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接過蘇婉卿遞來的《引氣訣》，入手微沉，書頁泛黃，帶著一股陳舊卻令人心安的墨香。他確實識得些字，早年父親勒緊褲腰帶，硬是把他塞進村裏的私塾念了幾年，隻是那些聖賢道理於他終究隔了一層，遠不如山野裏的自然實在。此刻他翻開書頁，那些熟悉的方塊字一個個跳入眼簾，可組合起來卻如同天書，什麽“氣沉丹田”、“周天運轉”、“引氣入體”，看得他眉頭緊鎖，額頭幾乎要沁出汗來。
    蘇婉卿倚靠在簡陋的床鋪上，將他這副抓耳撓腮、苦大仇深的模樣盡收眼底。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帶著點促狹，故意拖長了調子問：“陳林，你該不會……是不識字吧？”聲音裏帶著一絲剛醒來的慵懶和毫不掩飾的戲謔。
    陳林臉皮一熱，像是被踩了尾巴，急忙辯解：“不是的，蘇姑娘！”他指著書頁，語氣帶著點委屈和急切，“這些字，我大多都認得！可這意思……它們湊在一起，我就、我就實在弄不明白了。”他窘迫地撓了撓頭，感覺自己像個對著金元寶卻找不到鎖眼的笨賊。
    蘇婉卿看著他漲紅的臉，心裏不禁覺得好笑。她本想順口指點幾句，但念頭一轉，想起自己身上的箭傷和此處不宜久留的處境，一個主意便浮上心頭。她微微調整了下坐姿，牽扯到傷口讓她輕輕吸了口氣，隨即換上一副認真談生意的口吻：“這樣啊……陳林，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蘇婉卿說完這話，一股狡黠之光從眼睛閃過，笑眯眯的看著陳林的反應。他根本不怕陳林不會答應，因為剛剛陳林索求這本功法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陳林眼睛一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蘇姑娘請講！隻要我能辦到，絕不推辭！”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引氣訣》，這可是他踏入仙途唯一的希望。
    蘇婉卿滿意地看著他急切的模樣，知道自己捏準了他的命門。她伸出纖指，輕輕點了點陳林手中的書冊：“這本《引氣訣》，算作你救我一命的報酬，歸你了。”她頓了頓，欣賞著陳林眼中驟然爆發的驚喜，話鋒隨即一轉，帶著點循循善誘，“不過呢，我看你現在捧著寶貝也摸不著門道，豈不是浪費？我可以幫你解讀這入門功法，教你如何‘引氣’……”
    陳林的心被吊得高高的，屏息凝神等著她的“但是”。
    “但是，”蘇婉卿果然話鋒再轉，臉上那點高人風範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點神秘和算計的笑意，她壓低了聲音，“你得幫我一個小忙。去找你那位李伯。”
    “李伯？”陳林一愣。
    “沒錯。”蘇婉卿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小陳啊，你可別小看了你那李伯。能處理我這等傷勢的藥，絕非尋常山野郎中能配得出來的。他能救我，就證明他絕非等閑之輩。”她語氣篤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洞察力，“所以，我要你再去幫我向他討些藥來。不必多說什麽，隻需告訴他：‘是那位箭傷女子所需。’他……自然明白該給什麽。”
    她說完，好整以暇地看著陳林，那雙彎彎的笑眼裏，滿是篤定——她吃準了這個對修仙充滿渴望的樸實青年，拒絕不了這筆交易。
    陳林聽完蘇婉卿的話，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引氣訣》粗糙的書頁邊緣。他想起李伯那間總是飄著藥香的茅屋，想起老人那雙慵懶好似提不起任何興趣的雙眼和布滿老繭卻異常靈巧的雙手，確實不像普通鄉野郎中。
    "好，我這就去。"陳林小心地將書冊揣進懷裏，又忍不住問道："蘇姑娘，你說李伯不是普通人...那他到底是..."
    蘇婉卿輕咳一聲，牽動傷口微微蹙眉："等你把藥取來，我自然會告訴你更多。"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對了，記得觀察李伯的反應，回來一字不落地告訴我。"
    陳林點點頭，轉身要走，卻又被叫住。
    "等等，"蘇婉卿從腰間解下一塊溫潤的白玉佩，"把這個帶上。若他問起，就說蘇家欠他一個人情。"
    陳林接過玉佩，觸手生溫，上麵雕刻著繁複的雲紋，中間一個古樸的"蘇"字隱約可見。他小心地收好，快步出了門。
    山間小路上，陳林的心跳隨著腳步越來越快。
    此刻夕陽西斜，竹影婆娑，更添幾分神秘。
    "吱呀——"陳林推開虛掩的柴門，藥香撲麵而來。屋內光線昏暗，李伯正背對著門口搗藥，灰白的發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李伯..."陳林咽了口唾沫，"我來求藥。"
    老人手上的動作沒停，聲音沙啞："又是為了那姑娘？"
    陳林心頭一跳："您怎麽知道..."
    "哼。"李伯終於轉過身來，昏黃的燈光下，那雙總是渾濁的眼睛此刻卻銳利如鷹，"她中的那支箭有些特殊，我之前我給你的藥應該是能治好她的，現在又來求藥，應該是想快點養好傷離開吧。"
    陳林倒吸一口涼氣，手不自覺地摸向懷中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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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伯的目光立刻鎖定了他的動作："她給你什麽東西了？"
    陳林連忙取出玉佩遞上∶“他說，蘇家欠李伯你一個人情”。李郎中隻是隨意看了一眼，並沒有接："我可承受不起蘇家的一個人情，這玉佩就送給你了，如果你小子有一天能去到中天洲的話，也可找蘇家幫忙。"
    "李伯，這到底是..."
    "拿著便是，哪有這麽多問題，臭小子，這對你來說是機緣，也是緣分！。"李郎中轉身從藥櫃最上層取出一個青瓷小瓶，"這是"九陽丹"，每日一粒，連服三日。"他又取出一包藥粉，"外敷的，換藥前用烈酒清洗傷口。"
    陳林正要道謝，李郎中卻笑盈盈的看陳林："臭小子，別辜負了那姑娘！"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陳林一愣，臉頰頓時燒了起來。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結結巴巴地回答："好...好的..."聲音細如蚊呐，連耳根都紅透了。
    李郎中見狀哈哈大笑，揮了揮手："好了，臭小子，不逗你了，去吧去吧”
    陳林如蒙大赦，抓起藥包轉身就跑。晚風撲麵而來，卻吹不散他臉上滾燙的熱度。他一路小跑，腦海裏回蕩著李郎中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心跳得比腳步還快。
    "別辜負了那姑娘"是什麽意思？李伯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也許真的隻是李伯的玩笑也說不定……”
    山路兩旁的竹影在暮色中搖曳，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竊竊私語，笑話他這個懵懂的獵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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