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小興安嶺，體力消耗實在太大。回到家，我幾乎是倒頭就睡，再睜眼時，已經是下午了。
    這一覺，竟睡了整整大半天。
    起身活動了一下酸軟的筋骨，便想著去茶館把門開了。這次事發突然，走得急，也沒跟老客們打聲招呼，鋪子一連關了好幾天，終究不是個事兒。這時間長了也不是辦法，我得琢磨個長久之計才行……
    我邊打掃著茶館的衛生邊正想著這件事，門口的風鈴“叮鈴”一聲脆響，打斷了我的思緒。
    抬頭一看，竟是喬朵朵。
    她今天穿了一件嫩黃色的上衣，配著條白色的褲子，整個人站在傍晚溫煦的光線裏，像是自身在發光。她懷裏抱著一大束清新的小雛菊，手裏還拎著個紙袋，隱約看得出是個花瓶的輪廓。
    “你來了。”我笑著招呼她。
    喬朵朵輕快地走進來，臉上帶著同樣明媚的笑意：“本想著跟藍瀾來好好謝謝你的，結果你這兒一連關了好幾天門…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咳，怎麽沒給我發個微信？我這行蹤……確實不太固定。”
    經過上回那件事，喬朵朵已然清楚我這茶館老板背後真正做的是什麽工作。東北的孩子，對這些多少都有些耳聞，更何況她是親眼見識過的。
    “我猜你肯定是又有要緊事忙去了，就沒敢打擾你。”她說著，將懷裏的花束輕輕放在一旁的空桌上，“就想著每天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今天真讓我撞上啦！”
    我的目光落在那束生機勃勃的小雛菊上：“這是……？”
    “哦，這個呀！”喬朵朵這才想起正事，趕忙從紙袋裏取出一個素淨的玻璃花瓶，手腳麻利地開始拆開花束的包裝，“我總覺得你這茶館裏雖然掛上了畫，意境是有了，但還是缺了點鮮活的色彩。剛才來的路上，正好碰見一位賣花的阿姨，這花兒開得真好，我就想著，要是你今天開門，正好可以給你添點生氣，你看，這不巧了嘛！”
    看著她低頭認真擺弄花枝的側影，一個念頭忽然劃過腦海。我順勢問道：“你最近不出去寫生了嗎？我看你好像挺清閑的。”
    “不是的，”喬朵朵搖了搖頭，神色認真了幾分，“我其實是在準備考研。隻是家裏人多嘴雜，複習環境不太好，圖書館又總是一位難求。我想著…”她支支吾吾的沒有說完。
    考研？我心頭一動，這倒是個由頭。我邊給她倒了杯溫水，邊裝作不經意地提起：“這麽說，你正缺個固定的、安靜的地方看書？”
    “對啊，”她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為這個事兒正發愁呢。”
    我環顧了一下我這間平日裏確實沒什麽人的茶館，說出了我的想法：“你看這樣行不行，我這兒呢，你也知道，平時客人不多，最是清靜。但是…你也清楚，我時不時就得‘出門’一趟，茶館總不能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總關門也不是那會回事兒”
    我頓了頓，觀察著她的反應，繼續道：“所以，我想找個人在我出門的時候，幫我看著店。不需要她做什麽複雜的，就是開門、關門，照看一下，有客人來了簡單招待一下，收個錢。其餘的時間，她都可以在這裏做自己的事，看書、學習，完全不受影響。”
    喬朵朵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閃爍著驚喜的光芒：“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看著她，笑著正式發出邀請，“你想不想來這裏？一邊幫我看店，一邊複習考研？這樣，你有了穩定的學習地方，我也有了能托付店麵的人。至於報酬嘛，我們好商量。”
    喬朵朵幾乎是毫不猶豫，臉上綻放出比懷中小雛菊還要燦爛的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想！當然想！這……這簡直太好了！謝謝你！”
    “別謝我，咱們這是互相幫助。”我擺擺手，心裏也落下了一塊石頭，“那你準備一下，什麽時候方便，就什麽時候開始‘上崗’。”
    “我明天就可以！那藍瀾也可以來嗎？”她試探著問。
    “當然可以了！”
    “那就太好啦！謝謝京哥！”
    看著她的笑容，我也鬆了口氣。這樣一來，茶館能持續開門，喬朵朵有了安心備考的去處，而我，也能更無後顧之憂地去處理那些“不太固定”的事務了。
    或許，這正是當下最合適的一個安排。
    正聊著，門口的風鈴又響了，我抬頭看去，隻見一男一女前一後走了進來。
    打頭的男人瞧著三十出頭，個子不高，微胖，穿了件皮夾克，鼻梁上架著副黑框眼鏡。他臉上帶著股揮之不去的晦氣，他身後跟著個年輕女孩，打扮得十分紮眼：濃妝、短裙、長靴，
    眼神裏透著嫵媚，一看就不像啥好人！跟我這茶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下意識側身，輕輕把喬朵朵往我身後帶了帶，低聲說：“朵朵，你先去前台那兒坐。”
    她乖巧地“嗯”了一聲，退到了櫃台後麵。
    那男人搓著手，眼神在屋裏飄忽不定，試探著問：“師傅，您這兒……能看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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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點頭，引手示意：“裏邊請吧，坐下慢慢說。”
    帶他們進了裏間，分別落座，我倒上兩杯清茶推過去。“說說吧，什麽事？”
    他趕緊雙手接過茶杯：“我姓蘭，叫蘭旭。”說完就灌了一大口茶，眉頭擰成了個疙瘩，“唉，最近真是邪了門了，幹啥啥不順！做生意賠錢，跟人合夥又被坑。前陣子不知怎麽的，掉進了別人設的套裏，不僅老本賠光，還被上麵罰了一大筆錢，差點就沒緩過來……您說我這是不是撞著啥了？還是命裏犯啥衝？”
    他說著，眼神不自覺地往旁邊那女孩身上瞟。那女孩卻沒接話，自顧自從隨身的小包裏拿出粉餅和口紅，對著小鏡子仔細地補起妝來，仿佛一切與她無關。
    我靜靜打量著蘭旭。他印堂發暗，卻不是外邪侵擾的那種黑氣，更像是自身運數衰敗、福氣耗盡的灰敗。而且眉宇間凝著一股散不去的戾氣，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主。
    “想知道根由，”我起身取了香點燃，插進香爐，又拎過鼓，“得請老仙兒看看。”
    青煙嫋嫋升起，我輕撫鼓麵：“蘭先生，放寬心。有什麽事，老仙兒來了自會分明。”
    蘭旭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旁邊那女孩也終於收起化妝品，略帶好奇地看著我。
    咚！咚！咚！
    鼓聲清脆，在安靜的裏間回蕩。
    “一請胡家來顯聖，二請黃家駕雲臨，三請列祖和宗親，指明前路解迷津……”
    剛唱了兩句，一股沉穩厚重的氣息便從頭頂灌入，瞬間流遍全身，是胡家仙師胡天清到了，看來今天是他當班。
    附身後的感覺清晰無比，“我”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直直射向蘭旭，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威嚴與沉肅：
    “蘭旭！”“我”眉頭緊鎖，語氣嚴厲，“你可知自己為何如此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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