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離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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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何太叔緩緩展開那張泛黃的海域地圖,並示意堵主事觀看其上的標記時,堵主事的目光瞬間鎖定在圖紙邊緣那座被朱砂筆重重圈出的孤島要塞上。
他的心跳陡然加速,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深海堡壘。
有了何太叔這樣一位實力強橫的築基強者作為倚仗,堵主事原本飄搖不定的心思終於安定下來。
他深信,憑借這位足以震懾一方的頂尖打手,自己必定能在深海堡壘這座人族抵禦海妖的最前沿陣地站穩腳跟。
事實上,他的家族早年也曾覬覦過這座戰略要地,試圖在此建立商會據點,以便掌控遠洋貿易的命脈。
然而,深海堡壘的凶險遠超預期,家族先後派遣的數支精銳隊伍,要麽在航行途中遭遇海妖伏擊全軍覆沒,要麽勉強登陸後因補給斷絕而被迫撤離,最終所有嚐試皆以慘敗告終。
與雲淨天關這座背靠大陸、以連綿山脈為屏障的雄城不同,深海堡壘孤懸於怒濤洶湧的遠海之中,距離最近的陸地也有千裏之遙,堪稱人族疆域最邊緣的孤獨哨站。
它坐落於一片突起的海底山脈之上,四周被無盡深藍所包圍,其位置恰好卡在人族勢力所能延伸的極限邊界。
再往前,便是海妖族盤踞的深淵領域——那裏暗流詭譎,巨獸潛伏,任何貿然深入的艦隊都會在頃刻間被數之不盡的妖族戰船圍剿殆盡。
正因如此,在無數歲月的血腥拉鋸戰後,人族與深海妖族最終達成了一項脆弱的停戰協定。
雙方以深海堡壘外三千裏的裂淵海峽為界,勉強維持著風雨飄搖的和平。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座浸泡在鹹腥海風中的鋼鐵要塞,終究會是下一場大戰最先燃起烽火的地方。
每當深海妖族掀起滔天“海潮”——那鋪天蓋地的妖軍如黑潮般席卷而來時,深海堡壘便首當其衝,成為人族抵禦入侵的第一道鐵壁。
這座孤懸於怒海之上的要塞,曾無數次在妖族的狂潮中搖搖欲墜,有時被攻破,有時又被血戰奪回,城牆上至今仍殘留著無數刀劈斧鑿的痕跡,無聲訴說著千百次慘烈的廝殺。
正因如此,在深海堡壘建立商會或根據地,曆來被視為近乎瘋狂的冒險。
資源補給艱難,戰事頻發,即便是最富有的商團,也可能在一夜之間被海妖的突襲吞噬殆盡。
然而,若真有人能在這座鋼鐵要塞中站穩腳跟,那便意味著此人不僅擁有過人的膽識,更具備足以震懾四方的實力。
想到這裏,堵主事的眼神微微眯起,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他心動了。
若他能成功在深海堡壘開辟一方勢力,家族中絕不會有人膽敢與他爭搶這塊地盤。
畢竟,沒有足夠的實力,妄圖在這座血與火澆築的城池中立足,無異於自尋死路。而一旦堵主事下定決心,便絕不會拖延,他向來雷厲風行,謀定而後動。
他的目光緩緩轉向何太叔,眼中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看來這位何道友早已把我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否則怎會如此精準地拿出這張地圖?”
盡管被何太叔算計,堵主事卻並未惱怒。
此前,他在雲淨天關的職位被家族強行剝奪,心中憤懣難平,卻又一時茫然,不知前路何在。
而此刻,何太叔卻為他指明了一條新的方向——一條充滿凶險,卻也蘊藏無限可能的道路。
“既然家族從未有人能在深海堡壘站穩腳跟,那便由我來做這開拓者!” 堵主事心中愈發堅定。他決定立刻返回家族,將此事敲定。
憑借他作為先行者的身份,再加上家族因先前之事對他的愧疚,屆時他提出的任何條件,家族都不得不應允。
——要人有人,要資源有資源,深海堡壘,必將成為他的崛起之地!
何太叔見堵主事陷入沉思,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他目光微斂,指節在桌案上輕輕叩擊,心中已然篤定——此事已成。
自打探知堵主事辭去捉刀堂主事一職後,何太叔便暗中運作,通過各方渠道搜集情報。
他走訪酒肆、拜訪故舊,甚至不惜重金收買消息,最終從那些零星的傳聞中拚湊出了事情的全貌。
——這是一場家族內部的權力博弈。堵主事雖是家族成員,卻因其祖父早就為家族戰死,失了靠山,然堵主事在這場暗流洶湧的較量中,棋差一著,不僅丟了捉刀堂的職位,更被家族其他勢力的新人索取帶。
何太叔在登門拜訪前便已思慮良久。他清楚,此時的堵主事心中鬱憤難平,卻又前路迷茫,正是最易被說動的時候。
而今日這場看似偶然的對話,實則都在他的謀算之中。
見堵主事神色變幻,何太叔知道火候已到。他故作沉吟,指尖在地圖上輕輕一點,似是無意般說道:深海堡壘雖險,卻也是機遇所在。
果然,堵主事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再不複先前猶豫之態。他朗聲一笑,直截了當道:既然何道友也有意前往深海堡壘,不如你我結伴同行?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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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提議卻在何太叔意料之中。他卻微微搖頭,見堵主事麵露詫異,心知對方起了疑心,便坦然道:實不相瞞,在下在城中尚有幾位故交需要辭別。此去凶險,或許再無歸期,總要妥善安置一番。
他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繼續道:再者,有些舊賬也該清算幹淨了。此間瑣事,恐怕要耽擱些時日。
堵主事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本就是精明之人,自然聽出何太叔話中深意——這位看似隨性的修士,在離開前怕是還要了結些恩怨。
既如此,何道友保重。堵主事說到這裏又頓了頓隨後鄭重說道“道友,在下堵明堂”說完不再多言,舉杯相敬,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何太叔一愣,而後嗬嗬一笑,他知道,堵道友這是認可他了,又無奈的暗自搖了搖頭“嗬!世家的傲慢!”
夜色漸深,府中燭火搖曳。酒過三巡,何太叔方才起身告辭。堵主事親自送至府門,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堵明堂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他知道,從今夜起,自己的命運已然改變。而那位看似灑脫的何道友,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
.....
書房內,檀香嫋嫋。
直到何太叔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一直侍立在一旁的老管家堵老終於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蒼老的麵容上寫滿憂慮。
少主,他聲音低沉,帶著長輩特有的關切,深海堡壘凶險異常,遠非雲淨天關可比。那裏孤懸海外,海妖環伺,每年死在戰事中的修士不計其數。老奴鬥膽,不如另擇一處穩妥之地發展?
堵明堂靜立窗前,月光透過窗欞,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他何嚐不知深海堡壘的危險?但何太叔臨走前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卻如魔咒般在他腦海中回蕩——
修道之路,本就是與天爭命。
堵老,良久,堵明堂緩緩搖頭,聲音雖輕卻異常堅定,我雖生於世家,卻已失了靠山。在那些人眼裏,我永遠都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他轉身望向這位從小照顧自己的老仆,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別人避之不及的險地,恰恰是我唯一的機會。若不敢放手一搏,終其一生,恐怕也隻能止步於此了。
堵老聞言,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痛惜之色。他太了解自家少主的處境了——在這偌大的修仙世家,沒有過人的天資,沒有嫡係的血脈,想要獲得資源傾斜,簡直難如登天。
可是少主,您的安危...
我比不上何道友。堵明堂打斷道,自嘲地笑了笑,他的靈根遠在我之上,修煉如飲水。而我呢?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四道黯淡的靈光緩緩浮現,這四靈根的資質,若無大機緣,恐怕此生都難結金丹。
說到此處,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如刀:但若能在深海堡壘站穩腳跟,掌控一方商路,屆時家族豈會不重視?有了足夠的資源,結丹便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書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堵老望著眼前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年輕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內心的不甘與野心。
是啊,在這弱肉強食的修仙界,出身世家的子弟若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最終隻會淪為邊緣人物。
堵明堂看似錦衣玉食,實則處境尷尬——家族助他築基已是仁至義盡,想要更進一步,就必須拿出足夠的籌碼。
而現在,何太叔給了他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老奴...明白了。堵老最終長歎一聲,深深作揖,少主既有此誌,老奴定當全力相助。
堵明堂扶起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目光越過窗欞,望向遠處漆黑的夜空。在那看不見的遠方,就是決定他命運的深海堡壘。
這一次,他別無選擇,隻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
夜色如墨,星河低垂。
何太叔踏出堵府大門,腳步微頓,回首望向那座燈火漸熄的宅院,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夜風拂過他的鬢角,卻吹不散眼中那抹勝券在握的鋒芒。
成了。
他在心中默念,指尖無意識地摩挲。這一步棋,他布局已久——借堵明堂之手,不僅成功擺脫了青元山的桎梏,更巧妙利用了堵家與青元山山長之間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
那些暗地裏的靈石交易、丹藥往來,此刻都成了他脫身的絕佳籌碼。
更重要的是,有了堵家這條線,前往深海堡壘的路途便多了一重保障。
何太叔眯起眼睛,仿佛已經看到那座矗立在怒濤中的鋼鐵要塞。在那片血與火交織的險地,多一分助力便多一分生機,而堵明堂背後的家族勢力,正是他最需要的護身符。
各取所需罷了。
他低聲自語,聲音消散在夜風中。這場交易看似堵明堂得了機緣,實則他何太叔才是最大的贏家。
修仙界向來如此,明麵上的盟友,暗地裏的算計,誰又能說得清呢?
忽然,何太叔轉身望向遠處巍峨的雲淨天關城。月光下,那座雄城的輪廓宛如蟄伏的巨獸,城牆上閃爍的符文時明時暗。他的目光漸漸變得複雜,一抹難以言喻的惆悵在眼底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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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裏,有他經營多年的洞府,有共同曆經生死的故交,也有...那些不得不做個了斷的恩怨。
是時候了。
何太叔深吸一口氣,袖袍無風自動。隻聽的一聲清鳴,身後玄鐵劍匣應聲而開,一道青芒如遊龍般躍出。他縱身一躍,穩穩踏在懸空的飛劍之上。夜風驟急,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
最後看了眼這座生活了數十載的城池,何太叔劍訣一引。青光破空,載著他的身影劃破夜幕,向著雲淨天關疾馳而去。
此去一別,或許再無歸期。但修仙之路,本就是一場又一場的訣別。
........
接下來的日子裏,何太叔開始了他在雲淨天關最後的告別。
他首先來到流火閣,這座矗立在城西的三層朱樓是他常來的地方。閣中陳列著各式奇珍異寶,空氣中彌漫著靈藥與法器的特殊氣息。
何太叔輕車熟路地穿過前廳,將這些年積攢的、用不上的法器、材料一一取出,兌換成遠行所需的丹藥和符籙。
糜閣主聞訊趕來,這位身材微胖的中年修士見到何太叔便露出親切的笑容。
但當聽聞他要遠赴深海堡壘時,那笑容頓時凝固了。閣主那雙精明的眼睛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惋惜,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勸阻的話,最終卻隻是化作一聲長歎。
相識數十載,糜閣主太了解這位老友的性子了——一旦何太叔做了決定,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也罷,糜閣主拍了拍何太叔的肩膀,臨走前,總得好好喝上一場。
當夜,城中最大的醉仙樓上,糜閣主包下了頂層最好的雅間。窗外星河璀璨,窗內酒香四溢。
二人推杯換盞,從初識時的趣事,聊到這些年的風風雨雨。酒過三巡,糜閣主忽然正色道:深海堡壘不比這裏,萬事小心。
何太叔舉杯示意,一飲而盡。
這場酒,足足喝了三天三夜。最後分別時,二人都沒有多說,隻是相互抱拳行禮,便道盡了數十年的情誼。
離開流火閣後,何太叔又去了青山坊尋白掌櫃。這位總是笑嗬嗬的老者在得知他要離開後,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幾分。
二人坐在後院的老槐樹下,就著一壺清茶敘舊。臨別時,何太叔取出一個錦囊,裏麵是他精心準備的一些稀有材料——算是給這位老友最後的饋贈。
接下來的日子,何太叔開始清算在雲淨天關的種種恩怨。有些是欠下的人情,有些是積年的舊賬。他行事向來恩怨分明,該還的還,該討的討。
轉眼一月有餘。這日清晨,何太叔站在城中高處,看著朝陽下的雲淨天關。堵府早已人去樓空,想必堵明堂已經先行一步。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城南一處僻靜的小院上。那裏青瓦白牆,院中一株老梅探出牆外。何太叔整了整衣襟,緩步走去。站在斑駁的木門前,他略作遲疑,終是抬手輕叩。
——
敲門聲在安靜的巷子裏格外清晰。這最後一位要告別的人,對他而言,意義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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