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男子一行人揚長而去後，礦洞裏重歸死寂，隻剩下岩壁上油燈的火苗有一下沒一下地跳動，將沐暃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他依舊癱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後背和胸口的鈍痛還在持續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難以言喻的滯澀。
    他低頭看著自己磨破的掌心，血漬已經和泥土凝成了黑痂，再抬眼望向空蕩蕩的竹筐，上午辛苦挖掘的礦石被洗劫一空，連一塊碎屑都沒剩下。一股難以抑製的屈辱感湧上心頭，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難道我就要這樣一直被他們欺負下去嗎？就要在這片暗無天日的礦洞裏，忍受他們的毆打和羞辱，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
    沐暃用力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不，絕不能！爹娘的慘死，村莊的毀滅，那些畫麵還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裏，每一次想起都像刀割一樣疼。他活著，不僅僅是為了活下去，更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報仇雪恨。如果連眼前這幾個人的欺淩都無法忍受，那還談什麽複仇？
    他深吸一口氣，扶著岩壁緩緩站起身，雖然渾身的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但他的腰杆卻挺得筆直。他撿起地上的鐵鎬，鎬頭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映出他眼中不屈的火苗。
    不能停，必須繼續挖。就算今天的產量注定無法完成，就算會因此受到懲罰，他也不能放棄。放棄，就意味著徹底輸給了他們。
    鐵鎬再次揚起，重重地砸在岩壁上，“哐當”的聲響在礦洞裏回蕩，比之前更加堅定。汗水再次浸濕了他的衣衫，傷口被汗水浸泡得隱隱作痛，但他仿佛感覺不到似的，隻是機械而執著地重複著挖掘的動作。
    時間在單調的挖掘聲中緩緩流逝，礦洞裏的光線越來越暗，隻有油燈的光暈頑強地抵抗著四周的黑暗。傍晚悄然降臨，到了該上交產量的時候了。
    其他礦工們陸續從各個礦道裏走出來，背著沉甸甸的礦石，朝著礦石堆放點走去。他們的臉上帶著疲憊，卻也有著一絲完成任務的釋然。
    而沐暃依舊在礦洞裏，他的竹筐裏隻零星散落著幾塊礦石，連昨天的零頭都不到。他知道，這樣的產量別說完成今天的任務，就算是昨天的標準也遠遠不夠。但他沒有停下，依舊揮動著鐵鎬，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驅散心中的絕望和憤怒。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礦洞入口傳來，伴隨著嬉笑聲，正是上午那四個皮衣男子。
    沐暃的動作一頓，握著鐵鎬的手緊了緊，警惕地轉過身。
    隻見那四人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每個人都是一隻手端著一個陶碗，另一隻手拿著筷子，碗裏冒著熱氣，隱約能看到裏麵除了黑乎乎的糊糊，似乎還有幾塊野菜，比沐暃每天領到的口糧豐盛多了。
    胖男子走在最前麵，看到沐暃還在挖礦，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揚了揚手裏的碗，說道：“小子，還在挖呢？”
    沐暃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眼神裏充滿了戒備和敵意。
    其他三人也圍了上來，故意將碗湊到鼻子前，誇張地吸了吸鼻子，發出“嘖嘖”的聲響。“真香啊，今天的口糧裏居然有野菜，比平時好多了。”其中一個瘦高個故意說道，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野菜，津津有味地嚼著。
    食物的香氣順著空氣飄了過來，鑽進沐暃的鼻腔。他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粒米未沾，早已是饑腸轆轆。此刻聞到食物的香味，肚子忍不住“咕咕”地叫了起來，喉嚨也變得幹澀發癢，口水不受控製地分泌出來。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他們的碗上，眼神裏閃過一絲渴望。那不僅僅是對食物的渴望，更是對生存的渴望。
    胖男子將這一切看在眼裏，臉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他緩緩地走上前，將手裏的碗伸到沐暃麵前，碗裏的熱氣拂過沐暃的臉頰，帶著誘人的香氣。
    “想不想吃啊？”胖男子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誘惑，像毒蛇吐信一般，“這野菜可好吃了，咬一口，滿嘴都是香味。”
    沐暃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碗裏的食物，喉嚨動了動，幾乎要忍不住伸出手去。饑餓感像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攥著他的胃，讓他渾身發軟，頭暈眼花。他甚至能想象到那野菜的味道，想象到食物進入胃裏的溫暖和踏實。
    他的手微微抬起，指尖已經快要觸碰到那溫熱的陶碗。
    就在這時，胖男子卻猛地將碗收了回去，臉上的笑容瞬間變成了嘲諷：“不給。”
    沐暃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裏充滿了錯愕和憤怒。
    “你連今天的產量都沒有達到，還想吃飯？”胖男子晃了晃手裏的碗，語氣輕蔑，“在礦場裏，沒有付出，就別想有回報。你連礦石都挖不夠，憑什麽吃食物？”
    其他三人也跟著哄笑起來，用手裏的筷子敲打著碗沿，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胖男子看著沐暃蒼白的臉和眼中的憤怒，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嘛，如果你肯答應我之前的條件，每天為我們挖到足夠的產量，那別說這碗野菜，以後每天的口糧，我們都可以分你一份，保證你餓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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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次將碗伸到沐暃麵前，這一次，誘惑的意味更加明顯：“你看，隻要你點個頭，這碗飯就是你的了。你這麽小，總不能一直餓著吧？餓著肚子，可是挖不動礦石的，到時候完不成任務，可是要受罰的。”
    沐暃的目光在那碗食物和胖男子的臉之間來回移動。食物的香氣不斷衝擊著他的嗅覺，饑餓感讓他幾乎要失去理智。他甚至產生了一絲動搖，或許，暫時答應他們，先填飽肚子，等有了力氣再做打算？
    可是，當他想起上午被他們毆打、被搶走礦石的屈辱，想起他們囂張的嘴臉，想起村裏人的慘死，那一絲動搖瞬間就被壓了下去。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裏的渴望被堅定取代，他看著胖男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就是餓死，也不會答應你的！”
    說完，他轉過身，重新拿起鐵鎬，對著岩壁狠狠地砸了下去。“哐當”一聲巨響，仿佛是在宣泄心中的憤怒和決心。
    胖男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沒想到沐暃都餓成這樣了，竟然還敢拒絕他。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眼神裏閃過一絲狠厲。
    “好，好得很！”胖男子咬著牙說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你就繼續餓著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麽時候！”
    他將碗裏的食物一口氣倒進嘴裏，胡亂嚼了幾口咽下去，然後將空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啪”的一聲，陶碗碎裂成了幾片。
    其他三人也紛紛效仿，將碗裏的食物吃完，摔碎了陶碗，然後跟著胖男子揚長而去，臨走前還不忘狠狠地瞪了沐暃一眼。
    礦洞裏再次恢複了寂靜，食物的香氣漸漸散去，隻剩下滿地的陶碗碎片和沐暃沉重的喘息聲。
    沐暃依舊揮動著鐵鎬，隻是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無力。饑餓感像潮水般一波波襲來，讓他頭暈目眩，眼前陣陣發黑。手臂上的酸痛早已麻木，隻剩下機械的揮動。
    他知道，自己今天肯定無法完成產量了，等待他的，或許是比饑餓更可怕的懲罰。但他不後悔，絕不後悔。
    夕陽的餘暉透過礦洞的縫隙，投下一縷微弱的金光，落在沐暃的身上，卻驅不散他身上的疲憊和寒冷。他看著岩壁上被鐵鎬砸出的淺淺白痕，仿佛看到了自己渺茫卻又倔強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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