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旭被胡天清陡然提高的聲調懾住，下意識挺直了背，聲音都矮了半截：“不……不知道啊，仙家，您、您給指點指點……”
    “指點？”胡天清冷哼一聲，“你自己做下的事，還用旁人指點？你罪業不小！這些年，淨幹些傷天害理的勾當，哪一件是走得正道的？虧心事做多了，福氣早就被你敗光了，能不倒黴嗎？！”
    蘭旭臉色唰地一白，眼神躲閃，嘴唇嚅動了幾下，終究沒敢吭聲。旁邊那濃妝女子也收起了看熱鬧的神情，微微張開了嘴。
    “你以為就隻這些？”胡天清繼續斥道，“你命裏本有仙緣！祖上帶下來的狐黃保家仙，護了你們蘭家幾代人平安順遂。可到了你這兒，兩輩兒都沒人誠心供奉，香火斷了不說，你還淨幹些喪盡天良的營生！保家仙都看不上眼，早就寒了心！沒直接收了你的命，就算還念著祖上那點舊情分了！”
    這話一出，蘭旭額頭立刻見了汗，連忙點頭如搗蒜：“是是是，仙家說得對！是我以前混賬，不懂事，走了歪路……”他這才吐露實情，說自己十幾歲就輟學混社會，跟著所謂“大哥”開賭場，後來被抓進去蹲了幾年。出來後不思悔改，又幹起了放高利貸的營生，開了家小額貸款公司。這次栽跟頭，就是因為放出去的款收不回，還被人舉報了違規操作，才落得傾家蕩產。
    “知道錯，還算有救。”胡天清語氣稍緩，“想轉運，不難。第一，改邪歸正，那些歪門邪道，碰都別再碰！第二，把保家仙恭恭敬敬請回來，初一十五，香火供品不能斷，誠心悔過。第三，你命裏並非無財，隻是不在偏門，而在正途。幹工程、土木建築，這才是你的路！”
    蘭旭聽得連連點頭，眼睛裏終於有了點光亮：“謝謝仙家指點！我一定改！一定改！”
    旁邊的女子這時忍不住了，推了推蘭旭胳膊，又看向我胡天清）：“仙家，那……您幫看看，我跟他……”
    胡天清瞥了她一眼，話語直白得近乎冷酷：“你們倆？成不了。本就不是一路人，趁早散了，對誰都好。”
    女子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撇撇嘴，到底沒再追問，像是被這毫不留情的話堵得沒了脾氣。
    蘭旭趕緊打圓場：“仙家，您看這保家仙……我現在就想請回來，該咋弄？”
    這時，胡天清的氣息退去，我重新主導了身體，接過話頭：“得寫堂單，立牌位。不過你這情況特殊，保家仙被冷落太久，心裏憋著氣，怕是不好請。”
    果然，等我備好黃紙朱砂，要落筆時，怪事就來了。筆尖剛碰到紙，要麽朱砂瞬間幹涸，要麽筆頭莫名其妙就斷了。試了三次，竟沒寫成一個完整的字。
    “你看，老仙兒怨氣未消，還在氣頭上。”我放下筆，“這樣吧，去你家，當著保家仙的麵，你好好磕頭認錯，或許能成。”
    蘭旭忙不迭應下，出了來後，見喬朵朵坐在前台戴著耳機正看著一本書，我對她說：“朵朵，別明天了，今天就‘上崗’吧，我出去一趟，如果回來晚…”
    喬朵朵摘掉耳機，對我點點頭，比了一個ok的手勢。
    蘭旭帶著我趕往他家。他住在一個不錯的新小區，房子寬敞，卻顯得淩亂不堪。我讓他趕緊收拾出一塊淨地，擺上臨時供桌，再次拿起鼓，站在桌前，唱起請神咒：
    “保家仙，聽我言，今日請您回堂前。蘭家後輩知悔改，盼您垂憐再護全……”
    鼓點越來越急，咒語聲在屋內回蕩。突然，蘭旭“啊”地叫了一聲，身體猛地一抖，接著便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眼神也變了 帶著股狐狸般的機靈勁兒。
    “嗚嗚……我們守了你們蘭家好幾代啊……” 蘭旭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聲音裏滿是委屈，“從你爺爺那輩，到你爹，再到你……我們沒少費心費力，擋了多少災禍，聚了多少錢財……可你們呢？香火說斷就斷，你還去幹那些缺德事敗壞門風……”
    哭訴了一陣，他身體又是一晃，眼神陡然變得急躁而勇猛，顯然是黃仙上了身：“就是！要不是看在你祖上那點薄麵，早把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給收拾了！讓你倒黴都是輕的！再不知悔改，下次就是要命的禍事！折騰你？那是救你！”
    黃仙越說越氣，抬腳差點把旁邊的凳子踹翻。
    蘭旭被這胡黃二仙一哭一罵，輪番折騰，臉色漲紅，眼淚也下來了。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供桌連連磕頭：“是我不對！是我混蛋！祖宗，老仙兒，我知錯了！我以後一定好好供奉，一定走正道，做個好人！求您們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我在一旁適時勸解：“老仙兒們消消氣。蘭旭如今已知錯，也願意改過自新。今日緣分既到，便再給他一次機會。”我看著蘭旭說：“你看看你！”蘭旭又對著供桌連連磕頭：“是我不對！是我混蛋！祖宗，老仙兒，我錯了！求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在一旁又勸道：“”老仙兒，消消氣！以後他若再犯，老仙兒再動手也不遲！
    話音落下，仿佛有胡黃仙的身影在房間內一閃而過。我和蘭旭都清晰地看到了，蘭旭趕緊又磕了幾個響頭。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罷了！看你誠心悔過，此事就此作罷！”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了。
    我重新提筆，沾上朱砂，這次再沒出岔子了，端端正正地寫下了保家仙的牌位：“供奉蘭家胡黃二聖保家仙之位”。將牌位恭敬擺好，又細細教了蘭旭平日供奉的規矩和忌諱。
    “記住，心誠則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路已經給你指明白了，往後是福是禍，就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這件事之後，蘭旭果然常來坐坐。他真就走上了正道，搞起了工程，沒過幾年，竟真的發了財，不過是踏踏實實賺來的幹淨錢。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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