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漁港的碼頭已熱鬧起來。漁船歸港的馬達聲、漁民的吆喝聲、漁網拖拽過地麵的摩擦聲，混著鹹腥的海風，在晨霧裏織成一張鮮活的網。
    趙不凡跟著付亞麗站在棧橋上，看著漁民們從船艙裏抬出一網網銀亮的海魚，鱗片在微光中閃著冷光。付亞麗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一條還在蹦跳的鯧魚，笑著抬頭：“你看這魚多有勁兒，晚上燉個魚湯肯定鮮。”
    “你會做？”趙不凡挑眉，他印象裏，她連生火都怕燙到手。
    “不會啊。”付亞麗理直氣壯地站起身，“但碼頭老板說，他老婆燉魚是一絕，我們買兩條讓他幫忙收拾好，晚上找家客棧借廚房就行。”
    她說話時，鬢角的碎發被海風掀起，沾了點晨霧的濕氣，像蒙了層細紗。趙不凡伸手替她把頭發別到耳後，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耳垂，兩人都頓了一下，付亞麗的臉頰泛起比晨光更淺的紅。
    “老板，這兩條鯧魚我要了！”付亞麗轉身朝魚攤走去，聲音裏帶著點刻意的輕快，像是在掩飾什麽。
    趙不凡望著她和老板討價還價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漁港的晨霧都帶著甜味。他想起昨夜在客棧，她抱著枕頭縮在床角打哆嗦——原來她怕黑，卻硬說“山裏的夜比城裏靜，好睡覺”。最後還是他把床頭燈擰到最暗，她才悄悄挪回床中間，夜裏翻身時，頭發纏在了他的手腕上，像條溫軟的鎖鏈。
    “發什麽呆？”付亞麗拎著兩袋處理好的魚走回來，袋子裏的冰袋冒著白氣，“老板說再等半個時辰，有剛出水的海蠣子，要不要等？”
    “等。”趙不凡接過她手裏的魚袋，指尖觸到冰袋的涼意，“你想吃就等。”
    晨霧漸漸散了些，露出遠處黛色的島影。碼頭上的人越來越多，有挑著擔子收魚的販子，有背著書包趕早學的孩子，還有像他們這樣來趕新鮮的遊人。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串剛烤好的魷魚，跑到付亞麗麵前，仰著小臉問：“姐姐，你身上的花好聞，是什麽呀？”
    付亞麗從包裏摸出顆水果糖遞給她，笑著說：“是海邊的野花香呢。”
    小姑娘接了糖，蹦蹦跳跳跑回媽媽身邊，遠遠還能聽見她喊：“媽媽，那個姐姐身上有海的味道！”
    趙不凡看著付亞麗被陽光照亮的側臉，忽然開口：“等下買束花吧。”
    “啊？”付亞麗愣了愣，“買花做什麽？”
    “配海魚。”他一本正經地說，“你說的，野花香配海鮮，說不定更鮮。”
    付亞麗被他逗笑，眼角彎成月牙：“哪有這種搭配？不過……買一束也好，插在客棧的瓶子裏，看著心情就好。”
    海蠣子上岸時，付亞麗湊在攤前挑揀，手指被貝殼邊緣劃了道細口子，血珠剛冒出來，就被趙不凡攥住了手腕。他從包裏翻出創可貼——還是上次在鎮裏買的，一直沒機會用。
    “笨手笨腳的。”他低頭替她貼創可貼，指腹輕輕按著邊緣，動作仔細得像在處理易碎的瓷器。
    “就劃了一下嘛。”付亞麗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再小的口子，沾了海水也會疼。”他抬眼看向她，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等下別碰水了，我來拎東西。”
    付亞麗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忽然想起昨夜他替她掖被角時，也是這樣輕的動作。晨風吹過，帶著海魚的鹹香和遠處飄來的花香，她忽然覺得，這趟海邊之行，比想象中更讓人留戀。
    “趙不凡，”她輕聲喊他，“晚上的魚湯，我來試著燉吧，大不了……燉糊了我們就啃幹糧。”
    趙不凡抬頭，撞進她亮晶晶的眼睛裏，忽然笑了：“好啊。”
    反正不管燉成什麽樣，隻要是她做的，他都願意嚐。這念頭在心裏冒出來時，他忽然覺得，所謂的江湖路遠，或許就是這樣——有個人願意陪你笨手笨腳地燉一鍋可能糊掉的魚湯，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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