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清河鎮的雞還沒打鳴，賣木雕的漢子阿木就背著竹簍站在了客棧樓下。竹簍裏裝著砍刀、繩索、傷藥，還有幾個烤熟的竹筒飯，散發著糯米的清香。
    “趙兄弟，付姑娘，準備好了嗎？”阿木仰頭喊道，聲音洪亮得像敲竹筒，“雨林裏潮氣重，我帶了驅蛇粉，你們貼身放好。”
    趙不凡和付亞麗迅速下樓，兩人都換上了阿木給的粗布短打，褲腳紮得緊緊的，腳上是防滑的草鞋。付亞麗把那兩塊平安牌用紅繩係好，一塊遞給趙不凡，一塊戴在自己頸間，木牌貼著心口，帶著溫潤的觸感。
    “都準備好了。”趙不凡拍了拍腰間的短刀——那是他從西疆帶來的，刀刃在晨光裏閃著冷光。
    阿木咧嘴一笑，轉身往鎮外走：“血心草長在斷魂崖，得穿過三道瘴氣林，走快點，天黑前能趕回來。”
    三人走進雨林時，晨霧還沒散。巨大的板根像怪獸的爪子紮進地裏，藤蔓從樹冠垂落，像綠色的簾幕，陽光透過葉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點。空氣裏彌漫著腐葉和花果的混合氣息，潮濕得能擰出水來。
    “小心腳下。”阿木用砍刀劈開擋路的荊棘，“這地方看著好看，實則藏著不少凶險，踩錯一步可能就掉進蟻穴，或是被‘鬼針草’紮一身刺。”
    付亞麗低頭一看，果然見落葉下藏著不少尖細的草籽，顏色和泥土幾乎一樣，稍不留意就會粘在褲腳上。她趕緊拽了拽趙不凡的衣袖，示意他當心。
    趙不凡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觸到她掌心的汗，輕聲道：“跟著我，別走遠。”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他們鑽進一片霧氣彌漫的林子，瘴氣像淡綠色的紗，嗆得人喉嚨發緊。阿木從竹簍裏掏出三個竹筒，裏麵裝著刺鼻的草藥水：“快喝一口，能防瘴氣入肺。”
    趙不凡和付亞麗接過竹筒，仰頭喝下，一股辛辣的味道從喉嚨燒到胃裏，頓時驅散了瘴氣帶來的眩暈感。
    “這是‘醒神草’泡的水，”阿木解釋道，“過了這道瘴氣林，就到‘猴頭坡’了，那裏的野猴凶得很，會搶東西，你們把幹糧藏好。”
    果然，剛走出瘴氣林，就聽到一陣吱吱喳喳的叫聲。幾十隻灰黑色的野猴蹲在樹上，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他們，有的還朝地上扔野果，像是在示威。
    付亞麗剛想從竹簍裏拿水囊，一隻最大的公猴突然從樹上竄下來，一把搶過她手裏的水囊，轉身就往樹上爬。
    “嘿！這潑猴！”阿木舉起砍刀嚇唬，野猴卻不怕，反而衝著他們做鬼臉，還把水囊往石頭上砸。
    “別追。”趙不凡拉住想去追的付亞麗，從懷裏摸出個油紙包——那是昨晚在鎮上買的花生糖。他拆開紙包，扔了幾顆在地上。
    野猴們聞到甜味，頓時忘了水囊，紛紛從樹上竄下來搶花生糖，連那隻大公猴也放下水囊，湊過去搶食。
    “這招管用。”付亞麗忍不住笑，“你還帶了這個？”
    “出門在外，備點甜食總沒錯。”趙不凡笑著又扔了幾顆，看著野猴們搶得歡，拉著付亞麗快步穿過猴頭坡，“快走，等它們反應過來，水囊還是保不住。”
    阿木在後頭看得直樂：“趙兄弟這法子比我拿砍刀嚇唬管用多了！”
    穿過猴頭坡，地勢漸漸陡峭，林木也稀疏了些。阿木指著前方一道雲霧繚繞的懸崖：“那就是斷魂崖，血心草就長在崖壁的石縫裏，得用繩索吊下去采。”
    趙不凡走到崖邊往下看，深不見底的崖下是翻滾的雲海，風從崖底吹上來，帶著刺骨的涼意。崖壁上果然長著不少植物，其中幾株葉片暗紅，根部鼓脹，像滴著血的心——正是血心草。
    “我來。”趙不凡從竹簍裏拿出繩索，一頭係在旁邊的古樹上，打了個死結，用力拽了拽，確認牢固後看向付亞麗，“你在上麵等著，我下去采。”
    付亞麗卻按住他的手：“一起去。多個人多個照應，我懂草藥，能幫你辨認哪個藥效最好。”
    阿木也道：“付姑娘說得是，崖壁濕滑，兩人配合更穩妥。”
    趙不凡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那你抓緊繩索，千萬別鬆手。”
    兩人順著繩索往下滑，風貼著崖壁吹過，帶著碎石打在臉上生疼。付亞麗低頭看著趙不凡的背影，他的手臂肌肉緊繃，每向下一寸都格外小心，繩索在他手中緩緩放出，穩得讓人安心。
    “就在那裏！”付亞麗忽然指著左下方一道石縫，那裏長著一株血心草，根部比別處的都要飽滿，“那株年份最久！”
    趙不凡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調整姿勢蕩過去，抽出短刀小心地刨開周圍的泥土，將血心草連根挖起。草葉斷裂處滲出暗紅的汁液，果然像血一樣。
    “拿到了！”他將血心草遞給付亞麗，她連忙用準備好的油紙包好，小心地放進竹簍。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突然從崖底卷上來，繩索猛地晃動，趙不凡腳下一滑，身體瞬間失去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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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付亞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兩人的重量瞬間全壓在繩索上，繩索與樹幹的連接處發出“咯吱”的脆響，像是隨時會斷裂。
    “放手！”趙不凡急道，“不然我們倆都得掉下去！”
    付亞麗卻抓得更緊，指節泛白：“胡說！阿木在上麵會拉我們上去的！你忘了我們戴了平安牌？”
    她仰頭朝崖上喊：“阿木！拉繩索！”
    崖上的阿木早就嚇得魂飛魄散，聽到喊聲連忙撲過去拽繩索，臉憋得通紅，嘴裏還喊著：“山神保佑！山神保佑！”
    狂風過後，繩索終於穩住。趙不凡看著付亞麗緊抿的嘴唇，和她眼中毫不退讓的堅定，忽然笑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兩人一起用力，借著繩索的彈力，一點點向上攀爬。
    爬上崖頂時，兩人都累得癱在地上，大口喘氣。阿木湊過來，拍著胸口：“嚇死我了！還以為要給你們收屍了！”
    付亞麗從竹簍裏拿出那株血心草，雖然沾了些泥土，卻完好無損。她看著趙不凡，忽然發現他的手臂被碎石劃了道口子，正在流血。
    “你受傷了！”她連忙拿出傷藥，小心翼翼地給他包紮，指尖觸到他溫熱的皮膚，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趙不凡看著她低垂的眉眼，陽光落在她的發梢，像鍍了層金。剛才懸在崖壁上的恐懼還沒散去，心裏卻被一種更柔軟的情緒填滿了。
    阿木在一旁收拾繩索，忽然笑道：“你們倆，倒像是從一個娘胎裏出來的，連遇險都湊一塊兒。”
    付亞麗的臉“騰”地紅了，連忙低下頭，手上的動作卻更輕柔了。
    趙不凡看著她泛紅的耳根，也沒說話，隻是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回程的路上，雨林的霧氣漸漸散去，陽光變得溫暖。趙不凡背著竹簍走在前麵，付亞麗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手臂上那個纏著布條的傷口，忽然覺得，這場雨林之行，采到的不隻是血心草，還有些別的，更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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