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泥淵孕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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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堅硬的巨大盆骨,如同洪荒巨獸遺棄的蒼白祭壇,在無邊暗紅泥沼中撐起一方岌岌可危的孤島。
陳七童癱倒在盆骨中心,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肺腑間翻湧的血腥味混合著泥沼濃烈的腐朽腥臭,刺激著他搖搖欲墜的神經。
左臂仿佛被無數燒紅的鋼針不停地穿刺著,每一針都帶來刺骨的寒冷和麻木,緊接著便是撕裂般的灼痛,這種痛苦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襲來,讓人幾乎無法承受。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抬起那不停顫抖的右手,想要抹去糊住眼睛的汙血和淤泥。然而,盡管他已經如此努力,視野卻依舊模糊不清,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層灰蒙蒙的混沌所籠罩,那低垂的天穹就像一塊沉重的鉛蓋,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身上,讓人感到窒息和壓抑。
瘸叔最後那刻骨銘心的瘋狂眼神,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那是一種不顧一切、近乎癲狂的決絕,瘸叔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毫不猶豫地刻下了血色符文,將自己推入了這無盡的絕望深淵。
那道決絕的目光,猶如燃燒至通紅的烙鐵一般,狠狠地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仿佛要將他的靈魂都灼傷。無論他怎樣拚命地掙紮,都無法將這道目光從腦海中抹去。
那是怎樣的一種目光啊?冷漠、決絕,沒有絲毫的留戀和猶豫。就像一把鋒利的劍,無情地刺穿了他的心髒,讓他痛不欲生。
而伴隨著這道目光而來的,還有那如潮水般洶湧的巨大悲痛和虛脫感。它們如同冰冷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他,試圖將他拖入那無盡的黑暗深淵,讓他永遠沉睡。
不……他不能睡……
他的腦海中不斷回響著一個聲音,那是阿陰的聲音。阿陰還在,他還在等著他,他不能就這樣放棄。
緊緊地抱住懷中的魂佩,那魂佩緊貼著他的心口,帶來了一絲微弱的溫涼觸感。這絲溫涼,就像黑暗中的一點螢火,雖然微弱,但卻異常頑強。
感受著那點溫涼,仿佛那就是阿陰的存在,是他在黑暗中給他的一絲希望。他緊緊抓住這絲希望,不讓自己被悲痛和虛脫感淹沒。
死死攥著玉佩,感受著其中阿陰真靈烙印那微弱卻堅韌的搏動,這是支撐他意識不滅的最後支柱。
陳七童掙紮著,用盡殘存的氣力,緩緩轉動脖頸,如同生鏽的機械,警惕地掃視著這片由巨大盆骨構成的臨時避難所。
盆骨內部空間巨大而荒涼,慘白的骨板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白色的骨粉,踩上去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幾根斷裂的、相對細小的肋骨斜插在骨粉中,如同沉默的墓碑。
空氣粘稠死寂,唯有遠處灰霧中偶爾傳來的、如同巨大骨骼摩擦般的低沉“嘎吱”聲,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寧靜,卻又平添幾分詭譎。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盆骨最內側、靠近那彎曲高聳骨壁的角落裏。
那裏,厚厚的灰白色骨粉堆積得如同一個小丘。而在小丘的中心,厚厚的、如同陳舊棉絮般的灰白色菌絲狀物層層覆蓋,包裹著一個……拳頭大小的、模糊的橢圓形輪廓。
正是這東西!
一股極其微弱、卻又異常精純的……死亡本源氣息,如同冰層下緩慢流淌的暗河,正從那層層包裹的灰白菌絲深處……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這氣息冰冷、沉寂,不帶絲毫生機,卻又詭異地蘊含著一種……仿佛在孕育著某種古老存在的、難以言喻的……奇異生機感!
這氣息,與下方泥沼中那些險些將他拖入深淵的慘白巨蛆同源,卻如同溪流之於汪洋,螢火之於皓月,精純、凝練了何止百倍!
正是這股純粹到極致的死亡本源氣息,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燈塔,強烈地吸引了魂佩中那紙馬殘魂印記貪婪的“食欲”,並在生死關頭爆發出凶戾力量,助他脫困!
陳七童的心髒猛地一縮,劇烈地跳動起來,牽扯著胸口的傷勢一陣悶痛。
是福?
是禍?
這深埋在葬骨淵泥沼邊緣、被詭異菌絲包裹的“卵”,究竟是什麽東西?它散發的死亡本源,為何能引動魂佩的反應?
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好奇心壓過了恐懼。他咬著牙,強忍著左臂的劇痛和全身的虛脫,用右臂支撐著身體,如同重傷的蜥蜴,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朝著那個被菌絲覆蓋的橢圓形物體……爬去。
冰冷的骨粉摩擦著傷口,帶來陣陣刺痛。短短幾丈的距離,仿佛隔著千山萬水。汗水或許是血水)混合著泥汙,從他額頭滾落,滴入灰白的骨粉中。
他的身體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製著,每向前挪動一點都顯得異常艱難,仿佛那地麵是一片黏稠的沼澤,而他正艱難地在其中跋涉。雙手緊緊摳住地麵,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之中,身後則拖出了一道長長的、深陷的痕跡。這道痕跡中不僅有泥土,還有一些暗紅色的泥汙,仿佛是他身上的傷口滲出的血液與泥土混合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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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漫長而痛苦的爬行,他終於抵達了那堆灰白色菌絲覆蓋的小丘前。這堆小丘看起來並不起眼,但湊近一看,卻能發現那包裹著橢圓物體的灰白色菌絲顯得格外清晰。
這些菌絲並非靜止不動,而是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蠕動著,就像是無數細微的白色蛆蟲在沉睡,又或者是某種活著的、汲取著下方“卵”中死亡本源生長的奇異苔蘚。
菌絲表麵散發著淡淡的、冰冷的濕氣,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萬年古墓深處黴菌的味道。
透過菌絲層疊的縫隙,勉強能看到裏麵那物體的輪廓。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毫無生機的慘白色!質地堅硬,如同最上等的骨瓷,卻又隱隱透出一種玉石般的溫潤光澤。
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極其細密、如同天然生成的玄奧紋路,那些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流淌著極其微弱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微光!
一股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從這慘白的“骨卵”中散發出來。並非針對肉體,而是……直指靈魂深處!
陳七童感覺自己的心神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攫住,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觸摸!
懷中的魂佩更是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烈悸動!其中那道代表著紙馬殘魂臣服印記的幽綠光絲,如同嗅到了絕世美味的毒蛇,瘋狂地扭動、嘶鳴起來!傳遞出強烈的、近乎貪婪的吞噬渴望!
危險!巨大的警兆在陳七童瀕臨崩潰的意識中瘋狂閃爍!這骨卵絕非善物!它的氣息雖然精純,卻帶著一種古老而冰冷的邪惡,一種孕育著未知恐怖的不祥!
他下意識地想要後退!
然而,就在他心神被骨卵吸引、產生退意的刹那——
異變陡生!
他緊貼心口的魂佩,那枚溫涼的本命魂佩,在紙馬殘魂印記瘋狂渴望的刺激下,竟……不受他控製地……自行爆發出強烈的光芒!
嗡!!!
慘白與幽綠交織的光芒瞬間透體而出!玉佩中央那道細微的冰裂紋驟然擴大!
一股沛然莫禦的吸力,猛地從魂佩中爆發出來!目標,並非陳七童,而是……他身前那枚被菌絲包裹的慘白骨卵!
這股吸力無形無質,卻帶著魂佩溝通陰陽、穩固魂源的本質力量!更蘊含著紙馬殘魂印記那凶戾的吞噬本能!
嗤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雪地上!覆蓋在骨卵表麵的厚厚灰白菌絲層,在魂佩吸力觸及的瞬間,如同遭遇了天敵克星,發出刺耳的腐蝕聲!濃烈的白煙瞬間騰起!那些緩慢蠕動的菌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枯萎、焦黑、化為飛灰!
僅僅一息之間!
覆蓋在骨卵表麵的厚厚菌絲層,被魂佩爆發的吸力……徹底清除、湮滅!
那枚慘白如玉、布滿玄奧暗紅紋路的骨卵,徹底暴露在陳七童眼前!
卵殼表麵那些細密的暗紅紋路,在失去菌絲覆蓋後,驟然亮起!如同被激活的古老符咒!流淌的暗紅微光瞬間變得清晰、活躍,如同無數條細小的血蛇在卵殼上遊走!
一股更加精純、更加磅礴、帶著洪荒般古老死寂與詭異生機的氣息,如同蘇醒的巨獸,猛地從骨卵中爆發出來!
這股氣息爆發的瞬間——
轟!!!
整個巨大的盆骨“高地”,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猛地劇烈震動起來!下方粘稠的暗紅泥沼,如同煮沸般瘋狂翻滾!無數巨大的粘稠氣泡炸裂,釋放出更加濃鬱的腥臭腐敗氣息!
泥沼深處,傳來無數聲沉悶、痛苦、帶著無盡恐懼的嘶鳴!那是潛伏在泥沼下的慘白巨蛆和其他未知存在,在這股源自骨卵的、更高等的死亡本源氣息壓製下,發出的本能哀嚎!
陳七童首當其衝!
他感覺自己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骨卵爆發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海嘯,狠狠拍打在他的靈魂之上!冰冷、死寂、古老、威嚴!
懷中的魂佩光芒劇烈地明滅閃爍,紙馬殘魂印記的貪婪嘶鳴瞬間變成了恐懼的嗚咽!阿陰的真靈烙印也傳遞出劇烈的、如同被凍結般的不安波動!
他整個人被這股恐怖的氣息衝擊得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後方冰冷的盆骨骨壁上!喉頭一甜,“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眼前金星亂冒,意識一陣模糊!
而就在他被氣息衝飛的刹那!
異變再起!
那枚暴露在外的慘白骨卵,表麵流淌的暗紅紋路光芒暴漲!卵殼……開始出現變化!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陳七童靈魂深處的……碎裂聲!
隻見那光滑堅硬的慘白骨卵表麵,一道極其細微的、如同發絲般的……裂痕,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來!
裂痕邊緣,流淌著粘稠的、如同熔融黑玉般的……暗色物質!一股更加濃鬱、更加令人心悸的……生命波動,混合著磅礴的死亡本源氣息,如同即將破殼的凶獸,從那道細微的裂痕中……緩緩滲透出來!
這生命波動並非尋常的生機,而是帶著一種……源自最古老死亡深淵的、冰冷而純粹的……“生”!一種由極致死寂中孕育出的……逆亂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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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能讓它出來……” 陳七童腦中隻剩下這個瘋狂的念頭!巨大的恐懼壓倒了身體的劇痛!他掙紮著想要爬起,想要阻止!
然而,那骨卵的異變並未停止!
哢嚓!哢嚓嚓!
第一道裂痕如同引信,瞬間蔓延出無數道細密的裂痕!如同蛛網般迅速覆蓋了大半個慘白的卵殼!粘稠如黑玉的暗色物質從裂痕中滲出,在卵殼表麵勾勒出更加詭異、更加玄奧的圖案!
整個骨卵,如同一個即將孵化的、來自幽冥最底層的……恐怖之繭!
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混合著洪荒般的古老氣息,如同蘇醒的巨獸,緩緩從布滿裂痕的骨卵中彌漫開來!盆骨高地的震動更加劇烈,下方泥沼的沸騰如同末日降臨!
陳七童癱倒在冰冷的骨壁下,渾身浴血,眼睜睜看著那枚布滿裂痕、流淌著黑玉般粘稠物質的慘白骨卵,感受著其中那即將破殼而出的、冰冷而恐怖的“生”,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鐵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他懷中那枚光芒明滅不定、劇烈震顫的魂佩,在骨卵即將破殼的恐怖威壓和阿陰真靈烙印傳遞出的極致不安雙重刺激下,竟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異變!
嗡——!!!
魂佩中央那道細微的冰裂紋,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青白色光芒!這光芒溫暖、純粹,帶著一種洞穿幽冥、照見輪回的不屈意誌——正是融入他血脈的魂燈意誌!
光芒瞬間籠罩了整個魂佩!那瘋狂扭動、恐懼嗚咽的紙馬殘魂印記幽綠光絲,在這青白光芒的籠罩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塊,瞬間……僵直、凝固!其凶戾的吞噬本能被強行壓製!
緊接著!
魂佩深處,那一點屬於阿陰真靈烙印的微弱搏動,仿佛受到了某種同源氣息的強烈吸引,猛地……變得清晰、有力起來!
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的、帶著純粹生機與輪回往生意念的……翠綠色光芒,如同黑暗中萌發的嫩芽,頑強地從魂佩核心的阿陰烙印中……透射而出!
這股翠綠的光芒,帶著阿陰最後犧牲時那溫柔眷戀的呼喚,帶著雙玉同源的生死契約之力,如同擁有生命般,並未攻擊那即將破殼的骨卵,而是……如同涓涓細流,溫柔地、卻無比堅定地……湧向了魂佩中央那道爆發著青白光芒的冰裂紋!
青白的光芒,代表著魂燈破碎後融入的不屈意誌。
翠綠的光芒,代表著阿陰真靈烙印中殘存的往生意念。
兩者在魂佩核心的冰裂紋處……瞬間交融!
嗡——!!!
一股難以形容的、溫暖而宏大的氣息,猛地從魂佩中爆發出來!這氣息不再冰冷凶戾,不再僅僅是守護,而是帶著一種……溝通陰陽、穩固輪回、安撫躁動的……強大意誌!
這股融合了魂燈意誌與阿陰往生意念的宏大氣息,如同無形的潮汐,溫柔卻無可阻擋地……擴散開來,瞬間籠罩了那枚布滿裂痕、即將破殼的慘白骨卵!
奇跡發生了!
骨卵表麵瘋狂蔓延的裂痕,在這股融合氣息的籠罩下,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了!
卵殼裂縫中滲出的粘稠黑玉狀物質,流淌的速度也……遲滯下來!
骨卵內部散發出的、那冰冷恐怖的“生”之波動,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撫慰,狂暴的氣息如同被馴服的野獸,緩緩地……平複了下去!
整個盆骨高地的劇烈震動,漸漸平息。
下方沸騰的泥沼,也緩緩恢複了粘稠的死寂。
骨卵靜靜地躺在灰白的骨粉之上,布滿裂痕的慘白卵殼上流淌著暗紅的紋路和粘稠的黑玉物質,散發著精純的死亡本源氣息,但那股即將破殼而出的恐怖威壓,卻被魂佩爆發的融合氣息……暫時地……安撫、壓製住了!
陳七童癱在冰冷的骨壁下,渾身浴血,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峰回路轉的一幕!劫後餘生的巨大虛脫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魂佩……阿陰……魂燈……它們的力量交融,竟然……暫時壓製住了這枚恐怖的骨卵?
然而,這壓製顯然並非長久之計。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骨卵內部那股冰冷而恐怖的生命波動,如同沉睡的火山,隻是在魂佩融合氣息的安撫下暫時沉寂,其核心的磅礴力量依舊在緩慢地積蓄、醞釀!一旦魂佩的力量耗盡,或者這骨卵積蓄到足夠的力量,破殼而出將是必然!
他喘息著,艱難地抬起染血的手,輕輕按在心口那枚散發著溫暖宏大氣息的魂佩上。玉佩的溫涼中,傳遞著阿陰真靈烙印的微弱搏動和紙馬殘魂印記被強行壓製後的蟄伏感。
前路……依舊被濃重的死亡迷霧籠罩。但手中這枚玉佩,這融合了魂燈意誌與阿陰烙印的魂佩,似乎成了這絕望葬骨淵中……唯一能抓住的、帶著一絲溫暖光亮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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