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下樓弄點新鮮的柳樹條，不用太粗。”我對著劉華微的老公說道，眼睛卻沒離開那些藏在暗處的東西，“柳樹能打鬼，還不傷根本，這些東西本來也不算窮凶極惡，用桃木劍傷了它們，結了仇更麻煩。”
    他愣了一下，趕緊點頭說：“哎，我這就去！”
    “再買瓶高度白酒，六十度以上的。”柳樹條蘸著高度白酒，那陽氣不用多說！
    劉華微的老公應聲出門，屋裏隻剩下我、劉華微、還有縮在沙發角落，眼神怯怯的萌萌。
    我把桌子徹底清空，鋪開黃紙，拿出朱砂筆，準備畫符。
    剛蘸了朱砂，就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像是有人對著後頸吹冷氣。緊接著，脖子上一陣發癢，像是有頭發絲在來回掃。
    我心裏歎了口氣，沒回頭，慢悠悠地問：“我說，你老盯著我幹啥？”沒人應聲，但那股癢意更甚了。
    我耐著性子，稍微側了側頭，好家夥，一綹烏黑的長發正搭在我脖子上，發梢還在輕輕晃悠。抬頭，一張鬼臉就在眼前！正是那個櫃子上的斷頭鬼！她的頭懸在半空，離我的臉不到半尺，漆黑的眼睛沒有一絲光，直勾勾地盯著我，嘴巴咧開，露出森白的牙齒。
    “你咋隻有頭，身子呢？”我皺了皺眉，被她這近距離的問候弄得有點不適。話音剛落，她嘴巴一張，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緊接著，暗紅色的血珠子從她嘴角滴下來，滴答滴答落在我脖子上。
    還好，隻是感覺上的濕冷，沒有真實的血，這是鬼的幻術，用來嚇人的。
    “我……被人剁碎了……”女鬼的聲音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帶著股刺骨的寒意，吹得我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身子……找不著了……”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聽起來竟有些可憐。
    ”行了，別滴了，瘮得慌。”我拿出張紙巾，象征性地擦了擦脖子，“你也別老飄著了，看你也不算難纏，一會兒我給你燒點紙錢，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我不走……”她的頭搖了搖，長發甩得像鞭子，“是他們請我上堂口的……堂口沒了……我隻能跟著張家人……”
    得，又是個被堂口牽連的。
    我無奈地擺擺手說：“行吧，你樂意待就待著，別搗亂。對了，你知道這小女孩的魂兒去哪了嗎？”
    女鬼的頭往臥室方向飄了飄，聲音悶悶的：“被一個清風……帶走了……往西邊去了……”
    清風就是男鬼，看來萌萌丟失的一魂，是被別的鬼抓去了，正說著，劉華微的老公回來了，手裏拎著一大捆柳樹條，還有一瓶高度白酒和幾盒煙。
    “”
    “蔡師傅，你看這些夠不夠？”
    “夠了，拿一根就行。”我從裏麵挑了根手腕粗的，又接過白酒，擰開蓋子，一股濃烈的酒氣瞬間彌漫開來，嗆得劉華微咳嗽了兩聲。
    那些藏在暗處的鬼影和仙家，明顯躁動了一下，像是被酒氣刺激到了。我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煙圈在屋裏打著旋，飄過廚房門口時，那個穿壽衣的老頭鬼明顯往後縮了縮。
    屋裏這些鬼啊仙啊的，真夠亂的。我掃了一圈，對著劉華微的老公說：“姐夫，要不幹脆把堂口立起來？我給你順順，有道行，肯保家的留下，剩下的送回去，讓它們安安分分保家護院，總比現在這麽亂著強。”
    他頭搖得像撥浪鼓說：“別別別，立堂口太麻煩了，我大哥要是樂意，讓他供去！蔡師傅，您就把它們都弄走吧，多少錢都行！”
    我歎了口氣，請神容易送神難，尤其是這種從大山裏請來的野仙，又跟家裏結了因果，哪能說弄走就弄走？
    正愁著，頭頂上傳來“哢噠”一聲。抬頭一看，那女鬼的頭又飄回了櫃子頂上，歪著脖子，漆黑的眼睛盯著我，像是在看熱鬧。看她那眉眼輪廓，生前應該不到二十歲，雖然現在看著嚇人，那歪頭的樣子，竟有點莫名的有點可愛。
    再看廚房門口，穿壽衣的老頭鬼正焦躁地來回踱步，劈裏啪啦地踩著地板，像是在發泄不滿。反倒是那個紅衣女鬼，不知啥時候鑽進了衣櫃裏，隻露出一雙紅鞋在外麵，安安靜靜的。
    “先把桌子收拾出來。”我把煙摁滅，“我沒帶香爐，找個幹淨的飯碗，裝一碗大米，再拿個大碗來。”劉華微趕緊照辦，很快，一碗白花花的大米擺在桌上，旁邊放著個粗瓷大碗。我把白酒倒進大碗裏，酒液咕嘟咕嘟冒著泡，散發出更刺鼻的氣味。
    我又從法器包裏掏出招魂幡，聚魂碼和一團紅線，我深吸一口氣，萌萌的魂被男鬼抓走了，對方有可能還想煉化她的魂增長修為，肯定帶了不少幫手，必須請個厲害的仙家去才行。
    點燃三炷香，插在裝著大米的碗裏。香煙剛升起，我就拿起文王鼓，鼓槌重重落下，發出沉悶的響聲，在這詭異的屋裏回蕩：“咚咚鏘，咚咚鏘，有請本堂老仙降！今有童魂遭擄掠，求仙速去把魂搶！”鼓點越來越急，我的聲音也越來越高，額頭上滲出細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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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香灰“啪”地掉了一截，落在大米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不是碑王教主。
    也不是清風鬼王。
    一股極其陰冷，帶著無邊煞氣的氣息從地下湧了上來！
    我心裏一凜，是堂口上的冥界鬼王！
    這位老仙平時極少露麵，隻有遇上涉及冥界深處的大事才會現身，今天他來，說明萌萌的魂被帶到了極凶險的地方！腳下的地板突然“哢嚓”一聲裂開，不是真的裂開，而是空間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個漆黑的旋渦在我腳下旋轉起來，裏麵透出令人窒息的黑暗，像是能吞噬一切光線。
    緊接著，一個身影從旋渦裏緩緩升起。那是個極其高大的鬼王，青麵獠牙，額頭正中間長著一隻豎眼，緊閉著，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威懾力。
    他的雙眼像銅鈴那麽大，瞳孔是暗紅色的，閃爍著嗜血的光芒。腦袋後麵梳著幾個小辮子，走近了才看清，那些辮子竟然是用人頭骨串成的，每個頭骨都隻有指甲蓋大小，密密麻麻，看著頭皮發麻。
    他穿著一身青黑色的長袍，袍子上用金線繡著一個巨大的王字，隨著他的呼吸，那王字像是活過來一樣，隱隱發光。最嚇人的是他手裏的法器，一個人皮燈籠，燈籠麵是用整張人皮繃的，上麵還能看見模糊的五官輪廓，裏麵燃燒著幽綠色的火焰，照亮了他那張猙獰的臉。
    一呼一吸之間，屋裏的空氣仿佛都被凍結了，劉華微啊地一聲尖叫，暈了過去。她老公也嚇得癱坐在地上，嘴唇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鬼王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廚房門口的壽衣老頭鬼，像是被無形的手抓住了似的，嗖地一下竄到牆角，抱著頭蹲在地上，渾身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喘。
    櫃子頂上的女鬼頭，“咕嚕”一聲滾到櫃子裏麵，再也不敢探出來。那些藏在各處的野仙妖仙，原本還躁動不安，此刻全都縮在角落裏，連動都不敢動，有個蛇仙甚至嚇得現了原形，一條小蛇緊緊纏在暖氣管道上，身體僵硬。
    整個屋子，隻剩下鬼王身上散發的煞氣，還有人皮燈籠裏幽綠火焰燃燒的劈啪聲。
    “事情，本王已知。”鬼王開口了，聲音像是兩塊巨石在摩擦，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小女孩的魂魄，被一隻小鬼抓到了陰陽界的黑森林，那地方是三不管地帶，惡鬼聚集。”
    他頓了頓，豎眼微微睜開一條縫，露出裏麵的漆黑繼續說道：“這小女孩來路不一般，煉化她一魂，能抵百年修行，那些東西自然眼饞。”
    “求鬼王出手相救！”我趕緊拱手行禮。
    “萬事皆有規矩，本王道行再高，也得按規矩來。”鬼王的銅鈴眼看向我，“你點燃一根蠟燭，把紅線的一頭拋出窗外，聚魂碼燒掉，本尊去去就回。”
    他說到去去就回時，嘴角咧開，露出尖利的獠牙，眼神裏閃過一絲貪婪，“那些抓魂的小鬼……味道應該不錯……”
    我心裏一寒，這位鬼王可是出了名的愛吃鬼，那些抓萌萌魂的東西，怕是活不成了。
    “多謝黑默鬼王師傅！”我對著他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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