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到中午，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蘭旭”兩個字。這小子自從轉行去做工程，聯係就少了。現在電話打來，語氣慌得不行，跟當時在我這裏那灰頭土臉的模樣完全不同，卻還是那副熟悉的急躁。
    “蔡師傅，您可得救救我！”蘭旭的聲音劈了叉，背景裏隱約有女人的哭鬧。他喘著氣說：“我手裏有塊地，邪門得很！現在沒人敢碰，我帶過去的小弟還病倒了，怎麽治都不好，嘴裏一直喊‘有鬼’……”
    我讓他別急，慢慢講。
    他這才穩了穩神，斷斷續續地說起來。那塊地是前幾年一個借高利貸的還不起錢，抵給他的。現在工程上急需用錢，他想把地轉手賣給當地村民換現金，可村裏人一聽是那塊地，頭搖得像撥浪鼓，都說那是凶地，誰碰誰倒黴。
    “凶地？”我皺眉，“怎麽個凶法？”
    蘭旭咽了咽唾沫，聲音壓得極低，像怕被什麽聽見：“村裏老人說，前幾年那塊地裏埋過一個被殺的女人。”
    “那女人是村裏富戶的媳婦，愛打扮，脖子上掛金項鏈，手上戴金戒指，整天金光閃閃的。有天晚上出去串門，就再沒回來。當時全村人到處找，地裏、溝裏翻了個遍，什麽也沒找到。後來就有人說，她是跟野男人跑了…畢竟那時候她男人常年在外做生意……”
    他頓了頓，聲音發顫：“那時候是秋天，玉米收完了，地裏光禿禿的。村裏一群半大孩子在地裏跑著玩，有個叫狗剩的七八歲小子，跑得最歡。結果天黑了回家，那孩子就不對勁了。”
    我握著手機，聽見蘭旭的呼吸越來越重。
    “狗剩當晚就發高燒，燒得糊裏糊塗，滿嘴胡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他娘抱他去診所打針、灌藥，一點用都沒有，燒得更厲害了，臉通紅，眼睛緊閉，手卻死死抓著炕沿，像有人拽他。”
    “最嚇人的是，”蘭旭的聲音抖得厲害，“那孩子哭起來，聲音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又尖又細，像個女人在嚎，一直喊‘我的項鏈！我的戒指！’”
    “他娘嚇壞了，抱著他就去找大仙兒。剛進門，孩子突然坐起來了，眼睛直勾勾盯著香爐，用那女人的聲音說：‘我死得冤啊……我被人殺了……就埋在那塊地裏……’”
    我心裏一沉，這是冤魂附體。
    蘭旭接著說：“大仙兒一看就明白了，說孩子是撞上髒東西了。可村裏人不信啊，都說那媳婦早跟人跑了，哪來的屍體？正說著，孩子突然從炕上跳下來，光腳往外跑，嘴裏喊‘挖！快挖！’一路往那片地衝。”
    “他爹娘和幾個膽大的村民跟著跑過去。到了地中間，孩子指著一塊地方哭喊：‘就在這兒……就在這兒……’”
    “村裏人拿來鐵鍬鋤頭，夜裏打著手電筒挖。那光晃來晃去，照得人心慌。挖了一米多深，鐵鍬‘當’一聲磕到東西…不是石頭……”
    蘭旭的聲音突然卡住，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是……是人的衣服！紅棉襖，那富戶媳婦失蹤時穿的就是這件！”
    “繼續挖，屍體露出來了。”他帶著哭腔說，“那女人臉都爛了，眼睛卻睜著，直勾勾望著天。脖子上的金項鏈沒了，手上的戒指也沒了，脖子上有個黑窟窿，血早就凝成黑的了……當場就有膽小的嚇暈過去，手電筒哐當掉地上滅了！黑夜裏全是人的尖叫和哭嚎……”
    “後來公安來了，拉了警戒線，查了一陣沒找到凶手，案子就懸著了。那女人的屍體被家人領回去，卻沒遷走，給了地主家點錢，就地重新埋了，說是死得冤，得守著地方等凶手落網。”
    “從那以後，那地就徹底廢了！”蘭旭說，“種玉米，苗長到半尺高就枯死。種豆子，剛開花就爛根。地主家那兒子就知道賭，後來地沒人租了，就抵給了我。我不是這個村的，根本不知道這地這麽邪！”
    “還有更邪的！晚上老遠就能聽見地裏有女人哭，嗚嗚咽咽的，聽得人頭皮發麻。有回村裏老王頭喝多了，半夜從地裏過，愣是在原地轉了三個多小時，天亮才被人發現，鞋都跑丟一隻。他說看見個穿紅棉襖的女人在前麵走，他一追，人就不見了，自己卻怎麽都走不出那片地…這就是你們說的鬼打牆吧？”
    “嗯。”我心裏有數了，“你那小弟，是不是在地裏瞎折騰了？”
    “可不是嘛！”蘭旭懊惱地說，“那小子是個二愣子，不信邪，聽村裏人說這地凶，他偏要往中間跑，還對著女人墳頭吐了口痰，說什麽‘女鬼，出來讓爺瞧瞧！’我當時就罵了他，沒想到回來當晚就病倒了，高燒不退，嘴裏喊‘紅棉襖……項鏈……’醫院檢查什麽毛病都沒有，就是燒，現在開始說胡話了……”
    “你現在在哪兒？”我站起身，從牆上取下桃木劍。
    “在小弟家。”蘭旭連忙報了個地址，“蔡師傅，您快來吧，再這麽燒下去，人就不行了！”
    掛了電話，我心裏沉甸甸的。這女鬼死得冤，怨氣重，又埋在生養之地，和那片土地結了緣。普通人碰上都要遭殃，更何況被那二愣子衝撞，怨氣肯定更盛。
    我收拾好法器，驅車前往蘭旭說的地方。車窗外的陽光明晃晃的，我卻仿佛能聽見那片地裏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女人哭聲，又尖又細，淒淒厲厲，像是穿透了時空，在耳邊繞來繞去。
    這趟凶地之行，怕是免不了一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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