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秋笑著將飯盒一一打開，擺在床頭櫃上。
    那股混合著醬油、醋和肉的香氣，仿佛一隻無形的手，勾起了所有人肚裏的饞蟲。
    李盼娣和李詩寧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們有多久沒見過這麽多油水了？
    尤其是那份紅燒肉，肥瘦相間，顫顫巍巍，簡直像是在發光。
    “咕……”
    不知是誰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李盼娣的臉瞬間紅了。
    “老六，你這……這得花多少錢啊……”
    她看著那些菜，心疼得直抽抽。
    “二姐，錢的事你別管，先吃飯，身體要緊。”
    李硯秋把一個饅頭塞到她手裏，又遞給李詩寧一個。
    他撕了一小塊紅燒肉上的瘦肉，用饅頭夾著，遞到二虎嘴邊。
    “二虎，嚐嚐，看小舅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了。”
    二虎聞著那香味，早就饞得不行，張開小嘴，輕輕咬了一口。
    肉燉得極爛，入口即化，滿嘴都是油香。
    孩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這頓飯，所有人都吃得格外香，也格外沉默。
    每個人都在埋頭苦吃，仿佛要把這輩子缺失的油水都補回來。
    很快，三個菜見了底，十個饅頭也一個不剩。
    李盼娣和李詩寧都吃撐了，滿足地靠在椅子上，連大牛都摸著自己滾圓的肚皮，打了個飽嗝。
    病房裏恢複了安靜，氣氛卻不再那麽壓抑。
    李硯秋收拾好飯盒，看向李盼娣，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二姐，吃也吃飽了，咱們談談正事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李盼娣的心莫名一緊。
    “什麽……什麽正事？”
    “你和趙鐵柱的事。”
    李硯秋的目光落在她額角的淤青上，那塊青紫在病房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李盼娣的臉色瞬間白了，她下意識地避開李硯秋的視線，嘴唇翕動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我還能有什麽打算……”
    她低下了頭，聲音細若蚊蚋，“等二虎好了，就……就回家去。”
    “回家？”
    李硯秋的聲音冷了下來。
    “回那個家，讓他繼續打你嗎？”
    李盼娣的身體猛地一顫，眼圈瞬間就紅了。
    “他……他就是喝多了，一時失手……”
    “失手？”
    李硯秋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李盼娣的心上。
    “二姐，你看看二虎！要不是他喝多了把你推倒，二虎會摔著？會淋雨發高燒？差一點，這孩子就沒了！”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紮得李盼娣渾身發抖。
    大牛和二虎都嚇壞了，愣愣地看著表情冰冷的小舅和快要哭出來的娘。
    李硯秋沒有停下，他知道，對付二姐這種軟弱的性子，就得用重藥。
    “我今天讓劉叔給他帶話了，二虎的醫藥費我全包了，但是他打你的事，沒完。”
    他看著李盼娣，一字一句地說道。
    “二姐，你給我聽清楚。”
    “家暴這種事，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即便孩子就在旁邊，他也毫不避諱。有些道理，必須從小就讓他們知道。
    “我不會讓你再回到那個火坑裏去。這一次，我必須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李硯秋的聲音不大，擲地有聲，讓病房裏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李詩寧打了個寒顫，看著自家弟弟那張冷峻的側臉，心裏有些發慌。
    “老六，你……你別嚇唬二姐。趙鐵柱他……他再渾，也不能把人打死吧？”
    她的話語裏帶著一絲不確定，像是在尋求安慰。
    李硯秋轉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幽深得像一口古井，裏麵藏著李詩寧看不懂的東西。
    他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趙鐵柱真的會。
    在前世的記憶裏，二姐李盼娣就是死在那個男人醉酒後的拳頭下，不到三十歲，像一朵被狂風暴雨摧殘的花，悄無聲息地凋零了。
    這個秘密，他無法對任何人說。
    他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強硬地、不容置喙地，將二姐從那條通往死亡的軌道上拽回來。
    “二姐，等二虎出院，你就帶著大牛和二虎，回娘家住。”
    李硯秋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盼娣，語氣不容商量。
    李盼娣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著。
    “回……回娘家？這……這怎麽行？嫁出去的閨女，哪有往娘家跑的道理？村裏人會戳脊梁骨的！”
    她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在她根深蒂固的觀念裏，這比挨打還讓她難堪。
    “脊梁骨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是孩子們的將來重要？”
    李硯秋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記重錘敲在李盼娣的心上。
    “你回去，是讓他打死你，還是讓大牛和二虎，跟著一個酒鬼、一個打老婆的男人過一輩子，學他那個窩囊樣？”
    李盼娣被問得啞口無言，眼淚終於決堤，順著蒼白的臉頰無聲滑落。
    她抱著頭，身體蜷縮起來，發出壓抑的嗚咽，像一隻受傷的小獸。
    李硯秋看著她，心疼，卻絲毫沒有軟化。
    “娘那邊，你不用管，我去說。她要是不同意，我就帶你們出去租房子住。”
    他擲地有聲地承諾。
    “至於趙鐵柱，”李硯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什麽時候他親自到咱家門口，跪下磕頭認錯，給你、給爹娘磕頭，你再考慮回不回去。”
    “什麽？磕頭？”
    李盼娣和李詩寧都驚呆了。
    讓一個大男人，還是個出了名好麵子的男人下跪磕頭，這比殺了他還難。
    “老六，這……這是不是太過了？”
    李詩寧小聲地勸道。
    “過？”
    李硯秋看著自己的五姐，眼神銳利。
    “五姐，你記住，對付這種人，你退一步，他就進十步。
    今天你原諒他失手，明天他就能理直氣壯地揮拳頭。
    隻有一次把他打怕了，打疼了，讓他知道我們李家不是沒人，他才不敢再動二姐一根手指頭！”
    他的話，讓單純的李詩寧陷入了沉思。
    她看著縮在床上哭泣的二姐，看著小臉上滿是驚恐的二虎，再看看一臉堅毅的弟弟，心裏那杆秤，慢慢地傾斜了。
    “二姐，我覺得老六說得對！”
    李詩寧走到李盼娣身邊，握住她冰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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