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焰焚殘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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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明師傅以無上佛法布下的金色佛光結界,宛如一個巨大而溫暖的、散發著千年檀香氣息的琉璃金鍾罩,將整間破敗不堪的禪房溫柔而嚴密地包裹其中。這層佛光不僅隔絕了門外深秋時節那刺骨的肅殺寒風,更將那無處不在、如同附骨之疽般陰魂不散的幽冥窺伺徹底阻隔在外。
    禪房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質,帶著一種近乎真空的絕對寂靜。在這片死寂中,唯有陳七童那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以及那單調刺耳的刮削聲,如同垂死掙紮者的最後心跳,固執地在空間中回蕩。
    嗤——!嗤——!
    陳七童虛弱的身軀緊貼著冰冷的床頭,整個人如同一攤隨時都會消融的雪泥。每一次舉起那把沉重的篾刀,都像是要提起一座巍峨山嶽,手臂的肌肉在劇烈撕扯中發出無聲的哀鳴,骨骼在重壓下發出不堪負荷的呻吟。汗水早已流盡,此刻從他額頭、鬢角滲出的,是粘稠冰冷、帶著淡淡血腥味的體液,如同生命最後的掙紮。
    他死死咬著早已血肉模糊的下唇,深褐色的血痂上又不斷滲出新的血珠,被他無意識地吞咽下去,口腔裏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味,這味道竟成了他保持清醒的最後良藥。他的目光如同被釘死般鎖定在左手中那根染血的篾片上,更準確地說,是鎖定在篾刀那閃著寒光的鋒利刃口上。右手的每一次下壓、拉動,都傾注了他殘存的所有意誌力,仿佛這不是在削篾片,而是在與命運進行最後的搏鬥。
    篾片表麵早已布滿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刀痕,邊緣如同鋸齒般參差不齊,沾滿了他的汗水和暗紅的血漬。這哪裏是在進行普通的削篾工作?分明是在用這笨拙而執拗的動作,對抗著體內無邊的虛弱和神魂深處那名為三日劫數的恐怖陰影!
    矮幾上,那簇米粒大小的白金色心燈火焰,在金色佛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純淨而...孤獨。它靜靜地燃燒著,跳動的節奏穩定而微弱,仿佛也在積蓄著最後的力量,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生死考驗。燈焰核心處,那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幽綠雜質,如同沉睡的毒蛇,狡猾地蟄伏在純淨的白金光芒之中,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
    時間在這片死寂和單調的刮削聲中,緩慢而沉重地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無限拉長的酷刑,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煎熬。身體的痛苦、神魂的疲憊、對未知劫數的恐懼,如同三座無形的大山,死死壓在陳七童的心頭。他隻能機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削刮的動作,讓這單調的節奏成為支撐他意識不至於徹底崩潰的唯一支柱。
    活下去...護住燈...削...
    這無聲的意念,成了他靈魂深處唯一燃燒的火焰,微弱得如同風中之燭,卻倔強地不肯熄滅。
    突然!
    毫無征兆地!
    一直蟄伏在眉心印記深處、被心燈強行壓製淬煉的紙馬殘魂,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充滿毀滅性的怨毒波動!
    嗡——!
    整個禪房內無形的空氣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麵,劇烈地扭曲震蕩起來!慧明師傅布下的金色佛光護罩,表麵瞬間蕩漾起密集的漣漪,發出低沉而莊嚴的、如同千年古鍾被撞擊的嗡鳴!
    一股濃烈到幾乎化為實質的陰寒、腐朽、以及滔天的怨恨氣息,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水,從陳七童眉心的印記中瘋狂噴湧而出!這股邪惡力量所過之處,連空氣都仿佛被腐蝕,發出的聲響。
    呃啊——!!!
    陳七童驟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那聲音中蘊含著難以言喻的痛苦與絕望,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哀鳴!他原本緊握篾刀和篾片的雙手突然劇烈顫抖,五指不受控製地張開,伴隨著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篾刀和篾片重重砸落在地麵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回響!
    他的身體像是被一柄無形的萬鈞巨錘狠狠擊中,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劇烈抽搐!隻見他猛地用雙手死死抱住頭顱,十指深深插入發間,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慘白。他的脊背弓起,肌肉繃緊如鐵,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重重撞在身後那張破舊的床板上!這一撞力道之大,竟讓整張木床都發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床架劇烈搖晃,仿佛隨時都會在這股衝擊下分崩離析!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眉心處那點神秘的印記,此刻竟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直接按在骨頭上一般,瞬間變得灼熱滾燙!那溫度之高,仿佛要將他的顱骨都熔穿!緊接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痛如潮水般襲來,這痛苦深入骨髓,直抵靈魂深處,仿佛要將他的神魂都撕裂成碎片!
    與之前固魂草帶來的淬煉之痛截然不同,固魂草雖然痛苦,但那終究是外力對肉體和神魂的粗暴撕扯。而此刻的痛苦,卻是源自靈魂最深處!是那個寄居在他命魂本源中的可怕凶物,正在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反噬!那凶物要掙脫心燈的束縛!要毀滅這個禁錮它的牢籠!要吞噬掉那讓它痛苦不堪的白金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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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紙馬殘魂的邪惡意誌,如同億萬根淬了劇毒的冰針,帶著滔天的怨恨和不甘,狠狠紮進陳七童已經混亂不堪的意識深處!每一根毒針都攜帶著無盡的怨毒,在他的識海中掀起驚濤駭浪!
    嘶——!!! 一聲淒厲怨毒、仿佛來自九幽地獄最深處的無聲馬嘶,直接在陳七童的識海最深處轟然炸響!這聲嘶鳴中蘊含的惡意與仇恨,足以讓任何聽到的生靈魂飛魄散!
    緊接著,那原本虛幻的、燃燒著幽綠色詭異火焰的紙馬殘魂虛影,不再是之前被心燈強行逼出時那種痛苦掙紮的可憐模樣,而是帶著一種狂暴的、毀滅一切的決絕氣勢,猛地掙脫了眉心印記的束縛!它在陳七童的識海中顯化出龐大而猙獰的完整形態!
    隻見這頭凶物嶙峋的骨架完全由幽綠色的火焰構成,每一根骨頭上都跳動著令人膽寒的鬼火。它空洞的眼窩中,兩團猩紅的光芒如同沸騰的血池,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邪惡氣息!此刻的它不再是虛影,更像是一頭剛從地獄最深處掙脫鎖鏈的遠古凶獸,帶著焚盡一切的怨毒,在陳七童的識海空間裏瘋狂地衝撞、踐踏、嘶鳴!
    每一次凶猛的衝撞,都讓陳七童的識海如同遭遇地震般劇烈震蕩,他的神魂仿佛正在被千刀萬剮!每一次馬蹄的踐踏,都仿佛直接踩在他的靈魂核心上,帶來粉碎性的劇痛!而那怨毒的嘶鳴聲,更是如同無數把尖刀,不斷衝擊著他意識最後的防線!
    滾出去!滾出去!! 陳七童在靈魂最深處發出無聲的、絕望的嘶吼!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脆弱的陶罐,裏麵被強行塞進了一頭狂暴的遠古凶獸,隨時都會被撐爆、被撕碎成無數碎片!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就在紙馬殘魂即將徹底衝破識海束縛,顯化於外界,準備將這具肉身連同那盞神秘的心燈一同毀滅的生死刹那!
    在那張古樸的矮幾之上,那簇原本隻是靜靜燃燒、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白金心燈火焰,突然間如同被注入了某種神秘力量,火焰形態驟然扭曲變形,繼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熾烈光芒!這光芒之強烈,竟連周圍彌漫的佛光金暈都被硬生生刺破,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光之裂隙!
    嗡——!!!
    不再是先前那種如水波般蕩漾的能量漣漪!而是一道純粹由白金色光芒凝聚而成、凝練得近乎實質化的神聖光柱,宛如天神降下的憤怒審判之矛,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氣勢,從搖曳的燈焰中心悍然迸射而出!這道光柱仿佛具有穿透萬物的特性,完全無視了肉體凡胎的阻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貫穿了陳七童那混亂不堪、狂暴肆虐的識海空間!
    光柱所經之處,那些原本張牙舞爪、肆意蔓延的幽綠色怨火,就像遇到了天生的克星一般,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灼燒聲,大片大片地化為虛無!而紙馬殘魂那具由無數怨念凝聚而成、燃燒著詭異綠火的巨大骨架虛影,更是被這道白金光芒毫不留情地當胸洞穿!
    嘶嗷——!!! 在識海的混沌深處,紙馬殘魂發出了一聲比先前更加痛苦、更加怨毒的靈魂尖嘯!它那完全由陰煞怨氣構成的虛幻身軀,在白金聖光的持續灼燒下劇烈扭曲變形,就像被投入熔爐的蠟像般不斷潰散消融!那對猩紅如血的眼窩中,此刻除了滔天的恨意之外,更首次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恐懼神色!
    這就是心燈的力量嗎?它竟然如此霸道絕倫!如此克製陰邪之物!
    然而,瀕臨絕境的紙馬殘魂,這一次的反撲也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瘋狂!它不再像之前那樣試圖掙脫束縛或逃避鋒芒,而是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將殘存的所有力量瘋狂壓縮凝聚!那些正在潰散的幽綠火焰突然急速收縮,轉眼間就化作一團極度凝練、散發著毀滅性氣息的慘綠色光球,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複仇隕星,竟硬生生頂住了白金光芒的持續灼燒,朝著識海最深處、那個與心燈本源相連的、代表著陳七童命魂核心的璀璨光點——以同歸於盡之勢猛撞而去!
    它要直接摧毀這個命魂核心!徹底斷絕心燈的力量源泉!哪怕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
    不——! 陳七童的靈魂發出撕心裂肺的絕望呐喊!他清晰地感知到那團慘綠色光球中蘊含的毀滅性能量!一旦被其擊中,不僅自己會當場魂飛魄散,就連這盞傳承千年的心燈也必將永遠熄滅!
    就在這千鈞一發、命懸一線的生死關頭!
    陳七童那被劇痛和恐懼完全淹沒的意識深處,一股源自爺爺陳三更血脈傳承的、對紙紮之物與生俱來的深刻理解,以及那夜為紙馬點睛時遭遇反噬的刻骨銘心記憶,如同黑暗蒼穹中最後一道撕裂長空的閃電,驟然劈開了籠罩在他靈台之上的混沌迷霧!
    紙馬點睛,以血為契,以魂為引!
    此物雖凶煞無比,但其根本仍是紙紮之物,其本質終究屬陰!
    而心燈屬純陽至寶,佛光更是至剛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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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能克陰,亦能......焚盡世間一切紙物!
    一個近乎瘋狂、卻又在這絕境中成為唯一生機的明悟,如同燎原的星火,在陳七童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驟然迸發!這靈光一閃的頓悟來得如此突然,卻又如此必然,就像黑暗中的螢火,微弱卻足以指明方向。它瞬間點燃了陳七童全部的求生意誌,將他從絕望的深淵中硬生生拽了出來!
    他不再徒勞地試圖用意識去阻擋那毀滅性的慘綠光球,而是做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決斷!他將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求生渴望,所有積壓已久的憤怒與不甘,如同百川歸海般匯聚,又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毫無保留地……全部灌注向那盞搖搖欲墜的心燈!
    燒!燒了它!燒了這被汙染的紙馬殘魂!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炸開,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用你的光!用你的火!把它當成一張破紙!燒成灰燼!這意念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決絕得不留任何退路,帶著焚盡一切的瘋狂意誌,仿佛要將整個識海都點燃!
    嗡——!!!
    仿佛感應到了宿主這前所未有的、同歸於盡般的瘋狂意誌,那盞原本黯淡的心燈,那簇僅剩米粒大小的白金色火焰,驟然發生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劇變!燈焰核心那一點純淨的白金光芒,在刹那間熾亮到了無法形容的程度,仿佛濃縮了一顆恒星的全部精華!而更令人震驚的是,纏繞在光芒外圍的那一縷源自紙馬殘魂的幽綠雜質,此刻非但沒有成為阻礙,反而像是被點燃的燈油,在接觸到白金核心釋放的恐怖高溫時,瞬間被引燃、同化!
    轟——!
    白金色的火焰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猛地膨脹開來!它不再是之前那種溫和的守護光焰,而是化作了一團暴烈的、充滿毀滅氣息的……白金聖火!這火焰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而強大的狀態——核心是純淨到極致的白金之色,象征著最純粹的光明與守護;外層卻包裹著一層幽綠與白金交織的、如同毒焰般跳動的火焰邊緣,既散發著焚滅萬物的恐怖高溫,又帶著一絲屬於幽冥的森寒氣息!
    這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守護心燈!而是……焚魂的業火!一種融合了光明與幽冥之力的全新存在!
    一道由這白金與幽綠交織而成的、熾烈狂暴的火焰光柱,取代了之前的純淨光柱,以比之前更狂暴、更決絕的姿態,如同出鞘的利劍,瞬間再次刺入陳七童的識海!它精準無比地轟擊在那團正撞向命魂核心的慘綠光球之上!這一刻,沒有震耳欲聾的物理巨響,有的隻是一種靈魂層麵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湮滅!
    嗤——!!!
    那場景,就如同滾燙的烙鐵按上了脆弱的薄冰!那凝聚了紙馬殘魂最後力量、充滿毀滅氣息的慘綠光球,在這白金幽綠交織的狂暴火焰麵前,簡直就像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克星!它連一絲抵抗都未能發出,瞬間就被那恐怖的高溫蒸發、淨化,最終徹底湮滅成了最原始的、虛無的煙氣!這場靈魂層麵的對決,以陳七童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瘋狂一擊,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嘶……嗚……啊啊啊——!”
    識海深處,紙馬殘魂那龐大如山的虛影劇烈扭曲著,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這聲哀鳴中蘊含著極致的痛苦、滔天的不甘,以及……深入骨髓的、麵對真正消亡時的恐懼!它那由幽綠毒焰構成的骨架身軀,此刻就像被投入熔爐的蠟像,在白金幽綠交織的恐怖火焰中,大片大片地扭曲、融化、崩潰!那些燃燒著幽綠火焰的骨骼,先是出現蛛網般的裂紋,繼而如同被高溫炙烤的玻璃般軟化、變形,最終化作一灘灘幽綠色的液態火焰,在識海的虛空中滴落、消散!
    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壓製,不再是緩慢的淬煉,而是……真真正正的焚滅!徹徹底底的消亡!
    心燈之火,在陳七童同歸於盡的瘋狂意誌催動下,竟然真的將這寄居多年的凶魂殘魄,當成了可以焚燒的來對待!那白金火焰中蘊含的焚滅之力,完全超出了紙馬殘魂的預料!
    然而,焚滅這等凶魂,豈能沒有代價?!
    噗——!
    禪房內,陳七童佝僂的身體猛地一弓,像是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胸口!一大口滾燙的、夾雜著內髒碎塊的暗紅色鮮血從喉間狂噴而出!這口鮮血如同離弦之箭,帶著驚人的力道濺射在冰冷的地麵和斑駁的床沿上,發出的腐蝕聲!
    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每一寸肌肉都在瘋狂抽搐!皮膚表麵瞬間浮現出無數蛛網般的、細密的血線,這些血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擴散,轉眼間就布滿了全身,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尊即將碎裂的瓷像!雙眼眼球充血凸起,眼白完全被駭人的血絲占據,瞳孔劇烈收縮,幾乎要從眼眶中爆裂出來!
    劇痛!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劇痛!不僅僅是肉體上的撕裂感,更是靈魂被生生撕扯、被烈焰焚燒的極致痛苦!
    心燈的火焰雖然成功焚滅了紙馬殘魂最後的反撲,但那焚魂的業火,同樣也在無情地灼燒著他自身脆弱的命魂!這是一場殘酷的拉鋸戰——白金火焰在外焚燒紙馬殘魂,幽綠毒焰則在內部反噬灼燒著他的神魂本源!這種以命換命的打法,完全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甚至可能是同歸於盡的瘋狂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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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識海內,白金與幽綠交織的狂暴火焰在焚滅了大半紙馬殘魂後,並未就此停歇!它們如同脫韁的野馬,失去了明確的攻擊目標後,開始本能地焚燒著識海內一切可以之物——包括陳七童那些混亂的意念、殘存的記憶碎片,甚至是他命魂最邊緣的部分!整個識海此刻就像一片火海,每一處都在燃燒,每一處都在崩塌!
    嗬…嗬…陳七童的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聲,意識在焚燒的劇痛和靈魂快速消散的冰冷感中迅速沉淪。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張被投入火海的紙人,正在從邊緣開始,一點點碳化、蜷曲,最終化為飄散的灰燼。
    矮幾上,那盞寄托性命的心燈也發生了駭人的異變!原本僅有米粒大小的火苗,此刻竟膨脹到小指頭粗細,火焰瘋狂地跳躍、扭動,不再是純淨的白金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極其不穩定的、白金與幽綠瘋狂交織、互相吞噬的混沌狀態!燈焰劇烈地波動著,時而膨脹時而收縮,仿佛隨時會徹底失控、爆炸!燈碗周圍的空氣都被高溫扭曲,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就連燈盞本身也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
    這盞本該是他命魂希望、指引他修行之路的明燈,此刻卻化作焚燒他靈魂的無情刑具!每一縷跳動的火焰都帶著毀滅性的力量,不僅灼燒著他的肉身,更在同時吞噬著他的生機與希望,將他的靈魂一寸寸推向絕望的深淵!
    就在陳七童的意識即將被自身點燃的業火徹底吞噬,心燈也因能量失控而瀕臨崩潰爆炸的千鈞一發之際!禪房最深處那個被所有人遺忘的角落,一直如同死物般沉寂的阿陰,身上突然發生了驚人的異變!
    嗡——!
    一道極其微弱、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精純平和之力的奇異吸力,毫無征兆地從阿陰躺著的簡陋床鋪方向傳來!這股吸力並非作用於實體物質,而是直接針對能量本質產生作用!它就像一位技藝精湛的醫師,精準地鎖定了陳七童識海中那失控暴走的、瘋狂焚燒的白金幽綠火焰,以及矮幾上那盞心燈劇烈波動的狂暴燈焰!
    這場景,宛如久旱龜裂、寸草不生的大地,突然遇到了一縷細微卻無比純淨的甘霖!那原本失控的、正在瘋狂焚燒陳七童自身命魂的狂暴火焰能量,仿佛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宣泄口。雖然隻有極小一部分能量被牽引,但這股精純的吸力硬生生地將它們從肆虐的火焰中剝離出來,化作兩道細若遊絲的能量流——一道是白金與幽綠交織的混亂能量,一道則是純粹的心燈波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沒入了阿陰那看似矮小沉寂的身軀之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雖然極其細微,被轉移的能量總量也微乎其微,對於陳七童識海中肆虐的焚魂業火來說,簡直如同杯水車薪。然而,正是這看似微不足道的能量宣泄,卻在絕境中創造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轉機!就像在一個即將爆炸的密閉火藥桶上,有人用神乎其技的手法鑽出了一個極其精準的微小泄壓孔!
    陳七童識海中那原本狂暴肆虐、勢不可擋的焚魂火焰,因為這微小但關鍵的能量流失,那毀滅一切的瘋狂勢頭竟然出現了極其細微的滯澀!雖然火焰仍在燃燒,但那股要同歸於盡、徹底焚滅一切的毀滅性力量,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斷硬生生地削弱了一絲!
    就是這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滯澀!
    如同溺水將亡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陳七童那即將徹底沉淪、被業火同化的意識核心,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於千分之一刹那的滯澀中,奇跡般地抓住了一線清明!一個前所未有的強烈意念從他靈魂深處爆發:停下!必須停下這毀滅之火!這是我的魂魄!這是我的心燈!這不再是與敵俱焚的瘋狂,而是奪回控製權的、充滿生命力的強烈求生意誌!
    嗡——!
    仿佛感應到了宿主意念的驚天轉變,那盞矮幾上原本狂暴波動、白金與幽綠瘋狂交織的心燈火焰,其核心處那一點純淨的白金光芒突然再次熾亮!它如同一位覺醒的君王,在刹那間爆發出驚人的統禦之力,以不容置疑的威嚴開始壓製、收束外圍那失控的幽綠毒焰!
    識海深處,那原本肆意狂燃、幾欲吞噬一切的暴烈火焰,在這內外雙重力量的共同作用下外部通過心燈引導的微小能量宣泄通道與內部陳七童拚盡全力的意誌統禦),那股毀滅性的蔓延勢頭終於被硬生生地遏製住了!雖然熾熱的烈焰並未完全熄滅,仍舊在持續灼燒著紙馬殘魂的灰燼和陳七童自身已經千瘡百孔的神魂,但那原本要將一切焚燒殆盡的恐怖特性,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本質性的轉變——狂暴的火焰開始逐漸收斂鋒芒,毀滅性的能量緩緩轉化性質,艱難地重新向著淬煉神魂壓製邪祟的原始功能緩慢回歸……
    嗬……嗬……陳七童的軀體就像被抽走了全部筋骨一般,徹底癱軟在淩亂的床榻上,隻剩下微不可察的、斷斷續續的抽搐。他的七竅都在滲出細密的血絲,這些血痕在他慘白的臉上蜿蜒出詭異的紋路,配合著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整個人看起來簡直比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還要可怖。識海之中,焚燒帶來的劇痛依然如潮水般一波波襲來,但那種令他毛骨悚然的、靈魂正在快速消散的刺骨寒意終於停止了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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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幾上,那盞曆經劫難的心燈,其火焰也漸漸從狂暴狀態平複下來,重新收縮成米粒般大小。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此刻的燈焰形態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既不是最初那種純淨無暇的白金色澤,也不是先前那種白金火焰包裹著一絲幽綠雜質的共生狀態。現在的燈焰,其核心部分依然保持著心燈最本源的純淨白金色,但在火焰的外圍,卻穩定地環繞著一圈細若發絲、如同活物般有規律地明滅閃爍的……幽綠色火苗!這縷幽綠火焰已經徹底擺脫了的身份,更像是被心燈以某種玄妙的方式強行收服、煉化後,成為了燈焰本身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白金與幽綠兩種截然不同的火焰,以一種看似隨時可能崩潰、卻又奇跡般達成暫時平衡的微妙方式,完美地共存於這豆大的燈焰之中!
    此刻的心燈火焰,呈現出一種前所未見的詭異狀態:白金色的內核如同太陽般散發著神聖光芒,而外圍的幽綠色火苗則如同日冕般環繞舞動,整體散發出一種既莊嚴神聖又陰森邪異、既溫暖人心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複雜氣息。這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獨特威壓。
    禪房內,先前肆虐的陰寒怨氣和狂暴的能量亂流終於漸漸平息。慧明師傅提前布下的金色佛光護罩,表麵那些如同沸水般的劇烈漣漪也逐漸恢複平靜,隻是原本璀璨的金光似乎在這場劫難中損耗不小,比之前明顯黯淡了幾分。
    死一般的寂靜,再次籠罩了這個經曆過一場驚天動地較量的狹小空間。
    陳七童癱倒在混合著血汙和冷汗的床鋪上,意識在劇烈的疼痛和劫後餘生的極度虛弱中不斷浮沉。他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轉動布滿血絲的眼球,將視線投向始終守在角落裏的阿陰。
    阿陰依舊無聲無息地躺著,仿佛剛才那微弱的吸力從未發生過。但在心燈那穩定燃燒著的、白金鑲幽綠的詭異光芒映照下,陳七童模糊的視線似乎捕捉到——阿陰那灰敗如死灰的臉色,似乎……又褪去了一絲死氣?甚至,他那一直毫無起伏的、如同岩石般的胸口,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是錯覺嗎?還是說......剛才那一瞬間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真的被阿陰這個神秘的存在所吸收?更令人驚異的是,這股能量似乎對阿陰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正麵影響?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就像無盡黑暗中突然閃現的一粒火星,雖然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卻還是在陳七童那幾乎被絕望完全占據的心田裏,短暫地劃過了一道微弱的光芒。然而,此刻他身體承受的劇烈疼痛和神魂的極度枯竭,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根本無法深入思考這個轉瞬即逝的念頭。
    他的視線,最終無力地落在了地麵上——那裏靜靜地躺著那根沾滿血汙、被他削得歪歪扭扭醜陋不堪的篾片,還有那把閃爍著冰冷寒光的篾刀。這兩樣東西,見證了他今日的生死掙紮。
    在這劫數降臨的第一天,他奇跡般地活下來了。這個結果,是用焚魂般的瘋狂意誌換來的,是用同歸於盡的決絕信念爭取的,更是靠著阿陰那神秘莫測卻又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幹預才實現的。然而,這活下來的代價實在太過慘重:他的身體已經徹底崩潰,就像一座搖搖欲墜的危樓;神魂更是如同被烈火焚燒過後的焦土,寸草不生;就連心燈也變得詭異莫測,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但......至少燈還在亮著。這個事實,給了他最後一絲慰藉。他顫抖著,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緩慢地向著床邊那堆篾片的方向,伸出了那隻血跡斑斑、布滿細小傷口的手......
    嗤——!
    那單調刺耳卻又充滿頑強生命力的刮削聲,再次在這死一般寂靜的禪房內響起,雖然斷斷續續,卻堅定不移。幽幽的燈焰跳動著,白金色的內核被一圈幽綠色的光暈包裹著,映照出少年染血的側臉,也照亮了角落裏那一絲若有若無、難以言喻的微弱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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