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層疊的屋簷，在青石板路上織出一張細碎的光網。沐暃四人走出燒仙草小店，衣角還沾著幾分清甜的涼意，口中似乎仍殘留著仙草的甘潤與紅豆的綿軟。趙豐慧咂了咂嘴，回頭望了一眼那掛著紅燈籠的鋪麵，眼裏滿是滿足：“這燒仙草，果然還是記憶裏的味道。”
    沐暃抬手理了理衣襟，目光掠過街角的喧囂，落在自己腰間的裁決之刃上。刀鞘是深褐色的鮫綃所製，觸手溫潤，裏麵的刀刃雖未出鞘，卻仿佛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鋒芒——那是萬鍛堂的風師傅親手為他打造的兵器，陪伴他走過了無數場生死之戰，早已成為他手臂的延伸。
    他指尖輕輕拂過刀鞘上的紋路，忽然生出一個念頭，腳步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怎麽了，沐暃？”趙豐星注意到他的停頓，轉過身問道，手裏還把玩著從燒仙草店順手買的一串糖葫蘆。
    沐暃抬眼望向遠處，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篤定：“我想去鐵坊街的萬鍛堂一趟。”
    “萬鍛堂？”趙豐慧眨了眨眼，隨即反應過來，“你是想去找風師傅？”
    “嗯。”沐暃點頭，指尖依舊停留在裁決之刃的鞘上，“我想讓風師傅再為我打造一把刀刃。”
    這話一出，趙豐星三人都有些意外。喬羽絨望著他腰間的裁決之刃，那刀刃在陽光下偶爾閃過的鋒芒，足以讓任何修士側目，忍不住問道：“你已經有裁決之刃了，為何還要再打造一把？”
    沐暃笑了笑，解釋道：“裁決之刃雖好，卻更適合正麵硬拚。我想著，若是能再有一把輕便些的長刃，近戰之時雙刃配合，或許能更靈活些。兩把刀刃輪換使用，應對不同的敵人，應當會得心應手。”
    他想起之前與顧冠中激戰的場景，若當時手中有一把可攻可守的短刃，或許能更快找到對方的破綻。修煉一途，不僅要提升修為，兵器的配合也至關重要，有時候一把趁手的兵器，甚至能逆轉戰局。
    喬羽絨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輕笑起來：“看來你對風師傅的手藝，是真的很信服。”
    萬鍛堂的風師傅是器城有名的煉器大師，一手鍛造技藝出神入化，尋常修士能求得他淬煉一件兵器已是幸事，沐暃卻想著讓他再打造一把，顯然是對其手藝極為認可。
    “確實值得信服。”沐暃語氣誠懇，想起當初風師傅為他打造裁決之刃時的場景——那間擺滿鐵器的工坊裏，風師傅赤著胳膊，掄著千斤重錘，在通紅的鐵坯上一下下敲打，火星四濺中，原本頑劣的精鐵漸漸被馴服，最終化為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刃。“自從他上次為我打造出這把裁決之刃，我使用起來真的很上手，無論是星力的傳導還是刃口的鋒利度，都恰到好處，仿佛天生就該握在我手裏。”
    趙豐星也深有同感，他舉起手中的撼裂錘，錘身雖布滿了戰鬥留下的凹痕，卻依舊堅固如初，錘頭的紋路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說得沒錯。我這把撼裂錘，當初也是風師傅幫忙淬煉的。原本隻是塊普通的玄鐵，經他之手一煉，不僅重量增加了三成，硬度更是翻了一倍，多少次硬拚都沒出過半點岔子，是真的結實。”
    “還有我的鞭子！”趙豐慧連忙接口，揚了揚手中的長鞭。鞭身是由百煉精鋼混合獸筋製成，中間還隱約能看到一絲銀色的絲線在流轉。“風師傅在裏麵加了星銅絲，你看這韌性！”她說著，手腕輕抖，長鞭如靈蛇般竄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又穩穩收回，“以前碰到堅硬的鎧甲就容易被卡住，現在就算卷上刀刃都能安然抽回，韌性十足！”
    四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起風師傅的手藝，都帶著幾分讚歎。器城的煉器師雖多，卻少有像風師傅這樣，既能保證兵器的威力，又能貼合使用者習慣的，難怪萬鍛堂能在鐵坊街立足數十年，名聲越傳越響。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陪你去一趟萬鍛堂。”趙豐星拍了拍沐暃的肩膀，“正好我這撼裂錘也該修修了，讓風師傅看看能不能再加固一下。”
    趙豐慧也點頭：“我也去！”
    喬羽絨淺笑頷首：“我也同去看看。”
    沐暃見三人都願意同去，心中微暖，點了點頭：“好，那我們這就動身。”
    於是，四人轉身朝著鐵坊街的方向走去。
    從熱鬧的主街拐進一條側巷，喧囂聲漸漸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如同無數把錘子在同時演奏一首粗獷的樂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腥味，混雜著炭火燃燒的氣息，這是鐵坊街獨有的味道。
    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是鐵器鋪，門口堆放著各式各樣的兵器——長刀、短劍、斧頭、長矛，還有些農用的鋤頭、鐮刀，琳琅滿目。不少鐵匠鋪的門都是敞開的，能看到裏麵赤裸著上身的鐵匠，掄著錘子在鐵砧上敲打，通紅的鐵坯在他們手中漸漸成型，火星子濺落在地上，瞬間熄滅，留下點點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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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豐慧看得目不暇接，時不時停下來摸摸這個，看看那個，嘴裏嘖嘖稱奇：“這裏的兵器真多啊，比我們鎮上的鐵器鋪熱鬧多了。”
    喬羽絨也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修行的功法更偏向靈動，平日裏多用長劍，此刻看到那些造型厚重的戰斧、重錘，忍不住在心裏掂量著使用起來會是何種感覺。
    趙豐星則對那些鍛造的工具更感興趣，指著一家店鋪門口的風箱說道：“你看那風箱，比尋常的大上一圈，難怪能把火炭燒得那麽旺，打鐵的時候溫度足，鐵坯才能更聽話。”
    沐暃走在最前麵，對周圍的兵器隻是匆匆掃過。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不遠處的一間店鋪上——那間鋪子的門臉不算最大，卻最為整潔，門口沒有堆放雜物，隻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麵寫著“萬鍛堂”三個大字，筆力遒勁，透著一股沉穩的氣勢。
    鋪子門口站著一個夥計，正拿著抹布擦拭一把剛打好的長刀，見有人過來，抬頭笑道：“幾位客官是打兵器還是修兵器？裏麵請！”
    沐暃停下腳步，看著那塊牌匾，眼中閃過一絲熟悉的感覺。上一次來這裏，還是四年前，那時他修為尚淺，手裏隻有一把普通的山河刃，正是在這裏，風師傅為他打造了裁決之刃，讓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一把好兵器的重要性。
    “我們找風師傅。”沐暃對夥計說道。
    夥計聞言，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見沐暃腰間的裁決之刃製式不凡，趙豐星手中的撼裂錘也透著一股熟悉的氣息，連忙點頭：“原來是風師傅的老主顧，裏麵請，風師傅正在後堂打鐵呢。”
    四人跟著夥計走進鋪內，迎麵而來的是一股更濃鬱的熱氣與鐵腥味。鋪內擺放著幾張長桌，上麵陳列著一些打好的兵器，每一件都打磨得光亮，刃口鋒利，顯然都是精品。
    穿過前堂，後麵是一間寬敞的工坊，工坊中央立著一個巨大的鐵砧，旁邊是一個燒得通紅的火爐，爐火“劈啪”作響，將周圍映照得一片光亮。
    一個身材魁梧的老者正站在鐵砧前，赤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了汗珠，反射著爐火的光芒。他手裏掄著一把沉重的鐵錘，正一下下砸在一塊通紅的鐵坯上，每一次落下都發出“鐺”的一聲巨響，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火星如同流星雨般四散飛濺，落在地上的石板上，燙出一個個小黑點。
    正是風師傅。
    他似乎並未察覺到有人進來，依舊專注地敲打著鐵坯，眼神銳利如鷹，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手中的錘與鐵。
    沐暃四人站在工坊門口，沒有出聲打擾，隻是靜靜地看著。陽光透過工坊頂部的天窗照進來，在飛舞的火星與彌漫的蒸汽中，勾勒出風師傅堅毅的身影，那一下下的敲打聲，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上，沉穩而有力。
    他們知道，要打造出一把真正的好兵器，不僅需要精湛的技藝，更需要這份心無旁騖的專注。
    而沐暃想要的第二把刀刃，或許就將在這漫天火星中，漸漸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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