個模糊的身影。而燃燒產生的紙灰並沒有被風吹散,而是凝聚成一股筆直的青煙向上飄,像是一條通往天上的路。
    青煙之中,那個軍裝青年的身影似乎清晰了一些。他轉向我和張姨他們所在的方向,深深地、鄭重地鞠了一躬。抬起頭時,之前感受到的那股陰冷和怨毒已經消失不見,眼神裏隻剩下一種釋然的平靜和深深的感激。
    然後,他的身影隨著那縷青煙,漸漸地、漸漸地變淡,最終融入天色之中,消失不見了。
    我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放下了執念,安心上路了。
    超度法事後的第二天下午,張姨就興衝衝地給我打來了電話:“小師傅!小凡他全好了!燒徹底退了,今天早上起來喝了兩大碗粥,臉色也紅潤了,精神頭十足,跟沒事人一樣!真是太感謝您了!”
    聽著電話那頭張姨喜悅的聲音,我握著話筒,心裏也感到一陣踏實和欣慰。
    這世間的冤屈,有的能說清,有的或許永遠成了謎。但無論如何,隻要存著一份善念,一份理解,總能找到化解的辦法。
    我們出馬仙走這條道,不單單是驅邪治癔,很多時候,超度一個沉淪的冤魂,幫助一個家庭解開夙怨,這本身,就是在積攢一份難得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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