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絕望的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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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府邸之外,朱門緊閉。
郗平雙膝跪地,額頭深深抵在冰冷的玉石板上,已不知跪了多久。
此刻的他,早已失去了在內事堂擔任執事時的那份意氣風發,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隻剩一具空洞的軀殼。
當初檢察司的修士麵無表情地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心裏便已清楚——自己的路,走到頭了。
審問之時,一樁樁證據、一本本賬目接連不斷擺在他眼前,嚴整如山,清晰如鏡。
他甚至來不及辯解,也無從辯解。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背後推動這一切的人,是要將他徹底置於死地。
不過幾日功夫,他辛苦鑽營得來的職務被一擼到底,多年積累的財富與家產盡數充公。
唯一僥幸的是,他總算保住了性命,不必被投入那暗無天日、連呼吸都帶著鏽蝕和絕望氣息的水牢。
盡管身為築基修士,郗平卻早已沉溺於權欲之中,道心蒙塵,修行之事早已拋之腦後。
如今要他重拾法器,前往危機四伏的外海,與凶殘的劫修、嗜血的妖獸搏命求生——他做不到,也早已失去了那份勇氣。
正是這般走投無路、前路盡絕的窘迫,才迫使他今日來到這鍾離府前,以最卑微的姿態,叩首於地,企盼一線生機。
鍾離府那兩扇沉重的朱漆大門,在這一刻緩緩開啟,發出沉悶而古老的吱呀聲。
這聲音落在正以頭搶地的郗平耳中,不啻為仙樂。他心中驀地一喜,幾乎是下意識地猛然抬頭望去——可隻一眼,他眼中的光芒便迅速黯淡下去,轉為一片深切的失望。
然而他臉上卻硬生生擠出幾分近乎諂媚的笑容,聲音幹澀而急切地說道:“管事大人……不知、不知雲鶴公子是否願意見我一麵?我此番前來,是真心知錯了,定當痛改前非,今後一定……”
從門內走出的,正是鍾離雲鶴的心腹管事。他冷眼注視著郗平這番聲情並茂的表演,心中早已嗤之以鼻。
他暗自想道:“怪不得公子得知此事後如此震怒,直接令其滾遠。這位郗道友,怕是連做戲都做得破綻百出……能力或許是有幾分,可這心性和眼界,實在……”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在心底搖了搖頭,隨即從衣襟內襯中取出一隻看起來沉甸甸的錦袋,在手中掂量了幾下,臉上掠過一絲明顯的不舍。
但他終究還是壓下情緒,手腕一揚,將那袋靈石丟到了郗平懷裏。
郗平仍在喋喋不休地保證自己將來會如何效力,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袋東西打斷。他下意識伸手接住,那熟悉的重量和觸感讓他心裏陡然一沉。
他低頭看去,待看清究竟是什麽之後,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猛地抬頭,望向正轉身欲走的管事,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聲問道:“管事,您、您這是何意?您是不是誤會了……”
那心腹卻早已沒了耐心,他側過身,毫不掩飾目光中的厭煩,冷冷打斷:“行了,郗道友。公子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不想見你。你還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至於這袋靈石”,他輕嗤一聲,“我呀,怕是沒這個福氣替你消受咯!”
說罷,他拂袖便要轉身進府。可已經一無所有的郗平,又怎肯放過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上前,死死攥住心腹管事的褲腳,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因絕望而顫抖:“道友!求您……求您救救我!我曆盡艱辛才從偏遠海島逃來這座堡壘,若就這樣離開……與殺了我又有何分別啊!”
麵對郗平聲嘶力竭的哀求,那心腹卻隻是漠然垂眸,唇角甚至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誚。
他慢條斯理地拂了拂衣擺,語氣平淡得近乎冷酷:“郗道友,並非在下不願相助。實在是你如今……對家族已毫無價值可言。”語畢,他倏地抬眼,冷冷瞥向一旁正看熱鬧的兩名護衛。
那二人觸到他目光的瞬間,臉上閑適的笑意頓時收斂,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氣地將郗平從地上拽起,強行拖離。
郗平被硬生生架著雙臂,掙紮不得。至此,他已徹底明白自己窮途末路。
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厲驟然自心底竄起——他猛地抬頭,眼中再無哀求,隻剩下被逼入絕境的瘋狂與威脅:“道友!我這些年來,即便沒有功勞,也總有幾分苦勞!你們今日如此行事,莫非真以為……我就毫無後手嗎?!”
然而,那心腹見狀非但毫無意外之色,反而像是早已料到他會如此反應。
他甚至頗有興致地微微挑眉,仿佛在欣賞一場乏善可陳的表演。他輕笑一聲,語氣帶著幾分玩弄:“哦?莫非道友以為,手中握著些鍾離家族的所謂‘把柄’,就能反過來威脅家族了?”
他邊說邊緩步逼近,臉上的笑意倏然消失,目光如淬寒冰,一字一句地砸向郗平:“若你真這般想……那還真是,可笑至極。”
說罷,他再不多看郗平一眼,轉身徑直朝著那兩扇沉重的朱門內走去,身影很快沒入府邸的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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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護衛見狀,毫不客氣地將郗平像扔破布袋一般摔在冰冷的地上。
其中一名護衛,過去曾多少收過郗平的一些好處,見他此刻狼狽不堪、失魂落魄的模樣,終究有些不忍。
他腳步頓了頓,在同伴的催促聲中,壓低聲音對郗平快速說道:“郗道友,這麽多年了,你並不是第一個試圖威脅家族的人。可你瞧瞧,鍾離家族如今不依舊屹立不倒?”
“聽我一句勸,離開這是非之地吧。你好歹還有築基期的修為,若是放低姿態,去那些小勢力謀個客卿長老的閑職,未必不是一條活路。”
話音未落,另一名護衛已在不耐煩地催促。這名護衛歎了口氣,終究也不再停留,快步回到那巍峨的大門前,恢複了往日肅穆的站崗姿態,仿佛方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塵埃落定,隻留郗平獨自癱坐在原地。巨大的落差和屈辱感幾乎將他吞噬,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眼前這殘酷的現實。
他不僅因為一時的貪婪和糊塗,丟掉了自己苦心經營半生才換來的地位與權勢,更徹底葬送了鍾離家族曾給予他的那份信任和倚重。
如今的他,在整個內城區的範圍內,名聲已然臭不可聞,簡直如同過街老鼠,人人避之不及。
即便那護衛出於好心為他指了一條所謂的“出路”,可他心裏再清楚不過——以他如今狼藉的聲名,還有哪個勢力願意真心接納?
更何況,他早已沉溺安逸多年,昔日那點搏殺鬥法的本事幾乎荒廢殆盡。要他重拾法器,回到那刀口舔血、與凶殘劫修和恐怖妖獸殊死搏命的日子……
想到這裏,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絕望瞬間攫住了他。那樣的生活,對他而言,恐怕比死了更加難受。
郗平掙紮著從冰冷的地麵上站起身,衣衫沾滿塵土,發髻散亂,形容狼狽不堪。
他目光渙散,神情恍惚,如同丟了魂一般,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不知不覺間,竟從繁華規整的內城區,一路踉蹌地走到了喧囂雜亂的外城區。
他茫然抬頭,目光越過外城區那高大而斑駁的城牆,望向了牆外那一片浩瀚無垠、深不可測的墨藍色海麵。海天相接之處,茫茫一片,仿佛蘊藏著無盡的未知與吞噬一切的力量。
望著這片他曾憑借鍾離家權勢而無需親自麵對的凶險汪洋,郗平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像是被某種情緒猛地攫住了心髒,竟毫無預兆地爆發出一陣嘶啞而癲狂的大笑!
那笑聲穿透嘈雜的市井,裏麵交織著自嘲、絕望、悔恨與徹底的崩潰,其中的百般滋味,恐怕唯有他自己才能深切體會。
笑著笑著,那癲狂的笑聲卻又陡然轉變成壓抑不住的嚎啕痛哭。他就這般站在城牆之下,時而狂笑,時而痛哭,狀若瘋魔。
路過的凡人和低階修士們見狀,無不麵露嫌惡與警惕,如同躲避什麽汙穢不祥之物一般,紛紛繞道而行,生怕沾染上半點晦氣。
恰在此時,一位名為何太叔的修士剛從不遠處的渡船碼頭下來,正欲前往內城區。
他才踏入外城區,便遠遠瞧見城牆根下那位身著破損華服、行為怪異的老者。
見其又哭又笑,情緒失控,何太叔心中雖掠過一絲疑惑與好奇,但終究事不關己。
他隻是略帶審視地瞥了一眼,便不再留意,徑直朝著內城的方向走去,與那癲狂的老者——郗平,擦肩而過,宛若行走在互不相交的兩個世界。
一番歇斯底裏的發泄之後,郗平的情緒似乎徹底耗盡,隻剩下無盡的空洞與疲憊。他步履蹣跚,踉踉蹌蹌地朝著外城區的出口方向挪去。
此刻,他心中那點僅存的驕傲與氣性,已徹底消散殆盡。他比任何時候都清楚地意識到,這座龐大而威嚴的深海堡壘,再也無法容納他。這裏早已沒有他的立錐之地。
擺在他麵前的,似乎隻剩下唯一一條路——離開堡壘,在星羅棋布的無數島嶼之中,尋得一處靈脈尚可的角落,庇護凡人用榮華富貴麻逼自己,了卻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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