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金輝像融化的蜂蜜，濃稠地潑灑在鬥武場的石板路上，將每一道縫隙都填得滿滿當當。清虞纓抱著裝著星啟石的木盒，腳步輕快卻不匆忙，裙擺掃過地麵時，帶起細碎的塵埃，在光線下跳著旋舞。
    她走得極慢，像是在細細品味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懷裏的木盒不算沉，卻讓她覺得手臂微微發酸，不是累的，是心裏的重量墜著，連帶著肢體都染上了幾分珍重。淡藍色的星啟石在盒內流轉著微光，透過薄薄的木壁，在她衣襟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像一群安靜眨眼的星子。
    轉過鬥武場西側的回廊，廊下的燈籠還沒點亮，竹架上纏繞的藤蔓已染上暮色，葉片邊緣泛著金邊。就在這時，清虞纓的腳步頓住了——不遠處的石階旁，裁判正側著身站在那裏，背對著她，望著天邊漸沉的落日。他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玄色的衣袍邊緣鑲著圈金邊，手裏把玩著一枚銅鈴，偶爾輕輕晃動，發出“叮鈴”的輕響，在這漸靜的黃昏裏格外清晰。
    清虞纓定了定神，抱著木盒走上前。石板路被曬了一天，還帶著餘溫，踩在腳下暖暖的。她走到裁判身後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輕聲開口，聲音被風揉得軟軟的：“裁判。”
    裁判聞聲轉過身，臉上帶著幾分意料之中的溫和，目光落在她懷裏的木盒上，了然地點點頭：“兌換完了？”
    “嗯。”清虞纓微微頷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木盒的邊緣，指腹觸到盒麵細微的木紋，心裏安定了不少，“剛好還有最後一塊星啟石。”
    裁判“哦”了一聲，將銅鈴揣回袖中，抬手捋了捋被風吹亂的胡須：“那倒是巧。這星啟石近來稀缺，能趕上最後一塊，也算你們運氣好。”他頓了頓，看著清虞纓略帶急切的眼神，又道，“你是想問沐暃他們的去處吧？”
    清虞纓連忙點頭，眼裏泛起光亮，像被風吹動的燭火：“是的。您帶他們去了哪家醫館？我想去看看他們。”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畢竟沐暃傷得不輕，雖知裁判會妥善安排，卻還是想親眼確認才放心。
    裁判側身往回廊外指了指：“不遠，就在鬥武場後街的‘回春堂’。那裏的李大夫是專治外傷的好手，早年在軍中待過，處理刀劍傷最是拿手。”他說著，抬腳往前麵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清虞纓，“正好我也要再去看看情況，你若是不急，便隨我一道走吧。”
    “多謝裁判。”清虞纓連忙跟上，腳步輕快了些，懷裏的木盒隨著動作輕輕磕碰著她的小臂，像是在回應她的心情。
    兩人並肩走在回廊裏，夕陽的光透過藤蔓的縫隙漏下來，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影子，隨著腳步緩緩移動。裁判的步子邁得穩，清虞纓便也放慢了速度，刻意踩著他影子的邊緣走，心裏默默數著地上的光斑。
    “沐暃那小子，倒是個硬骨頭。”裁判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語氣裏帶著幾分讚許，“明明疼得臉色發白，卻硬是沒哼一聲，李大夫給他清創的時候，他手抓著床沿，指節都泛白了，也隻說‘麻煩您了’。”
    清虞纓聽得心頭一緊，握著木盒的手指微微收緊：“他傷得……很重嗎？”
    “皮肉傷不少，最要緊的是左肩那處，差點傷著骨頭。”裁判歎了口氣，又道，“不過萬幸，沒傷到經脈，養些日子就能好。倒是清哲那孩子，守在床邊寸步不離，剛才我出來時，還在給沐暃擦汗呢。”
    清虞纓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清哲性子細，有他照看也好。”
    說話間，兩人走出回廊，拐進一條窄窄的後街。街麵是青石板鋪的，比鬥武場的路要平整些，兩側的屋子多是兩層小樓，掛著褪色的幌子，有賣雜貨的，有開茶館的，此刻都忙著收攤，門板“吱呀”作響，帶著市井的煙火氣。
    “前麵那個掛著‘回春堂’木牌的就是。”裁判指著不遠處的一間鋪子說道。
    清虞纓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鋪子門麵不大，門口掛著兩串幹草藥，隨風輕輕晃動，木牌上的三個字被熏得有些發黑，卻透著股踏實的味道。門口的石階上，坐著個穿粗布衣裳的藥童，正低頭用小石子在地上畫著玩。
    走到門口時，藥童抬起頭，見是裁判，連忙站起身：“張裁判來了？李大夫正在裏屋給沐公子換藥呢。”
    “嗯，我們進去看看。”裁判點了點頭，推開虛掩的木門。
    門軸“ creak ”一聲轉動，一股濃鬱的草藥味撲麵而來，混雜著淡淡的酒精氣息，不算好聞，卻讓人安心。屋內光線稍暗，靠牆的櫃子上擺滿了藥罐和藥瓶，標簽大多泛黃，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藥罐上，反射出細碎的光。
    裏屋傳來輕微的說話聲，清虞纓放慢腳步，跟著裁判往裏走。繞過一道布簾，便看到靠窗的床上躺著個人，正是沐暃，他閉著眼，臉色依舊蒼白，嘴唇卻有了點血色，左肩纏著厚厚的繃帶，滲出淡淡的藥漬。清哲坐在床邊的小凳上，手裏拿著塊幹淨的布，正小心翼翼地給沐暃擦額角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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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哲！”清虞纓低呼一聲，快步走了過去，將木盒放在床頭的小桌上，俯身看向沐暃，“感覺怎麽樣？”
    沐暃緩緩睜開眼，看到她時，嘴角扯出個虛弱的笑：“回來了？星啟石……換到了？”
    “換到了。”清虞纓連忙打開木盒，將星啟石拿出來，放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你看，淡藍色的，裏麵有星光呢。”
    淡藍色的礦石在光線下流轉著微光，沐暃的眼神柔和了許多：“好，真好。”
    清哲站起身，給裁判和清虞纓讓了位置，小聲說：“姐，李大夫說哥恢複得不錯，就是得好好歇著。”
    裁判走到床邊，看了看沐暃的臉色：“看來李大夫的藥見效了。你這小子，以後可別這麽拚命了，鬥武場的規矩雖嚴，也犯不著拿自己的身子硬碰硬。”
    沐暃笑了笑，沒說話，目光又落回星啟石上，像是看到了什麽稀世珍寶。
    清虞纓坐在清哲讓出來的小凳上，拿起星啟石，指尖感受到那溫潤的觸感和流動的微光，心裏忽然湧上一股暖流。夕陽的最後一縷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星啟石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落在沐暃的臉上，落在清哲的發梢，落在裁判的胡須上，也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
    這一刻，藥味、傷痛、疲憊，仿佛都被這光芒溫柔地撫平了。清虞纓輕輕將星啟石放回盒中，心裏默默想著：等沐暃好了，就找個晴天，讓清哲用這星啟石覺醒星辰之力。到那時，他們又能一起在鬥武場的陽光下練劍了。
    屋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藥童開始點燈，昏黃的光暈透過布簾漫進來，將這小小的裏屋籠罩在一片安寧的暖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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