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板辦事效率很高，他雇了輛小貨車，拉回來滿滿一車的金元寶和各式紙紮用品，從衣服鞋帽到桌椅板凳、甚至還有一棟紙紮的二層小樓。
    他還真從老相冊裏找到了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輕人眉眼清秀，穿著那個時代常見的中山裝，笑得有些靦腆，左邊眉骨上那道淺疤也清晰可見。
    “就是他。”劉老板指著照片，眼圈又有點發紅，“那時候他還沒出事，多精神……”
    要飯鬼飄到照片旁邊，看著上麵的自己，身影微微顫抖，像是想起了過去的事。
    天黑透了，山裏格外安靜，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我讓劉老板在院子裏擺上香案，放上香爐，燭台，把他二伯的照片擺在中間。
    “劉老板，你過來。”我示意他站到香案前，“跟你二伯說幾句話，就說你知道他回來了，要給他安個家，讓他別再惦記陽間的事，安心走吧。”
    劉老板深吸一口氣，走到香案前，對著照片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
    “二伯，”他聲音帶著哽咽，“對不起，是侄子不孝，這麽多年……沒找著您，讓您在外頭受苦了。我知道您回來了，家裏不順，是您老在提醒我啊……今晚就給您送錢送物，過兩天就給您立個墳，讓您有個安穩地方住，不用再四處漂泊討飯了……您老安生去吧，別再鬧了，保佑家裏平平安安的，好不好？”
    他話音剛落，案上的蠟燭突然劈啪爆了個燈花，火苗竄高了寸許，像是在回應。
    我點燃三炷香，插在香爐裏，拿起鈴鐺，搖了起來。
    “叮鈴鈴！叮鈴鈴！”
    叮鈴鈴的鈴聲在夜裏格外清晰，帶著股指引的意味。
    “劉二，塵歸塵，土歸土，陽間事已了，莫再掛懷。”我一邊搖鈴，一邊對著那牆角的身影沉聲說道，“跟我來，給你送錢送物，吉日再給你安個家，讓你有吃有穿，不受窮苦。”
    牆角的要飯鬼猶豫了一下，慢慢站起身，跟在我身後。他走得很慢，腳不沾地，手裏的破碗已經不見了，身影比剛才清晰了些。
    劉老板雖然看不見，但能明顯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寒氣從牆角移動開來，跟在了我們身後。他嚇得大氣不敢出，緊緊跟在我旁邊，手心都有些冒汗。
    我們開車來到村裏的祠堂，祠堂後麵有片空地，是村裏人燒紙祭祖的地方。
    我讓劉建國把金元寶和紙紮用品都卸下來，堆在空地上。
    “都燒了吧。”我對他說，“邊燒邊念叨，就說這些都是給二伯的，讓他在下麵別省著花。”
    劉老板用力點頭，拿起打火機，點燃了紙堆。
    火苗騰地竄起來，照亮了半邊天。金元寶在火中化作金光，紙紮的衣服家具也漸漸燒成灰燼，隨著煙飄向空中。
    要飯鬼站在火堆前，伸出手，像是在接那些金光，臉上露出滿足的神色，身形越來越淡，眉眼間的愁苦也漸漸散去。我拿出早已寫好的表文，念道：“今有陽間信人劉建國，孝心感念，為其伯父劉二送錢送物，願劉二在陰間豐衣足食，早得安寧，莫再擾陽宅，急急如律令！”
    念完，我將表文扔進火裏。表文燒盡時，要飯鬼的身影對著我們鞠了一躬，然後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夜色中。
    “走……走了嗎？”劉建國小心翼翼地問我，聲音還帶著點顫抖。
    “走了。”我肯定地點點頭，“心事已了，他拿著錢安家去了。今晚先這樣，明天我們去選墳地。”
    回去的路上，劉老板明顯感覺渾身輕鬆了不少，他扭了扭脖子，長出一口氣：“蔡師傅，真神了！我感覺心裏頭那塊壓了多久的大石頭，好像‘噗’一下，沒了！渾身都輕快了！”
    第二天，我和劉建國去了當地的公墓。選了塊坐北朝南的地，風水不錯，前有照後有靠，適合安魂。
    定好後，劉老板讓人趕緊刻墓碑，碑上寫著先伯父劉二之墓，旁邊刻著侄子劉建國立。
    我則準備了引魂幡，紙紮的金童玉女，還有一些陪葬的冥器。因為劉二沒有遺物，就把那張老照片拓印下來，準備放進骨灰盒。
    虛墳用的是空骨灰盒，裏麵放著照片和一些五穀。
    等待墓碑刻好的這幾天，劉老板非要盡地主之誼，帶我去附近的景點轉了轉。
    兩浙地區山清水秀，確實是好地方，隻是我總覺得心裏有點不踏實，直到看到劉老板手機裏墓碑的照片，才稍微安心些。
    吉日一到，安葬儀式正式開始。
    先是“暖穴”。我在挖好的墓穴裏燒了些紙錢，撒下五穀，口中念誦，寓意讓先人在此住得暖和、踏實，不愁吃喝。
    接著是“引魂入穴”。我拿著引魂幡，圍著墓穴轉了三圈，念著劉二的名字，讓他的魂歸位。接著，將放著照片和五穀的骨灰盒放進墓穴，擺上金童玉女和冥器，又念了一遍安魂咒，祈求地府保佑他安息。
    最後，工人蓋上石板，封了墓穴。
    整個過程，劉老板都很虔誠，一絲不苟地跟著磕頭，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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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式結束後，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拍著我的肩膀說：“蔡師傅，真謝謝您！大恩不言謝！我現在感覺全身都通透了，心裏敞亮得很！”
    我也笑了笑：“是應該的，他是你二伯，你幫他安了家，他也不會再攪擾你了，往後生意肯定能好起來。”
    正準備收拾東西回酒店，劉老板卻突然拉住了我，臉上露出一絲猶豫和不好意思。
    “蔡師傅，那個……還有個事兒，不知當講不當講。”他搓了搓手。
    “您說。”
    “我有個朋友，姓趙，他最近……也遇到了點怪事，說出來一般人肯定不信，但我覺得，跟您這行當可能有點關係……”他試探地看著我，“您看您這次過來，時間還寬裕不？能不能……順便幫他也看看？”
    我略一思索，此行還算順利，倒是可以一見。
    “看看可以，”我應道，“但成不成得看緣分。”
    劉老板高興的掏出手機：“太好了！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讓他直接過來接咱們！”
    陽光灑在新立的墓碑上，反射出淡淡的光。遠處的山鬱鬱蔥蔥，風吹過，帶著草木的清香。
    我知道，劉二的事算是了了，他終於有了個安穩的家，而劉老板的生活，也該回歸正軌了。
    劉老板那位姓趙的朋友，又遇到了什麽樣的怪事呢？
    兩浙之地，自古多靈異傳說，想來這趟行程，還不會這麽快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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