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渡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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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劫的凶險反噬雖被慧明師傅以無上佛法強行壓製,卻如同在陳七童本就千瘡百孔的軀殼和靈魂上,又狠狠撕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這道傷痕不僅撕裂了他的肉身,更在他瀕臨崩潰的精神世界中投下了更深重的陰影。
他癱在冰冷堅硬的床板上,身體徹底失去了知覺,仿佛隻剩下一具被痛苦掏空的冰冷軀殼。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千萬根鋼針同時穿刺,每一塊骨骼都仿佛被重錘碾碎重組。
意識沉浮在無邊的疲憊與枯竭的深淵邊緣,每一次試圖凝聚清醒,都引來神魂深處撕裂般的眩暈和眉心印記那被強行禁錮的幽綠火苗傳來的、冰冷而怨毒的悸動。那悸動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震顫都在提醒著他體內潛伏的致命威脅。
矮幾上,那盞心燈幽幽燃燒。白金焰心散發著微弱卻穩定的光芒,這光芒看似脆弱,卻蘊含著驚人的韌性,牢牢壓製著外圍那圈蟄伏的幽綠鑲邊。燈焰的形態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練、內斂,白金的光芒也更加純粹,仿佛在昨日的激烈交鋒中得到了某種淬煉。
但那圈幽綠,如同毒蛇冰冷的眼眸,雖被禁錮,其內蘊含的貪婪與毀滅本能並未消失,隻是暫時蟄伏,等待著下一次反撲的時機。那幽綠邊緣不時泛起細微的波動,像是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窺探時機。
燈碗壁上的細微裂痕,如同無聲的警告,記錄著昨日的凶險。這些裂痕看似微不足道,卻預示著整個封印體係的脆弱平衡,任何細微的擾動都可能引發災難性的崩潰。
禪房內,慧明師傅布下的金色佛光護罩依舊穩固,散發著令人心安的檀香暖意,隔絕著外界的一切。但這片被守護的淨土,此刻卻彌漫著一種大戰將臨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氣中仿佛凝固著無形的壓力,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角落裏,阿陰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微弱卻真實不虛的生命氣息,如同黑暗中的螢火,頑強地跳動著,比昨日更加清晰、穩定。這股氣息雖然細小,卻蘊含著驚人的生命力,在死寂的禪房中顯得格外珍貴。
他臉上死灰色的褪盡,讓那近乎透明的蒼白在佛光下呈現出一種玉石般的質感。這種變化雖然細微,卻預示著某種轉機的可能。那隻曾蜷曲過的右手,安靜地放在身側,指尖微微內扣,仿佛沉睡中無意識地守護著什麽。這個細微的動作透露出潛意識中的守護本能,也許連他自己都未察覺。
陳七童的目光,在幽燈與阿陰之間艱難地逡巡。每一次移動視線都像是耗盡全身力氣,但他必須保持警覺。
劫數第三日,黎明前的至暗時刻。
前兩日的凶險曆曆在目,他知道,那被壓製的幽綠火苗,那蟄伏的紙馬殘魂怨念,絕不會就此罷休。最後的、也是最猛烈的反撲,隨時可能降臨。而他,油盡燈枯,連動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他枯竭的心。這恐懼並非源於怯懦,而是對即將到來的未知危險的清醒認知。但他眼中,那源自爺爺血脈的、被無數次生死磨礪出的堅韌,卻如同被激怒的困獸,燃燒起最後一絲不屈的火焰。這火焰雖然微弱,卻蘊含著驚人的意誌力,成為支撐他繼續抗爭的最後力量源泉。
活下去……一定要護住那盞燈……阿陰還在等著我……
這執念如同黑夜中最後一點螢火,在他逐漸模糊的意識海洋裏倔強地閃爍,成了支撐他殘存神智的唯一支柱。
時間在這壓抑的黑暗中顯得格外漫長,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長成永恒。死寂籠罩著整個空間,唯有那盞心燈微弱的光芒在頑強跳動。然而這平靜的表象下,卻仿佛在醞釀著某種足以撕裂天地的恐怖力量。
突然!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
沒有任何征兆!
矮幾上那盞看似安穩的心燈,燈焰核心處那點純淨如初雪的白金色光芒,竟在瞬息之間……徹底湮滅!
不是尋常的搖曳不定,也不是漸漸黯淡,而是如同被某種至高無上的存在隨手掐滅!那團象征著生命與希望的光明,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消失在燈碗之中,隻留下一片令人絕望的漆黑!
陳七童的瞳孔在刹那間收縮如針,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他的心髒像是被一隻來自九幽的魔爪狠狠攥住,連跳動都為之停滯。
燈……滅了?!
不!這不可能!這種感覺……不對勁!
就在白金色焰心熄滅的同一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氣息,冰冷得足以凍結靈魂本源,粘稠得如同忘川河底沉積萬年的腐泥,突然從他眉心那點艄公印記中……徹底爆發!
這股力量就像一頭蟄伏已久的洪荒凶獸,終於掙脫了所有束縛!
嗡——!!!
整間禪房的空間仿佛被投入了某種粘稠的膠質,連空氣都變得凝滯難行。慧明師傅精心布置的金色佛光護罩發出刺耳的悲鳴,表麵瞬間爬滿蛛網般的裂紋。那原本固若金湯的佛門結界,竟在這源自內部的恐怖衝擊下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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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氣息……陳七童再熟悉不過!
是忘川河水!是最純粹、最本源的幽冥死氣!
但此刻爆發出來的力量,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濃烈、更加精純、更加……古老!仿佛沉睡了億萬年的死亡本源,在這一刻被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強行喚醒!
這根本不是尋常的心燈熄滅!
而是那被壓製到極限的幽綠火苗,連同紙馬殘魂最後的怨念本源,放棄了表麵的對抗,以一種近乎自我毀滅的瘋狂姿態,主動點燃了……深深刻印在七童神魂最深處的那縷忘川本源!
它們真正渴望的並非簡單地反噬宿主,而是更為可怕的終極目的——徹底的同化!要將陳七童那脆弱的命魂,連同這具承載著生機的肉身,完全拖入那永世不得超生的幽冥死寂深淵!讓他成為忘川河底一具永遠沉淪的、毫無生機的冰冷屍體,與那亙古不變的幽冥死氣融為一體!
嗬......嗬......陳七童連發出慘叫的機會都沒有!他的意識在刹那間就被那粘稠如實質的幽冥死氣完全吞噬!身體仿佛被投入了連時間都能凍結的絕對零度冰窟,每一個細胞都在以驚人的速度凍結、壞死!血液在血管中凝固成冰,心髒的跳動戛然而止,就連思維都變得如同蝸牛爬行般遲滯、冰冷!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塊墜入無底深淵的頑石,正在被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冰冷迅速蠶食、同化!
眉心處那道詭異的印記,此刻不再傳來灼燒般的痛楚,而是產生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噬之力!仿佛那裏已經打開了一道通往幽冥本源的通道,正在瘋狂地抽取著他體內殘存的每一絲生機,同時將更為精純、更為致命的死亡本源源源不斷地灌注進他的身體!
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可怕的變化——先是變得灰敗如枯木,繼而開始幹癟萎縮,很快就浮現出如同百年老屍般的暗沉屍斑!眼窩深陷得幾乎要貼到顱骨,嘴唇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整個人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向著的狀態轉化!
這才是真正的劫數!是源自他六歲那夜誤闖幽冥、被忘川河水侵蝕命魂本源時就已注定的......宿命之劫!心燈點燃帶來的短暫生機,反而成了引爆這沉睡多年的死氣的導火索!而那紙馬殘魂的怨念,不過是加速這同化過程的催化劑,讓這場劫難來得更為猛烈、更為徹底!
絕望!比幽冥死氣還要冰冷的絕望!
這一次,沒有焚魂業火那狂暴的對抗,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交鋒。有的隻是無聲無息、冰冷刺骨、卻又無可抗拒的......同化!
他的意識在這片死寂中不斷下沉,過往的記憶如同褪色的畫卷——爺爺慈祥的麵容、瞎婆溫暖的關懷、紙馬淒厲的嘶鳴......一切都在迅速模糊、消散,被無邊無際的灰暗所取代。仿佛他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隻是忘川河底一塊亙古長存的冰冷石頭,從未擁有過生命與意識。
就在陳七童的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那永恒的幽冥死寂,身體也完成最後屍變的關鍵時刻——
禪房最深處那個一直散發著微弱生命氣息的角落,阿陰那龐大的身軀突然劇烈震顫!
嗡——!!!
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與之前所有能量都截然不同的波動,如同沉睡萬年的火山突然蘇醒,以摧枯拉朽之勢從阿陰那沉寂已久的身軀中爆發而出!
這波動既不似陽剛之氣的熾烈,也不似陰森鬼氣的詭譎,而是一種近乎於道的......絕對的與!如同宇宙誕生前的混沌奇點,蘊含著超越想象的龐大能量與極致沉寂!它瞬間衝破了阿陰身體周圍無形的束縛,化作一圈肉眼可見的、如同水波般向四周蕩漾開來的......透明漣漪!
那透明如水的奇異漣漪緩緩蕩漾開來,所經之處,那些原本如附骨之疽般瘋狂侵蝕著陳七童全身血肉筋脈的幽冥死氣,這些源自九幽黃泉最深處、帶著無盡腐朽與寂滅氣息的粘稠黑霧,竟像是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天敵般,在瞬息之間便徹底......凝滯!
這絕非尋常意義上的驅除或淨化,而是某種更為本質、更為可怖的力量在發揮作用——仿佛有至高無上的存在強行扭曲了這片區域的時空法則,讓那些翻湧蠕動的死氣,連同陳七童正在快速屍變的身軀,都被某種超越常理的力量所禁錮。在這透明漣漪的籠罩範圍內,一切都陷入了絕對的、違背自然規律的......靜止!
整間禪房內的時空維度,在這一刻似乎都被某種不可名狀的力量所支配,時間的長河在此處斷流,空間的維度在此處凝固。佛光護罩上跳動的金色符文停止了閃爍,空氣中飄浮的塵埃也定格在原地,就連那盞心燈中最後一絲搖曳的白金焰光,也保持著將熄未熄的狀態,被永遠定格在了熄滅前的那一瞬間。
然而,在這片絕對的靜止之中,卻有一個存在打破了這鐵一般的法則——阿陰!他那具本該與其他人一樣陷入永恒靜止的身軀,竟以一種違背常理的方式,緩慢而堅定地......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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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作是如此詭異而緩慢,就像一尊在地下埋藏了千萬年的古老石像,在經曆了漫長歲月的侵蝕後,第一次嚐試活動它那早已石化的關節。每一寸肌肉的牽動,每一處骨骼的摩擦,都發出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仿佛在向這個世界宣告某個不可名狀之物的蘇醒。
他那張原本布滿死灰的麵容,此刻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玉石般的蒼白光澤。在佛光與那盞已經熄滅的心燈燈碗中隻剩下無盡的黑暗)的映照下,這張毫無生氣的麵孔緩緩抬起。然後,在某個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瞬間,他......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足以讓任何生靈陷入永恒噩夢的眼睛!沒有眼白,沒有瞳孔,整個眼眶內充斥著的,是一片純粹到極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與希望的......絕對黑暗!就像有人將兩片完整的、沒有星辰也沒有光明的宇宙虛空,生生鑲嵌在了這具軀殼的眼眶之中。那黑暗是如此深邃,如此冰冷,卻又蘊含著某種超越凡人理解的、洞悉萬物本質的......漠然!
這雙不屬於人間的眼睛緩緩轉動,以一種超然物外的姿態掃視著被絕對靜止籠罩的禪房。
目光所及之處,佛光護罩上密密麻麻的裂痕,空氣中凝固的塵埃,乃至那些被定格在空中的幽冥死氣,都在這視線的注視下無所遁形。最終,這視線落在了陳七童身上——此刻的他全身灰敗幹癟,皮膚上布滿了屍斑,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完成著最後的屍變過程。
阿陰或者說,此刻占據著這具軀殼的那個不可名狀的存在)那張玉石般蒼白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他隻是以一種近乎機械的緩慢動作,抬起了那隻曾經有過蜷曲動作的右手。那枯瘦如柴、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對著陳七童眉心處那個正在源源不斷湧出幽冥死氣的詭異印記,做出了一個看似隨意卻暗含天地至理的......虛抓動作。
沒有璀璨奪目的光芒閃耀,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整個過程中,甚至連一絲一毫的靈力波動都未曾顯現。但就在他這看似漫不經心、輕描淡寫的一抓之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異變陡然而生!
陳七童眉心處那道原本瘋狂噴湧著幽冥死氣的詭異印記,仿佛突然被一隻無形卻又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巨手死死扼住!原本如火山噴發般洶湧的死氣噴湧瞬間戛然而止!緊接著,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吸力,從那印記的核心處轟然爆發!這股吸力的目標並非外界,而是令人難以置信地——反向作用!
那些已經侵入陳七童四肢百骸、正在將他同化為行屍走肉的精純幽冥死氣,如同聽到了至高無上的君王召喚,瞬間放棄了侵蝕進程,瘋狂地、爭先恐後地倒卷而回!就像黑色的死亡潮水在退潮,順著經絡血脈,以排山倒海之勢洶湧地湧向眉心印記!連同那正在同化他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感,也一同被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強行剝離、抽吸!
呃......啊!!!
陳七童被凍結的意識因為這劇烈到極致的、反向的抽離而瞬間!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苦如海嘯般席卷全身!那種感覺,就像靈魂被強行從冰冷的石雕中活生生地剝離出來!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痙攣、抽搐,皮膚下仿佛有無數條冰冷的毒蛇在瘋狂遊走、鑽出!
原本遍布全身的灰敗屍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血管爆裂般的暗紅淤痕!七竅中湧出的不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粘稠冰冷的黑色液體,散發著濃烈的、來自九幽黃泉的腥臭氣息!
這個過程快得令人難以置信!
僅僅幾個呼吸之間,侵入陳七童體內的絕大部分幽冥死氣,連同那將他拖向死亡深淵的冰冷同化感,竟被阿陰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抓,強行從陳七童體內徹底剝離、抽吸,盡數倒灌回眉心印記深處!那印記劇烈地閃爍著幽暗的光芒,就像一個被強行塞滿的容器,表麵已經出現了細密的裂紋,隨時可能爆裂開來!
陳七童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再次癱軟下去,但這一次,不再是那種冰冷死寂的屍變狀態!雖然依舊虛弱不堪,七竅流著黑色的汙血,渾身劇痛欲裂,但那屬於的冰冷麻木感已經消失無蹤!
他那顆幾乎已經沉寂的心髒,此刻在破碎的胸腔中微弱卻頑強地重新搏動起來,每一次跳動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鮮紅的血液開始在那些支離破碎的血管中艱難地穿行,每一滴血液的流動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疼痛。意識雖然被混亂和痛苦撕扯得支離破碎,卻反而因此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份痛楚——這份屬於活著的、令人窒息的劇痛!
然而,致命的危機遠未結束!那團被強行壓縮回眉心印記、融合了紙馬殘魂最後怨念的精純幽冥死氣,就像一顆被壓縮到臨界點的炸彈,在印記深處瘋狂地肆虐。它不斷地衝撞著封印的壁壘,發出無聲的咆哮。眉心印記劇烈地凸起又凹陷,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黑色裂紋,每一道裂紋中都滲出令人膽寒的毀滅性能量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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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力量極不穩定,隨時都可能徹底爆發,將陳七童的肉身連同這座古老的禪房一起,炸成齏粉,灰飛煙滅!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阿陰那雙如同深淵般純粹黑暗的眼睛,毫無感情地轉向了矮幾上那盞已經熄滅的心燈燈碗——那盞白金焰心已然消失、陷入一片死寂的容器。他那隻原本伸向陳七童眉心的、枯瘦如柴的蒼白右手,突然改變了軌跡,以一種極其自然的姿態轉向那黑暗的燈碗,再次做出了那個熟悉的動作——虛虛一引。
這次動作依然沒有任何華麗的光影效果。但一股無形的、浩瀚如海的力量瞬間籠罩了整個燈碗!空氣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嗡鳴——燈碗內部,在那片絕對的黑暗中心,一點微弱得幾乎看不見、卻純淨得令人心顫的白金色火星,如同在虛無中重新誕生的恒星核心,驟然綻放出生命的光芒!
緊接著,那團被強行壓縮在陳七童眉心、即將爆發的恐怖能量——那融合了精純幽冥死氣和紙馬殘魂最後怨念的毀滅性力量,仿佛找到了命中注定的歸宿。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引力,硬生生地將這股能量從即將爆裂的眉心印記中剝離!
一道粘稠如墨汁、卻又閃爍著幽綠色怨毒光芒的黑色能量流,就像是從陳七童眉心抽出的、連接幽冥世界的生命臍帶,瞬間穿越空間,精準地沒入燈碗之中,全部注入那點剛剛重燃的白金星火!
轟——!!!燈碗內部仿佛爆發了一場無聲的宇宙創世大爆炸!那團能量與星火碰撞的瞬間,釋放出的力量足以撕裂時空,卻又被完美地禁錮在這小小的容器之中。
那一點純淨如星辰般的白金星火,在燈碗狹小的空間內驟然爆發!它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源泉,瞬間膨脹、升騰、劇烈燃燒!但這一次,這神聖火焰燃燒的,卻不再是陳七童那苦苦支撐的命魂之力,而是轉化為了更為強大而詭異的力量源泉——那來自幽冥深處的精純死氣,以及那些被囚禁千年的紙馬殘魂所凝聚的怨念本源!
純淨無暇的白金聖火,與粘稠如墨的幽冥死氣、怨毒刺目的幽綠光芒,在這盞古老心燈的燈碗之內,展開了前所未有的終極對決!這不是簡單的能量碰撞,而是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本質,在進行著最為徹底、最為深刻的……融合蛻變!
這已經不再是先前那種相互壓製、勉強共存的脆弱平衡!
也不是那種此消彼長、互相吞噬的毀滅性對抗!
而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煉化!以心燈為熔爐,以慧明大師布下的金色佛光為護罩,以阿陰那神秘莫測的力量為催化劑,將幽冥死氣與殘魂怨念這些本該是劇毒的能量,徹底轉化為最純淨的燃料,完美地煉入心燈的本源之中!
嗤嗤嗤——!
劇烈的能量反應讓整個燈碗都在瘋狂震顫,碗壁上那些古老的裂痕瞬間擴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分崩離析!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股難以言說的神秘力量強行將裂痕彌合!燈焰在這狂暴的能量漩渦中瘋狂扭曲、變幻形態!時而化作純淨聖潔的白金聖火,時而化作陰森粘稠的幽冥黑炎,時而又變成怨毒刺目的幽綠毒焰!
三種本質相克、屬性相悖的強大力量,在這方寸之間的燈焰中展開著最激烈的交鋒——衝撞、湮滅、卻又在某種玄妙法則的引導下,開始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完美交融!
整個禪房內,狂暴混亂的能量波動已經攀升到了極致!慧明師傅耗盡心力布下的金色佛光護罩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護罩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原本璀璨的光芒正在急劇黯淡!禪房內的雜物在這股能量風暴中四處飛散,牆壁簌簌落下的灰塵在空中形成詭異的漩渦!
陳七童癱倒在地,瘦弱的身軀被這狂暴的能量亂流衝擊得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可能被撕成碎片。他的意識在劇痛和能量的撕扯中搖搖欲墜,瀕臨崩潰的邊緣。但他仍然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地盯著那盞正在經曆著脫胎換骨般劇變的心燈!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電光火石的一瞬,又或許已經經曆了無比漫長的煎熬。
終於,燈碗內那狂暴的能量亂流開始……漸漸平息!
所有的衝突、所有的扭曲、所有令人目眩的光芒變幻,都如同退潮般消散無蹤。
燈碗之中,靜靜地燃燒著一簇……前所未有的全新火焰。
它僅有黃豆大小,形態卻異常穩定而內斂,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力量。這簇火焰呈現出一種前所未見的……青白之色。那不是死氣沉沉的蒼白,而是一種蘊含著無限生機的、如同初春第一抹新芽般的青翠,卻又帶著上等美玉般的溫潤光澤,在燈碗中靜靜地躍動著。
在那團躍動的青白火焰的最深處,隱約可見一點璀璨奪目的光芒,那光芒純淨得如同世間最完美的鑽石,卻又蘊含著比鑽石更為珍貴的白金色澤,仿佛凝聚了天地間最純粹的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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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火焰的最外層,則環繞著一圈若隱若現的幽暗光暈,那光暈深邃莫測,如同夜空中最遙遠的星辰,又似深海中最為神秘的暗流,隨著火焰的跳動而明滅不定,這正是被完全煉化、徹底馴服的幽冥死氣本源所呈現出的終極形態!
這團青白交織的火焰散發著一種玄妙至極的氣息,多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其中達成了完美的和諧統一——那青翠欲滴的色澤象征著萬物複蘇的蓬勃生機,如同春日裏破土而出的新芽;那溫潤如玉的白色則代表著堅不可摧的意誌,如同曆經千年磨礪的美玉;核心處那一點白金光點,閃耀著永恒不滅的守護之光;而外圍那圈幽暗光暈,則昭示著對幽冥之力的絕對掌控權。
溫暖與寒冷,生機與死寂,守護與征服,這些看似矛盾的特質,竟在這小小的一簇火焰中達成了驚人的平衡與融合!
它已經超越了的範疇,更準確地說,這是一盞融合了生死奧義、掌控幽冥之力的......魂燈!
嗡——!
隨著這盞青白魂燈的最終成型,當它開始穩定燃燒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強大力量,如同初春時節冰雪消融後奔湧的江河,又似黎明時分噴薄而出的朝陽,沿著那無形的聯係,以排山倒海之勢湧入陳七童那近乎枯竭的軀體和支離破碎的神魂之中!
這股蘊含著青白生機的力量所到之處,他體內那些斷裂的經絡開始快速愈合,撕裂的肌肉組織重新連接,幹涸的髒腑器官煥發新生。那些被幽冥死氣侵蝕帶來的刺骨寒意和麻木感被徹底驅散,取而代之的是溫暖如春、充滿活力的生命能量!
眉心處那個神秘的印記依然存在,但其中原本翻騰不息的怨毒陰寒和幽冥死氣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潤如玉、與魂燈緊密相連的......絕對掌控感!這個印記不再像是詛咒的烙印,反而成為了開啟這盞掌控生死之燈的......獨一無二的鑰匙!
身體的劇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先前的虛弱無力被源源不斷湧現的力量所取代。神魂上的裂痕被青白色的光芒溫柔地修複,不僅恢複了原有的穩固狀態,甚至比點燃心燈之前更加凝練、更加堅韌!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知充斥著他的意識,讓他能夠清晰地把握自己的命魂狀態,以及與這盞魂燈之間那神秘而強大的聯係。
難道說......這場生死劫難......真的成功渡過了?!
陳七童難以置信地感受著體內奔湧的力量和眉心處那溫潤的掌控感。
他嚐試著活動身體,竟然異常輕鬆地從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坐了起來!全身上下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再也沒有半點虛弱無力的感覺!他低頭凝視著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那肌膚上甚至隱隱透出玉石般溫潤的光澤,又猛地抬頭望向矮幾上那盞靜靜燃燒的青白魂燈!
成功了!他不僅在這場生死考驗中存活下來,而且......似乎獲得了更加強大的力量?!
狂喜之情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他長久以來緊繃的神經防線!
然而,當他滿懷激動地轉頭望向禪房角落,急切地想要尋找那個將他從幽冥邊緣拉回、並最終促成魂燈完美蛻變的阿陰時,滿腔的狂喜卻在瞬間凝固,化作了一片無邊的驚愕與……深入骨髓的恐懼!
阿陰依舊保持著先前坐起的姿勢,但此刻他的狀態卻讓陳七童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他那原本如同玉石般蒼白的臉色,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更深沉、更徹底的……令人絕望的死灰色!這變化之快,仿佛剛才那短暫的生機複蘇,已經耗盡了他積累萬古的所有生命本源!
更令人心驚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微弱卻頑強不屈的生命氣息,此刻就像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徹底吹滅的燭火,在瞬息之間……完全消失了!
但最讓陳七童心神俱震的,是阿陰那雙眼睛的變化!
那雙剛剛睜開、如同濃縮了整個宇宙虛空般純粹黑暗的眼眸,此刻正在以一種緩慢而不可阻擋的速度……漸漸閉合!在這最後一線黑暗即將徹底消失的刹那,陳七童清晰地捕捉到,在那雙純粹黑暗的眼睛深處,在那漠然空洞的瞳孔之中,極其極其微弱地……閃過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還有一絲……如同幻覺般轉瞬即逝的……解脫?
隨著最後一絲光芒的消失,阿陰的眼皮終於完全合攏。
與此同時,阿陰那原本坐起的身體,就像突然失去了所有支撐的提線木偶,以一種僵硬而詭異的姿態,直挺挺地、無聲無息地……向後倒去!
這聲沉悶的撞擊在寂靜的禪房內顯得格外刺耳,仿佛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陳七童的心上。
阿陰重新躺回了那張冰冷的床鋪,恢複了之前那瘦弱、死寂、毫無生氣的模樣。他的臉色灰敗如土,氣息全無,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蘇醒,那逆轉生死的一抓一引,那洞穿虛空的黑暗眼眸,都隻是陳七童在經曆生死大劫後產生的……一場虛幻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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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陰!!!
陳七童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音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苦與絕望。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阿陰的床邊,顫抖的雙手急切地探向阿陰的鼻息——冰冷得令人心寒,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他又慌忙摸向阿陰的頸脈——那裏寂靜得可怕,感受不到任何跳動的痕跡!觸手所及之處,隻有徹骨的冰冷和令人絕望的僵硬!
死了?
為了救他……就這樣死了?
剛才那一切震撼人心的景象……難道隻是阿陰生命最後的回光返照?隻是為了幫助他渡過劫數而燃盡的最後一點生命餘燼?
巨大的悲痛和難以言喻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陳七童剛剛劫後餘生的狂喜!他緊緊抓住阿陰那冰冷僵硬的手,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般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每一滴淚水都飽含著無盡的悔恨與哀傷。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時分,當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當禪房內的青白火焰在燈盞中微微搖曳之時——
吱呀——
那扇曆經滄桑、厚重古樸的禪房木門,在寂靜中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被一隻布滿老繭的手緩緩推開。門外,赫然站立著方才離去卻又突然折返的瘸叔。他那佝僂的身軀上沾滿了新鮮的泥漿和已經幹涸凝固的深褐色血痂,濃重的荒野氣息混合著刺鼻的鐵鏽味撲麵而來,仿佛剛從某個陰森可怖的墳場歸來。
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此刻卻如同戴著一張毫無表情的麵具,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銳利如出鞘的利刃,在踏入禪房的瞬間就將室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他看見陳七童雖然七竅還殘留著黑色的血跡,但整個人卻煥發著勃勃生機,眼神清澈明亮,顯然已經完成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他看見矮幾上那盞靜靜燃燒的魂燈,青白色的火焰中流轉著玄妙莫測的平衡氣息,顯然已經完成了某種神秘的蛻變;
最後,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在床鋪上——那裏躺著那具重新歸於死寂的龐大身軀,此刻正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冰冷氣息......
瘸叔那雙深潭般的眼睛,瞳孔極其細微地、幾乎不可察覺地......收縮了一下。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沉默地拖著那條殘疾的腿,一步一頓,沉重而緩慢地向前移動。他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禪房中格外清晰,嗒...嗒...地敲擊著冰冷的地麵,每一聲都如同重錘般砸在陳七童悲痛欲絕的心上。
他最終停在了阿陰的床前。
高大的身軀投下巨大的陰影,將跪在床邊淚流滿麵的陳七童和床上那具冰冷的軀體完全籠罩其中。瘸叔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一寸地在阿陰那已經失去生氣的灰敗麵容上反複審視。
那眼神中蘊含著太多複雜的情感——有難以言表的沉痛哀傷,有冷靜客觀的審視判斷,有洞若觀火的銳利鋒芒,還有一絲......仿佛宿命終於實現的......釋然?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不知過了多久,瘸叔才緩緩抬起沉重的眼皮,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阻隔,直直地落在陳七童的臉上。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得可怕,像是兩塊飽經滄桑的石頭在相互摩擦,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他......
用自己渡了你的劫。
現在......
該輪到你......
去完成你的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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