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祭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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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跟著您走!燕姑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何太叔的衣擺,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等老身咽氣那天...就是囡囡被賣進窯子的時候啊!
她布滿皺紋的臉扭曲著,渾濁的淚水混著塵土在臉上衝出溝壑。
何太叔身形一僵。他低頭看著這個曾經潑辣強勢的女人,如今像風中殘燭般跪伏在自己腳邊。
院中老槐樹的陰影投在她佝僂的背上,將那些補丁摞補丁的粗布衣照得愈發破敗。
我和夫君...做夢都沒想到...燕姑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刻骨的悔恨,會養出這等畜生!
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暗紅的血沫濺在青石板上,他爹屍骨未寒...就把傳給他的法器當了賭資...現在全靠我這把老骨頭...在雲織閣沒日沒夜紡織...
何太叔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看見燕姑布滿老繭的十指——那些曾經掐訣施法的手指,如今指縫裏還殘留著靈蠶絲的熒光。
你兒子...可有靈根?何太叔聲音頗為平靜。
燕姑渾身一顫,眼中的光瞬間黯淡下去:沒有...都怪我們整天念叨...她突然抓住何太叔的靴子,但囡囡不一樣!那孩子三歲就能引動靈氣,她...!
你兒子...何太叔緩緩蹲下身,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可以出個意外。他指尖凝聚起一絲劍氣,或者...我帶他去深海堡壘。
燕姑的呼吸凝滯了。
何太叔給出的兩個選擇像兩把尖刀,生生剖開了她殘破的心。她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衣角,將那本就襤褸的布料絞得更皺。
夕陽的餘暉透過老槐樹的枝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照得那些縱橫交錯的皺紋愈發深刻。
我...她的聲音哽在喉嚨裏。
窗邊傳來細微的響動。燕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囡囡在偷看。那個才七歲就會偷偷修煉的小丫頭,此刻一定睜著那雙像極了她祖父的眼睛。
而裏屋隱約傳來的鼾聲,則是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昨晚不知又去哪裏賭到天明。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燕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想起兒子小時候,也是會甜甜地喊她娘親的。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也許是從發現沒有靈根那天?還是從王束去世後?記憶像被打翻的墨汁,模糊成一片。
求前輩...她突然重重叩首,額頭撞擊青石板的聲響驚飛了院角的麻雀,收囡囡為徒吧!
這個決定說出口的瞬間,燕姑感到一陣眩暈。她知道自己終究是偏心了。
寧可守著不成器的兒子度過殘年,也要把孫女托付出去。可這能怪她嗎?囡囡還那麽小,眼睛那麽亮,像極了當年初見時的兒媳...
何太叔的青袍在風中輕輕擺動。他望著這個跪伏在地的老婦人,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王束也是這樣為重傷在身的他,四處奔波。
罷了。
最終,何太叔長歎一聲。
燕姑布滿皺紋的臉上驟然綻放出光彩,那雙渾濁的眼睛裏迸發出多年未見的亮色。
她顫抖著向屋內招手時,枯枝般的手指在夕陽中劃出細微的光痕——那是常年紡織靈綢殘留在指尖的靈光。
囡囡,快來!
門縫後那雙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片刻後,一個瘦小的身影慢慢挪了出來。
王飛燕穿著明顯大好幾號的舊衣裳,褪色的布料上還留著雲織閣特有的月紋標記。
她怯生生地拽著衣角,發黃的麻花辮垂在肩頭,辮梢係著一根褪了色的紅繩——那是去年生辰時,祖母用最後半塊靈石換的。
何太叔半蹲下身,青袍垂落在院中的青苔上。當小女孩仰起臉時,他看見了一雙清澈得驚人的眼睛,瞳孔裏映著晚霞,像是盛著兩團小小的火焰。
他伸手撫上女孩的發頂時,一縷神識悄然探出。
五靈根...
這個結果讓他指尖微頓。神識反饋回來的靈根資質斑駁混雜,像是一幅被雨水暈染的水墨畫。
但當他神識觸及女孩靈魂深處時,卻意外感受到某種奇特的韌性——就像石縫裏掙紮求生的野草,看似柔弱卻蘊含著驚人的生命力。
燕姑將孫女拉到老槐樹下,枯瘦的手掌反複整理著女孩的衣領。
她彎腰時,何太叔看見她後頸處露出一道猙獰的傷疤——那是去年討債人留下的。
記住奶奶的話,燕姑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因激動而發顫,跟著仙師好好修行...永遠別學你爹...
小女孩突然跪下,向何太叔磕了三個頭,幹脆利落。
燕姑佝僂著背深深鞠躬,“何道友。希望你好好照顧囡囡,拜托了!”
何道友三個字像一柄鈍刀,緩緩刺進何太叔的心口。
他怔在原地,恍惚間仿佛看見數十年前第一次與王束相識的場景,也是這樣拱手喚他何道友,眼角眉梢都帶著狡黠的笑意。
不必如此。何太叔的聲音有些發澀,他抬手想扶起鞠躬的燕姑,卻在觸及她肩膀時感受到布料下嶙峋的骨頭,我與王束...話到嘴邊突然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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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突然拽了拽何太叔的衣袖。他低頭看去,發現孩子手裏攥著半塊焦黑的糕點,正努力踮腳想塞給祖母。燕姑顫抖著接過,糕點碎屑從她指縫簌簌落下,像時光的沙漏。
走吧。
何太叔牽起女孩的手,觸感冰涼瘦小。他們穿過爬滿青藤的院門時,身後傳來壓抑的抽泣聲。小女孩突然掙脫他的手,轉身咚咚咚跑回去,重重的抱住了燕姑。
奶奶保重!孩子的聲音清亮得刺破暮色,等囡囡修成仙法回來救您!
燕姑終於崩潰地跪倒在地,枯瘦的手臂將孫女摟得死緊。何太叔別過臉,看見牆角一叢野薔薇開得正豔——那是王束最愛的花。
回程的路格外漫長。小女孩每走十步就要回頭,直到那座小院變成地平線上的黑點。
.....
暮色四合時,何太叔的靴底碾碎了山坡上最後一片殘陽。這座無名小丘上的野草長得格外茂盛,在晚風中翻湧如浪,唯有王束墳前丈許之地寸草不生——那是被某種執念生生磨出來的空白。
你倒是會挑地方。何太叔屈指彈開酒封,陳年靈酒的香氣瞬間漫過墳塋。
他仰頭灌下大半,喉結滾動間,有幾滴琥珀色的酒液順著下頜滑落,砸在墓碑上碎成晶瑩的淚珠狀。
王飛燕已經跪在墳前忙碌起來。小女孩的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她先拔去碑座縫隙的蕁麻,又用衣角仔細擦拭碑文。
當她的指尖撫過二字時,何太叔注意到那處石料比其他地方光滑許多——顯然有人常來祭掃。
祖父最愛幹淨了。女孩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每次下過雨,奶奶都要我來...
殘酒傾瀉在墓碑上的瞬間,山風驟起。酒液沒有順著石碑流下,反而被某種無形之力牽引著,在字最後一筆處凝成一顆晶瑩的水珠,久久不落。
老友啊...何太叔的歎息驚飛了棲在碑頂的小鳥,你倒是痛快。
王飛燕突然從懷裏掏出個粗布包,裏麵整整齊齊疊著幾張符紙折的紙鶴。
她小心翼翼地點燃符鶴,青煙嫋嫋升起時,何太叔分明看到煙中浮現出模糊的人形輪廓,對著小女孩慈愛地頷首。
走吧。何太叔轉身時,他最後望了一眼墓碑,酒液凝成的水珠終於墜落,在青石上濺起一朵小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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